例外exception 第34章 灵魂深处

魔药的银色光泽在昏暗的地窖中流转，如同被囚禁的月光。西弗勒斯将最后一滴液体喂入德拉科口中，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干裂的唇瓣，一阵细微的战栗顺着接触点蔓延至西弗勒斯的手腕。

他依照古老羊皮纸的指引，将德拉科安置好，自己则坐在床边，两人的手紧紧相扣。他闭上眼，开始引导自己的意识下沉。这感觉比施展复杂的无声咒更为艰涩，仿佛在逆着湍急的河流潜行，周遭是德拉科意识碎片形成的、充满痛苦与混乱的漩涡。

刺耳的噪音率先涌来——贝拉特里克斯尖利的狂笑、克拉布临终前的哀嚎、他父亲卢修斯在威森加摩受审时压抑的啜泣，还有伏地魔那冰冷、带着嘶嘶声的低语，如同毒蛇缠绕在听觉神经上：“你属于我，男孩……你的恐惧是献给我的祭品……”

西弗勒斯强行稳固心神，像一艘破冰船，艰难地在这片意识的冰海中前行。他摒弃了所有大脑封闭术的屏障，前所未有地敞开自己，任由德拉科意识中的风暴冲刷着他。他必须找到那个核心，那个真正的德拉科。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喧嚣似乎减弱了。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龟裂的土地上，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远处，隐约可见三个模糊的身影在相互撕扯、吞噬。

一个是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奥斯汀，他的脸上带着西弗勒斯熟悉的倨傲，但眼神却空洞而残忍，每一次攻击都带着伏地魔式的毁灭欲。

一个是蜷缩在阴影里的卡斯帕，他不断用冰冷的话语筑起高墙，将一切温暖隔绝在外，那阴郁中透着一丝不属于他的、对绝对控制的渴望。

还有一个，是如同透明幽灵般四处游荡、发出无意义笑声的艾弗斯，他的快乐显得如此空洞，仿佛只是为了掩盖更深层的绝望。

这些都是德拉科，却又都不是。他们是被污染、被扭曲的碎片。

西弗勒斯没有理会这些碎片，他的目光投向这片荒原最中心、也是最黑暗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微弱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

他朝着光点走去。每靠近一步，脚下的裂痕就仿佛渗出更多的痛苦与悔恨。他终于看清了——真正的德拉科蜷缩在那里，比现实中更加瘦削，几乎缩成了一团。他双手抱着头，铂金色的头发黯淡无光，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些碎片撕扯时逸散出的黑色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那微弱的光芒。

“不……不要……我不是……”德拉科的本体意识发出破碎的呓语，声音里充满了被遗弃孩童般的恐惧和无助。

“德拉科。”西弗勒斯的声音在这个意识空间里回荡，不像他平日那般低沉刻薄，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波澜的稳定力量。

蜷缩的身影猛地一僵，极其缓慢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抬起头。他的脸几乎是透明的，灰蓝色的眼睛像蒙尘的玻璃，倒映不出任何东西。“……谁？”他声音嘶哑，“又是……来抓我的吗？奥斯汀？还是卡斯帕？”

“看着我，德拉科。”西弗勒斯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尽管他知道这个动作在这里没有实质意义，但他需要一种姿态。“是我，西弗勒斯·斯内普。”

“斯内普……教授？”德拉科的眼神依旧涣散，他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你……你也想要我这具身体吗？像他们一样……”他指向那些还在缠斗的碎片，眼中是深切的绝望。

这一刻，西弗勒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所熟悉的那个骄傲的、甚至有些惹人厌烦的马尔福小少爷，内心最深处竟然藏着如此深重的、被侵占的恐惧。

“不。”西弗勒斯的声音异常清晰，斩钉截铁，“我来，是为了带你回家。”

“家？”德拉科茫然地重复，眼神空洞，“哪里还有家？马尔福庄园……充满了那个人的阴影……霍格沃茨……我差点杀了邓布利多……我哪里都回不去了……我只能在这里……被它们吃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的光芒也随之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看着我！”西弗勒斯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不再试图用语言说服，而是做了一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的事——他将他所有的情感，那些被他压抑了数十年的、复杂的、最终归结为一种深刻而笨拙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如同决堤洪水般通过他们相连的意识和魔力，汹涌地传递过去。

那不是温和的安慰，而是强烈的、几乎有些粗暴的宣告。里面包含着他多年的注视，对他成长的见证，对他走入歧路的愤怒与无奈，对他在黑暗中挣扎的心疼，以及……在蜘蛛尾巷的朝夕相处中，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心动瞬间，还有奥斯汀消失时那剜心般的痛楚。

“你不是任何人的容器或工具。你是德拉科·马尔福。而我，西弗勒斯·斯内普，需要你回来。不是作为学生，而是作为你本身。”

这股庞大而炽热的情感洪流，如同最纯净的烈焰，瞬间冲入了德拉科那冰冷、绝望的意识核心！

“啊——！”德拉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剧烈地一震。那原本微弱的光芒骤然亮起，驱散了些许萦绕在他周围的黑色雾气。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西弗勒斯，灰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西弗勒斯的身影。那里面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微弱但真实存在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教……教授……你……”他语无伦次，灵魂的光晕稳定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暖意。

就在这时，那三个被被伏地魔污染的碎片同时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它们放弃了彼此争斗，齐齐转向西弗勒斯和德拉科本体的方向。它们感受到了威胁，来自那股纯粹、强大的正面情感的威胁。

“背叛！”奥斯汀怒吼，周身黑焰暴涨。

“入侵者！”卡斯帕凝聚起冰冷的黑暗。

“打扰游戏！”艾弗斯发出扭曲的尖笑，身影变得飘忽不定。

它们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扑了过来！

西弗勒斯立刻起身，将德拉科的本体护在身后。他没有任何魔杖，在这个意识空间，意志即是他的武器。他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量，结合着那份刚刚确认、毫无保留的爱意，在身前构筑起一道银色的、半透明的屏障。屏障上流动着复杂古老的符文，散发出坚定而温暖的光芒。

三个碎片狠狠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欲聋的撞击声和嘶鸣。黑暗与光明的力量激烈交锋，整个意识空间都为之震荡。

西弗勒斯感到一阵精神上的剧痛，仿佛灵魂被撕裂，但他寸步不退。他回头，对身后那光芒逐渐稳定、眼神也越发清晰的德拉科本体，用一种近乎誓言般的口吻说道：

“记住这道光，德拉科。记住是谁为你点燃了它。抓紧它，它就是你的锚，你的路标。我会为你战斗，直到最后一刻。”

德拉科望着西弗勒斯坚定的背影，望着那道为他而亮起的、温暖而强大的光之屏障，灰蓝色的眼眸中，恐惧一点点褪去，一种新的、复杂的情感正在慢慢滋生。他试探性地，伸出近乎透明的手，轻轻触碰着那屏障传来的、令他灵魂战栗又安定的暖意。

外界，地窖。

西弗勒斯紧握着德拉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仿佛正在经历一场艰难的战斗。而他掌中德拉科的手，不再是冰冷的被动承受，而是开始有了微弱的、回握的力量。

意识的深海，风暴正酣。但灯塔，已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