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 第87章 心意（二）

对于灵真帝君的到访昊钦也觉得非常突然，前脚传了讯，后脚就出发了，也没说什么事，就说非常重要。再一想到妙元还在禁足中，昊钦瞬间就搞明白了到底是谁要来。

果然，灵真帝君一进账，二话没说就落下禁制，随后从袖子里甩出一个圆嘟嘟的人偶，人偶在空中翻了两圈落地后就幻化成了妙元圣君的模样。而灵真帝君则退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副你们慢慢聊，我守着的架势。

妙元一出现也不说话，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昊钦，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

昊钦被看的有些尴尬，连忙出声问道：“你这么着急前来，是妄离出了什么事了吗？”

妙元眼睛瞬间瞪圆，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惊讶。

“能让你亲自前来，来了又不急着说，还落下禁制不想让人知道，大概只剩下妄离的事了。”

“对！没错！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妄离。”妙元一副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我也就不用兜圈子了的神情。他一撩衣袍，大刺刺在昊钦面前坐下，用一种长辈的架势看向昊钦。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妄离娶回去？”

“啊？”昊钦愣住，这是在催婚？

“啊什么啊？”看到昊钦有些茫然的表情，妙元心里突然蹿出一把火：“你和妄离的事全仙宫都知道了，怎么，难道你从未想过要娶她？”

“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昊钦连忙解释。

“什么叫不是时候？还要什么时候。我问你，你喜欢我家妄离吗？”妙元有些着急。

“自然是喜欢的。”昊钦如实回答。

“那既然你是喜欢她的，而那丫头也是喜欢你的。你俩成个亲，结个仙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今天我人都来了，你若是有意，现在就奉个茶给我，我身为妄离的师傅，也就是她的长辈，受了你的茶，便做主认了你们的事。”说完还将手边的茶盏朝昊钦推了推。

这哪里是催婚，根本就是逼婚。哪怕他真的想过带着妄离离开仙宫做个逍遥的散仙，但也绝对不是现在。先不说仙魔两界又是争端不断，就是前几日发现妄离身上居然有自己被剥离的情念，这件事也足够让昊钦想到太多的可能性了。

“不能是现在！”昊钦果断的拒绝了。

“你！”妙元不敢置信的看向昊钦。

“不能是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这些事没有解决之前，我不能贸然和妄离结为仙侣。”

妙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灵苍帝君心系天下苍生，从未沾过儿女私情，他也不知道天尊的到访的事，在昊钦眼中，大战在即，确实不适宜女儿情长。

他缓了缓说道：“我知道你定是觉得现在仙魔两界大战一触即发，不想被女儿私情分了心神。可是你要知道，你若现在不要走妄离，很有可能你以后也要不到了。”

昊钦瞳孔微缩，连忙问道：“何出此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妄离她怎么了？”

昊钦不认为妄离那个丫头会突然变心，莫非是遭受了什么变故，难道是取血太多，伤了本体？

妙元见到一向冷静自持的灵苍帝君居然也脸上微变，心里稍稍安了心，知道他对妄离还是有情有义的，便缓了语气说道：“妄离她没事，你放心。这事我本不想告诉你，但是若不告诉你，你也不知道事情有多紧急。”

妙元停顿了一下，突然看向禁制外自顾自喝茶的灵真，灵真心有灵犀般抬起头也朝他看去，丢出一个你放心尽管说的安慰眼神。

妙元点点头，回过头接着说道：“前日天尊来过华璃殿，跟我说想把妄离要了去。”

昊钦皱起了眉，天尊要把妄离弄去清虚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是有什么不同吗？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若天尊只是想把妄离要去，我也不会那么着急来找你。关键是，随后灵玄也来了华璃殿，说是受了天尊之托，要亲自给妄离算一算运势。”

昊钦诧异的看向妙元，心中隐隐不安。

妙元当然明白昊钦想到了什么，也知道他内心的拒绝，有些话若不是因为妄离，妙元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

“广衡他……他若是想要什么，终究会得到。他总是会有办法得到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妙元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昊钦张嘴欲说什么，却最终没发出任何声音。

自己师傅是个如何的人，昊钦又怎么会不清楚。只是有时候不想去弄清楚，他始终记得当年助自己飞升的恩情，给自己守护信念的机会。在昊钦看来即使天尊有些自己不喜的地方，可比起他给三界带来的安稳比起来，那些都不算什么。

可如今这份师徒情意，真的要受到威胁了吗？天尊要和自己抢妄离恐怕还是为了灵血吧。可天尊的修为已经是三界最高的了，他为何还如此贪图妄离的灵血呢？难道是怕自己利用妄离的灵血而将来威胁到他？

妙元在一旁见昊钦沉思许久不说话，就有些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我人都到了，你直接奉了茶给我，你和妄离结仙侣的事就有了见证，天尊那边我也好回绝。”

“不！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妙元“哗”的一下站起身，连带掀翻了坐着的椅子，没好气的说到：“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不懂？你此时不决定，难道等着天尊把妄离抢了去？你若真不稀罕我家妄离，自有别人稀罕！横竖若是真成了天尊娘娘，我们家妄离也不吃亏！”

天尊娘娘？这四个字听着真是刺耳。只是若是背着天尊擅自和妄离结下仙侣，那他和天尊之间就真的无可挽回了。也许这真是某些人想看到的。

“我明白了，还请妙元圣君先回，此事我自有定夺。”

“你准备怎么定夺？”妙元的声音冷了下来，昊钦的反应让他有些失望，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居然也没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暂时无可奉告，但我必定不会辜负妄离。”

昊钦毫无畏惧的迎上妙元审视的目光，神情坚定不似敷衍。

妙元叹了口气：“我且信你这一回儿。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若不决定，你以后再也别想见到妄离。哪怕被妄离怨恨，我也要断了她对你的念想！”

说罢颇有些气恼的甩了甩衣袖，踏出禁制。

“谈完了？”灵真帝君放下茶盏迎上去。他在禁制外听不见里面说了些什么，只能瞧见似乎谈的并不愉快。

“走！我们回去！”妙元此时一句话都不想说。

灵真点点头，伸手在妙元肩膀上轻轻一拍，一道白光闪过，手心中多出一个胖乎乎的瓷娃娃，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入袖中，随后回头冷冷的撇了昊钦一眼：“好自为之。”

昊钦看着灵真帝君消失的身影，心中苦笑。

“帝君，灵真帝君突然到访，可有什么事？”念淳走入帐内，看到自家帝君蹙眉不语，心事重重。

昊钦没有回答，而是一挥衣袖，原本消失的卷册再次出现在案几上，他拿起其中一册喃喃念出上面的记录：“形神记，人之念，欲之力，无中生有，以情塑形……念淳，以欲念为力的修行之法，也许也不是不可行。”

“帝君！”念淳被昊钦后半句话着实吓的不清，连忙提醒自家帝君：“以欲念为力，放纵**，那不就是魔界的修炼之法？帝君您这是在琢磨什么？”

这一阵子，帝君让他找了许多关于魔界修行之法的书籍，得空便细心阅读。本以为是为了战胜魔族而做的功课，可如今帝君说出那样的话，倒像是走火入魔了。

昊钦感觉到了念淳的紧张，他放下卷册，安慰的拍了拍念淳的肩膀说到：“我无事，好的很，不用担心。只是……最近突有感悟，天道无情，无有对错；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以正道自持，其实是何等的狂妄。”

念淳眨眨眼，并没有完全理解自家帝君话里的意思，只是语气中的疲惫还是有些明显。也许孑然一身三千多年，是该找个温柔贴心的伴了。

“帝君莫不是累了吧。不如找妄离仙君说说话解解闷？”念淳好心提议到。

昊钦没吭声，只是淡淡的斜睨了念淳一眼。

念淳一缩脖子感觉一股的寒意，可是他却不想这么退却了，正准备再说什么，就见到自家帝君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念淳不敢忤逆，闷闷的退下，可是退到门口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脖子一伸冲自家帝君喊道：“帝君，您也该找位帝君娘娘了！到底是羽殊仙君还是灵元帝君，您还是赶快拿个主意的好，别让人家瞎等着，多无辜啊！”

说完麻溜的逃走了。

昊钦一时间哭笑不得，这一个两个比他自己还着急！

不过念淳有一句话说的对，他人是无辜的。妄离并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因何而生。无论她身上有什么，都非她本意。

昊钦在案前坐下，鬼使神差的掏出了琉璃镜，镜面波光闪烁，妄离又有了新的来信。

“今天师傅突然跑来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师傅问我若是拿整个仙宫和你来选，我会选哪个？我觉得师傅的问题好奇怪，我要整个仙宫做什么？我后来想了许久，若整个仙宫都是我的，那岂不是要做很多事？太麻烦了，真还不如现在的日子快活。”

看到此处，昊钦的嘴角不可抑止的上扬起来，眼前好像看到了妄离正百无聊赖愁眉不展的瘫倒在天尊的那把椅子上。

“师傅担心你将来若是不喜欢我了，我会难过。你曾经也这么问过我。我知道你们都是怕我难过。那今天我就明明白白的再说一次，即使将来会难过，今日想做的事，我也是要做！”

这段话让昊钦心房破开一道透光的口子，灰白素缟的心海突然波光粼粼起来。

他们这些千年的老神仙其实心早就倦了，没了那股鲜活的力量。很多事若是觉得结果不值当便不想去做。可是结果有这么重要吗？沿途的和风细雨不也一样沁人心脾？

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赞同妄离的想法，还是因为被抛弃的七情六欲离自己太近的关系，昊钦觉得自己正变的丰富起来，更像飞升之前的自己了。

昊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妄离都不曾退缩，自己为何踌躇不前？谜团重重又如何，解开便是。怕陷入局中？破了即可。哪怕最终结果失败了，也不枉拼搏这一场！

思及此，灵识中突然什么东西松动了，一种新的力量渐渐涌出，原本就广博的识海突然多出了一重天，许久未动的境界居然有了突破之势。

昊钦突然有种放声大笑的畅快感，心境无比自由，前所未有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