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 第91章 本欲与情念

君染跟着笑起来，随后好奇的问道：“阿姐，那到底是个什么法术，怎么这么厉害？”

“那是老爷子未完成的一门**。”很多久远的事情一起浮现出心头，君陌幽幽说道：“仙宫认为屏除**达到清净之境方可参悟天道，因为大道本无情；而我们魔界则认为人之本欲，亦是自然之力，亦是天道，顺应天道就该顺应本欲。仙魔两界对天道的理解不同，修炼方式不同，因而纷争不断。”

君染点点头，本欲乃自然之力就是老爷子的观点，也是他们魔界的建立根本，也正是因为老爷子的这个观点在当时来说是大逆不道，所以才会被赶出仙宫，自立魔界。

“在老爷子尚未离开仙宫之前，他还是依照仙宫的道法，一直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更快的法子摒除**，这样修行起来事半功倍。于是他就弄出了一门将人的情念剥离人体的办法。”说道此处，君陌脸上露出一种由衷的钦佩之情。

“可是后来老爷子觉得，当失去了所有情念之后，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和天地间的一块石头，一颗草并无分别。既然如一块石头一棵草一样，又怎么会想修炼呢？所以老爷子那个时候便觉得所谓天地有灵，这灵便是本欲，就因为有了**有了想要的东西，才会去追逐，才会想去修炼，想长生，想寿与天齐。因此，本欲才是一切的根本。”

听到这里，君染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不太确定的说到：“那阿姐的意思是，妄离的出现，是老爷子的手笔？”

“对！”

君染眯起狭长的眼睛思索了片刻说到：“这不太可能吧？老爷子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预知灵苍和妄离会碰见！更不能知道灵苍会对妄离生出真情。这伏笔埋的太深，不确定性也太多了。”

君陌笑笑：“妄离的出现应该是老爷子的手笔。若是老爷子认为灵既是本欲既是情念，你猜他会不会对一颗石头，一株草注入情念，从而获得灵智？你可还记得老爷子曾经说过他养了一株羽殊草？可是你我何时见过那株草？”

君染眼睛一亮。老爷子的确曾经说过自己有株羽殊草，可是却从未见过，哪怕最后的时光都不见他拿出来用。

“最关键的证据是那一日我曾经查看过妄离的灵识。她情念之复杂根本不像一个化仙百年的小仙。到像是活了千万年的老妖精，天地间所有的情念都在她身上一样。”

君染没有做声，他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那阿姐是觉得妄离身上的情念会让灵苍与广衡反目？为何如此？”

君陌眼中掩不住的得意：“仙魔大战初期昊钦还是一届凡人。广衡看中了他的才华把他硬拉上仙位。据说他本无心升仙，能成仙是广衡用了法子抽离了他对尘世的眷恋。我赌的是妄离身上的情念会把昊钦的眷恋勾出来。把他从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变成奋不顾身的人。师徒俩一个为情、一个为利、反目成仇。”

“真能这么厉害？那家伙冷了三千年一夕之间就变了？”君染还是有些不相信。

君陌没好气的白了弟弟一眼：“失而复得，老房着火，这不得狠狠烧一把？”

君染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老爷子当年的无心之举，如今帮了我们大忙。这么一想，居然有几分天意在其中，看来广衡真的是气数将尽！”

“可不是，早日解决了广衡，你我才算是真正自由。老爷子的咒法这天底下已无人能解，不帮他完成夙愿，我们迟早也没好果子吃。”

君染安慰的拍拍君陌的手，柔声说道：“阿姐莫急，我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君陌看向弟弟嫣然一笑，眼中满是柔情：“我也这么觉得。”

……

傅山竹海之上，昊钦正在教妄离学习离魂术。这其实是一门比较高深的法术，能单独提取三魂七魄中的某一样。这门法术并不是什么很光明的术法，妄离也不知道昊钦为何要教她学这个，但是因为昊钦是手把手的教着，对于妄离来说，学什么都没有关系。

“对，就是这样，这对灵力的控制要很精细，若旁人来学可能会很辛苦，可若是你来学却事半功倍。”昊钦站在妄离身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妄离的手，耐心而缓慢的让她用灵力将眼前的蛛网缝补起来，还不能惊动上面的蜘蛛。

对妄离来说缝补蛛网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昊钦贴着她的腰，握住她的手，让她有些心猿意马。但她又不想让昊钦觉得她笨，学不会，所以只得努力的克制自己将注意力集中起来。如此这般的和自己较着劲，累的妄离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

心细的昊钦察觉到了妄离的疲惫，松开她的手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学的不错了。”

昊钦的离开让妄离着实松了口气。可是习惯了身后的温度，突然离开了又浑身不得劲。想想自己的定力和道行，最终妄离还是觉得歇一歇是对的。

妄离将昊钦递来的水一饮而尽，随后一件柔软的东西覆上了自己额头，昊钦正拿着帕子给她擦汗，动作很轻柔，生怕碰碎了她一样。

妄离觉得自己像春日里的雪，快化成一滩水了，看着这么贴心和温柔的昊钦，忍不住的开始嘿嘿傻笑。

妄离一笑，昊钦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嘴上却说着：“笑成这样，想必是练功很开心，要不今日再多练一个时辰？”

这话一出，妄离立刻耷拉了下来，小嘴嘟起咕哝到：“我是看到你才开心！才是不练功练的！”

昊钦脸一热，被妄离的直白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却受用的很。他顺手拿走妄离喝空的水杯道：“其实我也很开心！”

妄离愣了一下，随后一把抱住昊钦的胳膊乘机撒娇：“既然你也这么开心，不如今日就练到这吧，我做点心给你吃呀？我现在做的可好啦！”

妄离细声软语的一撒娇，昊钦原本想板起脸装模作样训两句的心思立即就没了，只得点着头笑盈盈的答应下来。

妄离欢呼一声，拉着昊钦进屋坐下，自己则将早已备好的材料拿出来，洗手做点心。

昊钦坐在一旁看着妄离一双素手在白净的面团中显得更加白皙，如葱的手指翻飞，捏出一个又一个式样不同的糕点，嘴里也没闲着，絮絮叨叨的不停的说着话，像树上的小麻雀一般活跃。

昊钦的心里莫名的安定和满足。之前所有的困惑消失无踪；之后所有的困难都不值一提。此时此刻此地此人，便是所有。

昊钦觉得自己以前想错了，原来情爱不止是会让人沉沦，也会让人充满勇气。比如现在，他就觉得为了守护这份平静与满足，他什么都做的到，什么都不怕。

“昊钦，我们要不要再去华韵城玩几天？我想念大爷的糖人了，还有桂香铺的糕点！”思绪被打断，昊钦抬起头看到了妄离期盼的眼神，想也不想的就点头应下。

“不过我们要缓几日动身，我在等一个人，她应该快来了。”昊钦随后又说道。

“等人？等谁呀？是师傅吗？”妄离的眼中闪动着期盼，这几日什么都好，唯独想念师傅。毕竟是师傅帮她私奔的，她担心师傅又受到天尊的责罚。

昊钦摇摇头：“不是。”

昊钦看出了妄离的担心，宽慰到：“不必担心你师傅，天尊即使罚他，最多也是禁足，不会有更重的惩罚了。因为天尊还要你师傅帮他炼丹。更何况私奔的是你我，即使他出了力，只要他自己不说，顶多也就是个管教不严。”

妄离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心中放心不少，然后又问道：“对了，当日我到底是怎么出的仙宫？怎么这么几日了，好像也没人发现我们不见了？”

昊钦自乾坤袋中掏出一面小巧的铜镜说道：“这面洞天镜可以将任何东西藏于镜中世界而不被发现，那日你师傅将你照入镜中，随后让蛊雕送出给我。这样一来出天门时就不会留下过往记录，旁人只以为你还在华璃殿，而灵苍殿的蛊雕下凡执行侦察任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妄离忙想拿过镜子好好瞧瞧，却记起手中还捏着点心，只能伸长脖子凑过去，然而除了看见自己一张圆圆脸，没瞧出任何异样的地方。

妄离双手沾着面粉，于是昊钦起身走到妄离身边，将铜镜放入了妄离腰间的乾坤袋里：“这个给你了，以后可以拿它藏私房钱。”

妄离一转头，迎上了昊钦如黑夜般的双眸，突然就觉得自己被定住了，心口狂跳不止，她盯着昊钦的双唇，想起了那日星辰细雨……

“有人来了。”昊钦突然回头看向外面，随后朝屋外走去。

妄离一颗心就这么直直跌落下来，气的她想扔了手中未完成的面团。

天边远远一团柔光闪现，那团光在他们上方停留并没有落下。昊钦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被打开，那团光才落了地，妄离远远一看，居然是灵元帝君，心中奇怪，也跟着出了屋子。

灵元落地后并没有朝两人打招呼，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婉，正瞪着眼睛怒视着他俩，显然，帝君姐姐很生气。

妄离不顾手上的面粉，一把抱住昊钦朝灵元喊道：“不准带他回去！是我把他拐出来的！”

昊钦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妄离说道：“你先进去，我有话和灵元帝君说。放心吧，是我找她来的，她不会带我回去。”

妄离不放心地抬头看向昊钦，昊钦微笑着点点头，妄离这才松了手，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

妄离一进屋，灵元就憋不住了，对着昊钦劈头盖脸的一通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扔了战事不管带着妄离私奔？你想没想过天尊会怎么想？你何时成了这么不顾大局的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谋划，偏要这么不顾一切？这还是你吗？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灵苍帝君吗？”

昊钦也不辩解，只是淡然一笑：“这便是我的谋划，仙宫除了你和妙元，尚无人知道这事。他们还以为我依旧在德哈守着大沙漠。而羽殊仙君只是身体不适在华璃殿没怎么出门而已。”

“你！”灵元被噎了一下。昊钦的话没错，仙宫还真没发现灵苍帝君和羽殊仙君已经不见了。德哈的大沙漠里，灵苍帝君依然和魔界对峙着，将士们都是亲眼看见的。若不是昊钦联系自己，她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般躲着能躲多久？迟早要被发现的！哪怕天尊不同意，好好说不行吗？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不怕天尊治你一个渎职之罪吗？旁人也会认为你是个弃大义不顾而沉迷儿女私情的人。你灵苍帝君的名誉可就毁了！”灵元越说越激动，她实在无法想象昊钦会如此莽撞。

昊钦看着灵元默不作声，心中微微叹息。他和灵元果然是无法在一起的，因为灵元并不完全相信他，灵元是个很聪慧的女子，而这个聪慧的女子此时更相信她自己的判断。

昊钦朝灵元摆摆手表示稍安勿躁，等灵元冷静些了才开口说道：“如今这么做，是我想到的最好谋划，只是我不能全部告诉你，我还是我，请你先相信我。”

灵元不解的看向昊钦，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个让她倾心过的男子。她是一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所以她完全不能接受昊钦现在做的事情，即使她再倾心也无法接受。所以，她又如何相信他。

看出了灵元脸上的茫然，昊钦却不想再做解释，只是问道：“那东西找到了吗？”

灵元手掌一番，手中出现一根褐色枯藤，往昊钦手中一塞：“拿去！”

昊钦接过枯藤仔细端详，见其虽然看似枯黄，但藤须饱满，是他想要的。小心的将其收进铁盒中，随后拱手向灵元道谢。

灵元咬牙，满含嗔怨的问道：“你既然已经决定和妄离在一起，又为何找我帮忙？你就不怕我心生怨恨揭发你？”

“你不会。”昊钦看向灵元，眸色清明坦诚：“其实曾经，我认真想过，若灵苍殿真需要一位帝君娘娘，大概就会是你了。”

灵元猛然抬头看向昊钦，惊诧不已。

“你聪慧温婉，心思细腻，落落大方。你是最适合帮我一起打理灵苍殿的人。可是……”昊钦语气一转，灵元心中一揪：“可是你适合灵苍殿，适合灵苍帝君，但不适合我。”

灵元愣怔了片刻，隐约明白了昊钦的意思。

只听昊钦继续说道：“若和你在一起，我只会觉得这是我该做的事，却不是我想做的事。因为你我有些地方很像，责任，大义，一丝不苟。可如今我不想要这些东西了，但你依然还是要的。你我对于自己所追求的东西都不会让步，所以我们无法在一起。”

灵元心里一颤，一直以来不想面对的真相被昊钦的话引了出来。

昊钦说的没错，她早就想过这样的问题。她做不到像妄离那样什么都不要只要昊钦。在她能做的所有打算中，都是固定了灵元帝君和灵苍帝君的身份。即使她经常想起没有成为帝君之前简单的日子，可是若真不让她做了，她会不甘心，她想要的就是证明自己的才干和能力。

灵元眼睛发酸，有落泪的冲动，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有点想哭。

昊钦递出一块帕子，语气像对着自己的妹妹：“所以，像你这么有责任有大义的女子，又怎么会做出告发亲友的事呢？更何况，谁都不会想到我会找你帮忙，因为在其他人看来，你是我最不可能找的人。”

又是大义，又是亲友，几顶大帽子扣下来，让灵元哭笑不得。她一把抓过昊钦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嗔到：“别给我带高帽子，对我来说你依然还是被儿女私情迷晕了头，不知自己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