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 第63章 请命

“昊钦，你可好些了？”天尊坐在高高的仙台上，声音远远的飘到跟前。

“回天尊，学生已经无碍了。”昊钦上前一步行礼，抬头看向天尊。

天尊打量了一下，见他眼眸清澈，气息均匀，只是气色还差了点，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妙元打趣般说道：“你说的我不信，你最是会报喜不报忧，妙元你来说。”

“回天尊，灵苍帝君体内魔毒已除去，原本受的伤都好了，修为也恢复的差不多。只是灵苍帝君中毒之后与心魔争斗许久，耗费了巨大的心神，所以还有些心神不宁之症，需得再静养些时日。”

昊钦眉头一皱，看着似乎有些不满妙元把自己说的这么虚弱。

天尊也是一皱眉，这血能起死回生，枯骨生肉，简直比任何丹药都好上百倍。但没想到对心智的冲击也那么强。昊钦算是心智坚定的人，只是喝了几口，如今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虚弱。这羽殊仙子的血，真是一把双面利刃啊。

“又没好全，何必急着跑这一次，我也不差你这几日。”天尊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两人师徒情深。

“天尊严重了，只是过来问候一下，并不碍事，学生还不至于如此羸弱。”

“哎，你呀！行了，知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天尊挥挥手就要结束会见。

“禀天尊，其实学生有一事想问，关于那蓄灵佩的始末，能否告知学生。”昊钦并没有顺着天尊的意思回去，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哦，这案子已经结了，那灵元殿的见真是魔界的卧底。她半道截住了奉命取蓄灵佩的见荀，趁机做了手脚，才致使你那蓄灵佩失效，无法拿回修为。”

昊钦脸上没什么表情，似在沉思。

“你也别太介意，灵元和这事并无多大关系，我只是以御下不严训斥了她几句，让她在灵元殿好好反省，好好整顿一下灵元殿。”

“学生能否查看相关卷宗，学生觉得还有几处不解。”虽然天尊有意买个人情给昊钦，然而昊钦却不接这茬，好像灵元帝君受不受罚和他没关系一样。

“你还有疑问？”

“是！见真那样一个仙侍，如何有能力在蓄灵佩上做手脚？要对蓄灵佩做手脚，需对蓄灵佩有一定的了解。可蓄灵佩平日被锁在灵皇殿，轻易不会示人。见真应该没有机会。若真是见真做的手脚，必然有人提点了她，因此还望天尊允许学生再次查问！”

“是我亲自施的法，的确是见真做的手脚。你也不该小看魔界，他们也是有些奇巧之术的，并无不可能。”天尊说的十分肯定。

这会轮到昊钦诧异了，为何天尊如此肯定魔界有能力对蓄灵佩做手脚？他抬头看向天尊，可或许是离仙台太远了，看不真切天尊的表情。

“我知道你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只是事实就是如此。当然你说的也并无道理，这事也可继续查下去。本尊只是不愿你刚恢复了些元气又去做这些劳神的事情。本尊会让其他人继续彻查的，你且放心。”

天尊语气缓和了下来，颇有些安抚之意。只是昊钦并不知道，蓄灵佩这东西并不完全是灵皇帝君的杰作，而是实实在在和魔界有着些微妙的关系。天尊并不想把这件事让其他人知道，包括当初奉命打造蓄灵佩的灵皇帝君自己。

昊钦也觉察出天尊不打算就这事再开口了，只得心里叹了口气，又郑重了行了一礼继续开口道：“学生还有一事相求！”

这回连一旁的妙元都愣了一下，今日的灵苍帝君怎么倒像平日的自己，不看眼色呢？

天尊脸上果然露出不悦之色，但是依然耐着性子说道：“但说无妨！”

“羽殊仙子对学生有救命之恩，如今她被擒至魔界，若学生不能亲自将她救回，实在有愧于心！还望天尊能准许学生前去梵咒山营救羽殊仙子！”说完便跪了下来，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的架势。

天尊闻言倒没有太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焦急：“我已经派了左右将军前去营救，只是梵咒山是魔界中心，需要谨慎行事，这才行事慢了点。不过你放心，羽殊仙子必然要救回的。你才刚恢复，又要去往魔界，实在有些不妥啊！”

“天尊放心，学生能照顾好自己。”昊钦的态度非常坚决。

最近因为布道之事，仙宫和魔界已经摩擦不断，营救羽殊仙子一事也的确不能耽搁；加之仙宫还有魔界的卧底；三件事一起让天尊这些日子甚是烦心。天尊原本就有意采纳灵玄的意见，将营救一事弄的动静大些。没想到昊钦主动请缨，这不正解决了他的难题吗？

“还望天尊准许！”昊钦的声音又响起。

天尊抬起眼朝昊钦看去，他跪在下面，可是腰板挺直，声音不高但很坚定，透露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执拗。

“并不是不许，而是你这才刚恢复，何必亲自涉险，大可……”天尊并没有马上答应，依然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来。

“若学生不能亲自救回羽殊仙子，为此欠下一段因果，学生的道心有碍！”昊钦也不肯让步。

天尊沉凝了半晌，眉头揪在一起，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似乎是拿自己这个执拗的徒弟没办法：“那就如你所愿！”说罢挥挥手，不想再搭理他了。

“谢天尊！”昊钦也知趣，获得了许可之后就转身离开。

“昊钦兄！昊钦！”妙元匆匆追上走的飞快的昊钦：“我要和你一起去就妄离！”

“不可！”昊钦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怎么不可！为何不可！难道她不是我的徒弟？师傅救徒弟哪里不可了！”妙元有些气恼。

昊钦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妙元：“我知道你的心情。只是这次营救需步步为营。妄离被他们捉去有一段时间了，想必魔界已经得了不少她的血。他们的修行之道可不会因为妄离的血而走火入魔，只会如虎添翼。所以这次更需智取。若是我们动静太大，扰了他们，弄不好鱼死网破，直接拿妄离去炼药，那我们反而成了杀人凶手！”

妙元顿时无语，想想昊钦说的也没错，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乐意。

“我更需要你呆在仙宫帮我做点事，若是可以，我倒是有些事想找灵真帝君帮忙，不知能否帮我问问。”

“问？问什么问？不用问！找他帮忙那么客气干嘛？走，我们现在就去灵真殿。”妙元说着就要拉昊钦冲去灵真殿。

“灵苍帝君！”一声温柔婉转的声音从前方响起，两人抬头一看，居然是许久未见的灵元帝君。

转眼灵元帝君就飘到了跟前，脸色远不如以往那般红润，双眸带着些憔悴，眼巴巴的看向昊钦。

妙元看看灵元，又看看昊钦，又想了想还被关在魔界的宝贝徒弟，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那……我先去灵真殿找形业，你……你说完话再来。”

“昊……灵苍帝君，是我的错，害了你和妄离小仙子……”说着，灵元眼眶就闪出了泪光，双肩也有些颤抖。

“你莫要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怎么不是我的错！那个魔界细作卧底这么久，我居然一点都不知！我本就管着仙宫来来往往的人，自己殿内的人都管不好，我还能管其他什么？你差点就……若不是妄离小仙子相救，你这次真的就回不来了！”灵元越说越是激动，完全没了往日的矜持和温婉。

昊钦看了眼四下，清虚境人虽然不多，但是守卫仙侍还是不少，虽然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往这边看，但是灵元是个脸皮薄的，被别人瞧见了，肯定不好受。

“我们换个说话的地方。”昊钦拉着灵元闪身不见。

两人来到了碎星台附近，这里已在仙宫的边缘处，以前昊钦经常会来此处闭关修炼。这里的七座悬浮石台如北斗七星一般层叠而上，细碎的星光如瀑布闪烁落下。

也许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灵元的情绪少许平静了下来，只是满眼的愧疚依然不减。

“我知道你很内疚，只是这真不是你的错。仅凭一个灵元殿的小仙侍，哪里有那个本事对蓄灵佩做手脚？其中的牵扯没有那么简单。”

灵元一听，也不悲伤了，立即抬头看向昊钦试探的问道：“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昊钦慎重的点了点头。

灵元不做声，拿出香帕擦了擦眼泪：“我也觉得此事有疑，曾经问过天尊。可是天尊并不想继续深查下去，或是说，天尊并不想让我深查下去。可是，这不查清楚，我总觉得心里过不去，始终觉得是我纵容了这件事，害了你和妄离……”

昊钦在心里叹了口气。灵元帝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特别谨小慎微，容易钻牛角尖。若只是一味的宽慰她，恐怕她非但不觉得松快，反倒更加内疚。

就这么个时刻，昊钦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没心没肺的妄离。那丫头从不往心里记事，好了就夸她，错了就训她，真是简单的很。

“我知道你心中过意不去，只是事已至此，再纠缠也解决不了什么。不如你帮我个忙吧？能否帮我查一下魔界可否有什么法宝和蓄灵佩类似，是不是蓄灵佩对他们而言，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下手的东西。若是真查出什么来，我们也好预防预防。”

“嗯！”灵元乖巧的点头，她总要做点什么事，否则心里实在不好过。

“你也别查多了，就只这一件。若是查到什么不对劲的，赶紧停下。”昊钦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到。

谁想到灵元抬起头，疑惑的看向昊钦，眼神中满是探究：“灵苍帝君是否觉察到了什么？为何这般说？”

昊钦色神色有些纠结，他本意不想再牵扯人进来，可是按着灵元的性子，也是个喜欢一探究竟的。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如实告知，轻重她自会掂量。

“今日我问起天尊蓄灵佩一事，他似乎十分肯定魔界的人有那个本事对蓄灵佩下手。我觉得疑点有三……”

昊钦顿了一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思路：“其一，假设魔界知晓蓄灵佩的用法，那她也必须觉得值得自己冒险做手脚才会行动。想必你也不曾告知见荀要来做什么吧，只是让他去领来。那见真又是如何判断她这次行动是值得的呢？她已经在仙宫卧底这么久了，哪里会轻易暴露。除非她知道这东西是我要用的。”

灵真沉默不语，仔细考虑着昊钦的话，深觉有理。

“那她是如何知道的呢？谁告知她的？我想应该不是魔界的人，他们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只可能是我们仙宫的人。”

灵元心中一惊，能知道这事的人可没几个，若是有人告密，这人的级别可不低。

“其二，若是魔界不知道蓄灵佩的用法……蓄灵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当年灵皇帝君也是根据古籍绞尽脑汁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出来的，哪里那么容易让人给破了？必须有个对蓄灵佩很熟悉才能做得了手脚，或是教会了见真如何做手脚。”

此时灵元早就没了亏咎，心中满是惊异不安。昊钦说的她自己又何曾没想过，只是她不敢往下想而已。

“这第三……”昊钦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疲惫和失望，犹豫了半天，似乎并不想把这第三说出来。

“第三，天尊为何如此确定魔界的人会知道蓄灵佩的破解之法，并且不许让人继续追查。”

说出这第三之后，昊钦突然觉得轻松起来。有些怀疑被他一直深埋在心里不想面对，可是如今说出口，就像脓疮被挑破，痛虽然痛，可却不会再无时无刻受煎熬了。

“天尊他不会害……不会的……”灵元这回是真被吓到了，说话都不利索。

“他自不会害我，只是他却有事瞒着我们，他也许自有他的道理，可我心里却从未这般不安过。”

这回连灵元也不说话了，她本就对布道一事深感不解，自从仙丹失窃之后，天尊做了很多她不明白的事，她的心里也是越来越沉甸甸的。

“不过，也许这些都是我的瞎想，也许见真她就是瞎猫逮住死耗子，无意间弄翻了我这位大帝君。”昊钦自嘲的笑了笑，想将这份凝重冲淡些。

“那你就相信我？”灵元的眼神忐忑又期待，如小鹿般看向昊钦。

“我信的过你的为人。”昊钦说的极为简单。

“只是为人吗？”灵元心里颤巍巍的，满怀期待的问道。

昊钦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以前他也曾想过若是要娶一位帝君娘娘，那么灵元最合适了。知书达理，温婉聪慧，自己说什么她都能明白。只是，他没有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需要一位帝君娘娘。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灵元总是保持了一点距离，因为在自己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不想让灵元误会什么。

可是现在，他越来越不确定了。他要的是一位帝君娘娘，还是一位知心相伴的仙侣？也许和灵元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心底深处，总是有个念头在说并不是这样的。

因此昊钦犹豫了，没由来的觉得有些拘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因为他既不想让灵元难过也不想灵元误会什么。

见他不说话，灵元直直的向昊钦的双眸看去，深邃的双眸中情绪涌动，思绪翻腾，可是却没有看到她期望看到的那种情愫。

灵元自嘲的笑了笑，好似浑不在意昊钦的沉默：“你能信我，我自然很高兴，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去灵真殿商议要事，我就不耽误你了。”

说完福了福身，转身要走。

“你也保重，顾好自己！”

灵元的脚步顿了顿，然而依然什么都没说，飞身而去。

有些事若没有说出口，也许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