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末世） 第4章 挑食

前往驻地的路上，像来的时候一样，沿途遇到的人都会停下脚步，然后唤一声“江队”。那语气里的信服与尊重，做不得假。

沈恩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有一丝惊讶。昨天在基地门口，他确实见过黎明小队的车队回来，即便人人面带倦色，但是那股用血与泪淬炼出来的锐气，仍让他判断出这支队伍很强。当时与江昭影那仓促的对视，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对方眼中拒人千里的高傲，和被风吹起的银发，并未看清容貌。

因此，当邓建国说起要和黎明小队合作，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个小队队长江昭影的称赞时，他甚至很期待与一位强者的碰面。但当在办公室真正看清这位江队时，与他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青年五官漂亮的有些过分了，身形略显单薄，以及眉眼间那股浑然天成的倨傲，都与他想象中的强者形象相差甚远。他一度以为，这是基地哪位高层家中不谙世事的公子，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欠缺，才会不等主人应允便直接推门而入。

正是这先入为主的偏见，让他当时不赞同地蹙了下眉，除了那头银发，他完全没有办法把他和黎明小队队长的身份放在一起。

直到邓建国热情地招呼对方，点明其身份，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

“沈先生在想什么？” 江昭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沈恩赐抬眼，发现对方正侧头看着他，浅色的眸子里带着疑问。

“在想江队似乎很受欢迎。”沈恩赐坦言：“一直听邓先生盛赞江队长实力很强，只是…过去却从未在别的基地听闻过你的名号。”

他听见江昭影极轻地哼笑了一声，语调懒散：“哼，那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强到‘末世最强’？”

沈恩赐一时语塞，随即又觉得这带着些许火药味的回答有些好笑。他摇了摇头，语气平和：“虚名而已。即便被别人冠上这样的名号，也未必是真的名副其实。”

江昭影闻言，脚步微顿，目光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像是在评估些什么，然后才慢悠悠地说：“听起来……你好像对这称号也不太满意？有机会，我可以亲自验证一下。”

沈恩赐看着他眼中燃起的，毫不掩饰的战意，忽然好像明白了那若有若无的敌意从何而来——那是一位顶尖强者对另一个“最强”名号持有者本能的不服与审视。

他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心底反而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于是郑重点了点头：“好。若是有机会切磋，还望江队手下留情。”

江昭影勾了勾唇角，没再接话，转身继续前行。阳光落在他银灰色的发梢，跳跃着微光。沈恩赐跟着他向前走去，他第一次觉得，这趟A郊之行，或许会比预想中要有意思。

曙光基地大多数的小队驻地都集中在北区，而驻地距离基地中心区域的远近，无形中成了衡量一支小队实力与地位的标尺。

黎明小队的驻地紧挨着中心区，沈恩赐跟着江昭影没走多远，一扇造型利落、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大门便映入眼帘。大门上，属于黎明小队的队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侧是刺破黑暗、喷薄而出的旭日纹路，另一侧则是斜贯而过的锋利刀剑，线条刚劲，充满了力量感。

现在是午饭的点，又赶上难得的假期，驻地内显得格外安静。零星几个队员看到江昭影身后跟着个陌生的面孔，都不由投来好奇的目光。沈恩赐沉默地跟在后面，目光落在周围，大门左侧的空地被规划成训练场，里边障碍物和靶场一应俱全，右边则是落了几个蔬菜大棚，前方是一排二层小别墅，沈恩赐看到个别阳台上有些晾晒的衣物，他猜测应该是队员宿舍。

“难得假期还能在驻地见到你啊，老大～”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苏明月端着一个印有小猫的饭碗从标着餐厅的大平房里走出来，长发在脑后松松束起，即便捧着与他气质不甚相配的餐具，也难掩那份俊美。他目光在沈恩赐身上转了转，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哟，还带了位大帅哥回来？”

紧接着，秦满也跟了出来，那头红发格外醒目。“老大，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他热情地打了声招呼，随后视线好奇地落在沈恩赐身上。

沈恩赐看着眼前这两位风格不同但样貌却同样出众的队员，一个荒谬的念头忽然闪过——这位江队长，怕不是个颜控？他又想要‘以貌取人了’。

江昭影脚步未停，径直朝食堂里边走去，声音随风飘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明日基地的沈恩赐沈先生。”

苏明月闻言挑眉，朝沈恩赐礼貌颔首：“你好，我叫苏明月。”

秦满的反应则直接得多，他眼睛一亮，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你就是沈恩赐？！那个明日基地的…我叫秦满！”

沈恩赐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失笑，自己这名号，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响亮。“你们好。”他朝两人点了点头。

“你真的有那么强吗？你的异能是什么？你……”秦满听到他回应之后，问题连珠炮似的抛来，沈恩赐一时竟不知该从何答起。

走在前面的江昭影不耐地回头，食指虚点了一下秦满。红发青年立刻噤声，夸张地比划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只余一双眼睛还在好奇地打量着沈恩赐。

“先吃饭。”江昭影对沈恩赐说完，转向苏明月，“明月，吃完通知一下全体队员，有新任务。”

苏明月神色一凛，快速扒完最后两口饭，将碗往秦满手里一塞：“帮我刷了！”随即朝着江昭影和沈恩赐微一颔首，趁秦满还没反应过来便匆匆离去，秦满气得要把他抓回来当着他的面把碗给摔了，但听到有任务，只好按下这个想法，也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朝洗碗区走去。

江昭影招呼一名队员去取些饭菜，他引着沈恩赐在食堂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刚好能看到基地的那颗银杏树。“沈先生，今天是吃不上基地的大食堂了，那就尝尝我们黎明小食堂的手艺。”他语气平淡，“不知合不合口味。”

“在末世，有饭吃已经很难得了。”沈恩赐笑了笑，“我不挑剔。”

很快，两名队员给他们端来了饭菜：一盘炒土豆丝，一盘蒜蓉青菜，两碗热气腾腾的白菜豆腐汤，仔细看，还有些肉沫。沈恩赐猜测，这些蔬菜怕是出自刚刚看到的大棚。

他喝了一口热汤，暖意从喉间一路蔓延至胃里，连日奔波的疲惫与紧绷的神经悄然舒缓。“呼，”他轻呼出一口气：“厨师手艺很好。”

“他以前是星级饭店的主厨。”江昭影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如今这世道，好厨师比好武器好找的多，但是现在毫无用武之地，也只能在土豆青菜上做文章了。”

沈恩赐注意到，即便是在这看到食物都两眼放光的末世，眼前这人用餐的姿态依旧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那土豆丝在他筷间，竟被吃出了几分高级餐厅里享用牛排的气度。这让他对江昭影的好奇又添了几分。

“你需要什么装备？”江昭影放下筷子，看对面沈恩赐还在大口吃着。

“木仓械、足量弹药、一辆车、两人份的口粮。”

江昭影抬眸：“两个人？明日基地现在还有能出任务的人？”

“和我一起过来的，是我的队员，她叫苏婉清。”沈恩赐看江昭影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她能力很强，不会拖后腿。”

“可以。”江昭影没再多问，招手唤来一个队员，直接安排：“木仓弹我让人带你去选。既然是一起出任务，就坐我们的车吧，吃饭也和我们一起解决就可以了。”然后对到眼前的队员吩咐道：“你一会带沈先生去武器库。沈先生要什么就拿什么，做好登记就行。”

队员点头表示知道了，江昭影随即起身，对沈恩赐略一颔首：“你慢慢吃，不够再添，挑完回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后天见。”

沈恩赐对他点点头，说了句“多谢。”然后看着那道身影摆了摆手，利落地转身离去。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餐盘里几乎没动几筷子的饭菜上，不由得转向旁边正在等他的黎明队员。“你们队长吃这么少？”

那年轻队员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眼中带着对强者的钦佩。但提起自家队长，那点钦佩立刻化作了更为生动的神采，那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解释：

“嘿嘿，让您见笑了。我们队长他吧，胃口是有点挑。遇上合心意的菜，倒是能多吃些，要是不对胃口，就跟猫儿似的，浅尝两口便不吃了。”

沈恩赐闻言，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在这朝不保夕的末世，多少人为了一口吃的挣扎，而这人竟还能保有“挑食”的任性，这份近乎奢侈的自我，倒是很像江昭影的性格。

沈恩赐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筷子，将盘中渐凉的菜一口口吃完。厨师的手艺确实不错，不愧是星级饭店主厨，简单的食材也做得有滋有味的。

可那个人连这样的饭菜都只吃了几口，难怪那么瘦…他想起那深色衬衫被风掠过时，隐约勾勒出的细瘦腰身，他一个胳膊都能圈起来。这念头如羽毛般轻掠过心间，轻得来不及捕捉，却让他记住了那人挑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