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 第93章 谁是子昭

“还没找到吗？”天尊的声音低沉，隐隐有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启禀天尊，只知灵苍帝君和羽殊仙君曾在傅山出现过，随后两人往西而去，属下正派人往西追踪。”青雷将军回到。

天尊眼皮都没抬一下问道：“消息来源可靠？若是他自己留下的线索，你们就不用往西找了。昊钦那样的人，岂会这么容易让你们知道他的行踪。”

青雷将军连忙拱手回答：“回禀天尊，这消息是灵元帝君告知的。”

“嗯？”天尊疑惑的看向青雷将军。

“灵元帝君说，灵元帝君说——”

“说了什么？”天尊有几分不耐烦。

青雷脸色有些尴尬，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可是一眼瞥见天尊的脸色，只得咳了一下说到：“灵元帝君收到灵苍帝君的书信，告知她自己已经下了聘书会与羽殊仙君结为仙侣，辜负了灵元帝君的情意，恳请灵元帝君原谅。灵元帝君心中气愤，当即寻着书信留下的气息急追而去，倒是堵到了正准备离开的灵苍帝君和羽殊仙君，具体说了什么臣下不知，但观灵元帝君神色，似乎不欢而散……”

天尊眼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脸色绷的比刚才更紧了。灵苍也好，灵元也好，为了这些儿女私情，一个个都没了神仙样。

这么一想，心里更烦了，挥了挥手，让青雷赶紧下去。

青雷连忙退下，心里也不是滋味。那日在灵元帝君处就已经碰了一鼻子灰，灵元帝君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婉，说话句句带刺，字字扎心，完全就是把气出在了自己这个撞枪口的倒霉蛋头上。

不过想想也是，仙宫数一数二的美女居然输给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仙子，这糟心的程度，可以理解！

青雷退下后，天尊看向灵玄：“你那边可有消息？”

灵玄拂尘一甩回答到：“回禀天尊，青雷将军所言属实，灵苍帝君和羽殊仙君的确是往西而去，只是之后便折去了北方，随后便没了踪迹。灵玄以为灵苍帝君应该是在某处停了下来。灵苍帝君修为高深，他若是想掩盖行踪，寻鉴之类的东西是追踪不到的。但是修为越高深，对世间的影响就越大。属下用四方宝印一寸寸的朝那个方向查过去，这才确定灵苍帝君必定是留在了西北某处。只是具体哪里，还请天尊多给几日。”

四方宝印？天尊没想到灵玄把这东西拿出来了。这可是灵玄殿的镇殿之宝，能探查出宝印范围内所有的灵气波动。除非昊钦和妄离不使用法术，否则必然会被宝印察觉到。但宝印涵盖的范围有限，只能一点一点的查，相当费神。

天尊不由得抬头看向下方的灵玄，一身灰色纱袍，低头垂眸，不善言辞，不善交际，整日闷在灵玄殿，安排的事倒是每一件都做的安稳妥帖，这样一个人，他的内心会是什么样的呢？

想到此处，天尊脸色一变，换上平日里最常见的威严温和，对着灵玄说道：“灵玄你这次真是辛苦了，为了使用宝印，想必消耗了不少灵力吧。这样，你想要什么丹药尽管提，本尊绝不吝啬，哪怕是新炼的灵血丹，本尊也愿意赏一颗给你。”

灵血丹？莫非就是用羽殊仙君的血炼制的灵血丹？灵玄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天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然而很快冷静了下来，压下心中的渴望，重新低头垂眸，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谢天尊赏赐，那灵玄请天尊赐十粒冰髓。”

“冰髓？”天尊像是有些不解的说到：“这冰髓虽然也是难得的好物，但比起灵血丹还是差远了。况且此物乃是靠极寒刺激带动修为提升，效果虽好，可炼化时也是有些辛苦的。”

下方的灵玄不做声，内心好似做了一番挣扎，最终还是对天尊回道：“冰髓即可，还请天尊赏赐！”

天尊见灵玄说的坚决，状似惋惜的叹了口气：“哎，你呀，也是过于谨慎了。好吧，冰髓就冰髓，本尊赐你十粒冰髓，再加三颗化宇丹。”

灵玄连忙施礼谢恩，带着天尊的赏赐离开了清虚境。

天尊靠向椅背，玩味着灵玄刚才的神情。那一闪而过的贪欲可躲不过自己这双眼睛。毕竟那可是灵血丹，不想要才是心里有鬼。但终归还是胆小了些，千年前的那件事，大概将他此生所有的勇气都用尽了。

也罢，如此这般也能让人省心，只需不急不缓的吊着，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想到了灵玄，天尊又想到了昊钦。昊钦未列仙班时，已经是颇有盛名的修行天才，每一次跨入新境界，都会引来天地异象，因此早早的就受到了来自仙宫的关注。可自己那时并不喜他，觉得这位青年才俊过于倨傲，明明天赋卓越，却贪恋凡尘。这在天尊看来就是浪费天地赐予的最大财富。但等仙魔大战爆发，却发现这位年轻的修行者军事才能亦十分了得，尚未成仙就能凭一己之力，率凡间修士对抗魔界大军。

于是天尊心中有了计较，他开始接近昊钦，给予修行的指导，将天道大义挂在嘴边，将天下苍生放进眼中，他诚恳的告诉昊钦，他需要帮助，他有法子让半步之遥的昊钦立即飞升。

昊钦果然同意了，于是他将昊钦的凡尘俗念强行抽离，顺便也抽走了一些情念。从此之后，仙宫就出现了一位叱咤风云的大将。可谁都没发现，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大将，其实是冰冷的，他感觉不到鲜活与热情，他的内心永远波澜不惊。

可是，昊钦为何会喜欢上妄离？那些情念早就被他扔在了天地间随风而逝。他不该喜欢上任何人才对。为何几千年之后无心无情的昊钦会动心？而动心的对象居然还是羽殊成仙，那样一个宝物？天尊忽然觉得上天和他开了个极不和善的玩笑。

想到此处，天尊忽然心中一动，会不会自己的那个天劫，和昊钦有关？

天尊猛然直起身，越想越觉得甚是可能，便自行掐指一算，却只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来人！招灵玄帝君速回清虚境！”

“是！”

……

远在仙宫一角的天录阁一如既往的宁静，迷榖树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芒，如一叶小舟，承载着每一位渴求的人在书海中寻觅。

一眼望不到边的书架前，灵元快速的翻动着手中的书页，轻柔的沙沙声在宁静的天录阁此起彼伏，谁也不会在意。

灵元聚精会神的在书页上快速扫动，极力在俊秀的小楷中寻找关于“子昭”的字眼。

和昊钦离别之后，她以为自己也许会感伤许久，谁曾想更让她念念不忘的居然是妄离的“情念成仙”这件事。每当旁人以为她为了灵苍帝君愁眉不展时，她其实都在被“情念成仙”困扰。

因为若是情念可成仙，那不就意味着魔界的功法也是对的？若按一直以来的说法，洪荒众神之所以会慢慢陨落，便是因为有着与凡人过于相近的情念存在。那些**使得他们与天地间的联系越来越弱，阻碍了他们与天地融为一体，共享天寿。

如今的修行之道，便是摒弃这些“情念”，让心境澄清。虽不是无欲无求，但也是清心寡欲。

可妄离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可是魔界做的事情啊！妄离为何非但没有成魔，还顺利过了浣灵池？要知道，浣灵池的水对于魔界可是蚀骨锥心的痛，体内哪怕有一丝的魔气，池水都会变色。

若是情念可以成仙，那他们一直以来这么辛苦岂不是个笑话？何止是笑话，这甚至意味着魔界奉行的那一套很可能是对的，他们仙宫反而错了。

这事就像根刺扎在灵元心中搅的不得安宁，于是便再也忍不住，跑来天录阁一番查询。

然而这几天的搜索并无太大的收获。于是灵元便换了个切入点，找寻有哪些可以植入情念或是保留情念的法术，却也无太多收获。于是便又换了个方向，寻思着植入和保留找不到，剥离总是有的。这门法术天尊就会，只是因为一个不慎容易连同灵识灵智一起损毁，所以会这个的人便极少。

于是灵元专心找起了关于剥离情念的法术。现在手上拿着的这本书已经极其陈旧了，因为它上面记载的都是些杂记，相当于仙宫的逸闻趣事。而且其年代久远，又更像一本闲书，所以翻这本书的人极少。

于是灵元捧着书，一页一页的耐心翻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许久之后，几行小字跳入灵元眼中，那是一种和“正魂术”手法上有些相似的法术。有位仙子极其爱美，整日照镜自赏。她的一个朋友施了一个法术，让那位仙子突然没了爱美之心。如今看着像玩笑一般的法术，但从功法和效果来看，当做是“正魂术”雏形也不为过。况且这也是她迄今为止找到的最早有记载的类似法术了，甚至早在天尊还不是天尊的时候。

灵元心中一阵欣喜，连忙细细看去，终于在字里行间找了一个人的名字“子昭”。

“子昭？”灵元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她很确定仙宫如今并无一个叫“子昭”的人。想必此人已经陨落，只是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也在哪里看到过，可此时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灵元也不愿过多纠结，有了一个名字，好歹是理出了线头，沿着这条线找下去，应该就能找到更多。于是灵元将灵识放于迷榖木牌中，继续查找关于“子昭”的相关信息。

然而这一查，却查出了细细的冷汗。除了刚才那本杂记记载之外，其他和子昭有关的书册，居然都被锁在了禁区。天录阁西北角那个黝黑的屋子里，即使迷榖树也无法照亮的角落，只有获得天尊的特许，才能凭着玉牌进入的禁区，据说那里存放的都是很可怕的禁法。

无法再从此地入手了，她可不想为了这件事去找天尊求特许，她甚至都不想让天尊知道她在查这件事。

灵元收回木牌，离开天录阁。

要查人，哪里比灵元殿更加方便。从有仙宫开始到现在，但凡在仙宫出现过的人，她都能查的到。

然而就在灵元踏着祥云琢磨着“子昭”的时候，偶然朝下方瞧了一眼，就瞧见了往日里进进出出热闹非凡的华璃殿，如今大门紧锁，门口站着几位眼生的天兵，凶神恶煞的守在门外怒瞪着每一个从门口出入的仙人。

灵元眉头一蹙，守个门怎么像防贼一般。怪不得见素这几日也有些愁眉不展，想必也是为了善若担心吧。

见素和善若以后必然会结为仙侣，灵元殿和华璃殿也算是亲家。既然路过了，不妨进去探望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到些关于妄离的事。妄离那样特殊的情况，灵元不信妙元就一点都不知情。

于是灵元翩然落下，却没想还未踏上华璃殿的台阶，门外守着的士兵怒喝一声给拦住了。

灵元心中不悦，却也知道这些人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于是自报家门：“灵元殿帝君欲拜访妙元圣君，还请通报。”

为首的一名士兵不冷不热的开口说道：“天尊有令，任何人无故不得随意进入华璃殿。”

“无故？”灵元柳眉一竖，心里莫名窜出一把火来：“一位帝君拜访一位圣君也叫无故？”

那位士兵也是一愣，大约是没想到一向温婉的灵元帝君居然为了这么一句话就发火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今日我有事要与华璃圣君商议，并非无故，你若不愿通报，那本君就亲自向天尊通报！”

就在士兵愣神的档口，灵元挺直身子，原本温柔的双眸此刻带上了冷冷的寒意，眼角一撇，浑身灵力朝那位士兵劈头盖脸的压去。

那位士兵不防，重压之下晃了晃身子，差点腿软跪下，可是依然不肯退后半步，铁了心了不准备让灵元进去。

其他的士兵见到此景，连忙上前挡在灵元面前。他们都是天尊身边的人，谁都不会看在眼里。

一时间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灵元也是心里窝着一把火。自从做了这个劳什子的帝君，一直谨慎行事，力求圆满。那般辛苦忍耐，反倒活的不如一个小仙子畅快。漫漫修仙路，难道就是为了过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

而那些天兵都是在天尊身边培养起来，更何况现在有天尊的命令在，更是不会因为一位帝君的怒气而让步。

就在此时，妙元的声音带着灵压从华璃殿内传来：“本圣君被禁足了，心情不好谁都不想见！若是想要什么丹药，只管找善若去！我一个人好的很，不用担心！”

这话听着带了几分不屑，分明有种死不悔改的愣劲。同时这话到也给僵持的双方铺好了台阶，谁也不会因此下了面子。

主人都说不想见了，灵元也不能在坚持什么，冷冷了撇了一眼沉重的大门，转身离去。哪怕她只是个文职帝君，也能感应到华璃殿内布下了重重禁制。天尊把这里守的像个铁桶，这架势与其说是禁足，不如说是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