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 第44章 争执

就像约好的一般，第二天清晨，昊钦带着妄离又出现在平日图图练习的地方，而图图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妄离已经知道了图图被淘汰的事情，看到图图出现，立刻蹿到他身上，安慰似的蹭着他的脑袋。图图受宠若惊，心满意足地摸到了阿离毛茸茸的尾巴。

“不难过！”昊钦走过去努力踮起脚摸了摸图图的脑袋。

图图羞涩的一笑，自己比南南大了好些岁，却让人家跑来安慰自己，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南南，后天我就要离开书院了。先生和我说，我的进步很大，还有希望继续修炼，所以会先送我去落云居。若是学的好，就再送我回来。”图图有些兴奋的说到。

落云居？昊钦皱眉，不知怎么地就想到那个邪里邪气的大先生。但是看到图图眼睛闪闪发亮，正为能获得第二次机会感到兴奋。昊钦也不能只凭直觉就劝说图图不要去。更何况，这也不是图图能够决定的。

于是昊钦只得一副替他高兴的样子，点点头，又想起关思居那一场比赛，于是歪着脑袋问道：“关思居，赢了？”

一听到关思居的名字，图图的笑容瞬间僵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关思居的叔叔是尚书，大官。貌似答应了陈林什么事。昨晚上他就耀武扬威的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也找先生说过，但是先生说兵不厌诈，输了就是输了。”

说到这里，图图难受的低下头。不过也没难过多久就抬起头，眼里满是坚定：“先生说的也没错，输了就是输了。若是只想着打败像关思居那样的人，我也就是比他好一点点。”

见到图图这样，昊钦也放心了不少，他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进步，如今还能这么坚强，真心为他高兴。

“这个送给你！”图图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笔递给昊钦：“这支紫竹银豪是我常用的笔，现在送给你！不值几个钱，你别嫌弃，谢谢你和阿离这段时间陪着我练习。”

昊钦一愣，瞅了瞅图图手中的笔，笔杆莹润，笔锋直挺，看的出图图对它很爱护。

“你等等！”昊钦突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往回跑：“等着！不要走！”

图图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既然南南让他等等，那就等等。

没过多久，小昊钦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因为跑的太快了，一时间喘的说不上话。歇息了片刻也拿出一支笔，递到图图面前。

图图傻憨憨的笑了，将昊钦手上的笔拿走，又将自己的那只笔放到昊钦手上。

“南南，我知道你将来会去月班，我弟弟也在那里，我希望你们以后能成为朋友。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在落云居修炼，争取早日回来……”

图图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书院的钟声打断，那是早课的钟声，催促孩子们该去上课了，同时也意味着图图离开的时刻到来。

“明早我就不来这了，你和阿离在书院好好学，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图图紧抿着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一回头，像个小男子汉一般果断的跑开。

“图图！”昊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图图刹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好好学！”昊钦在后面喊到，乘机将手中的玉角金龟子放开，让这只黑乎乎亮晶晶的小家伙，飞到了图图身上，钻入了衣服之中。

图图依然没有回头，背对着昊钦抹了一把脸，然后摆摆手，坚强的朝前走去。

妄离立在昊钦肩头，有些难过的看着图图弱小又坚定的背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昊钦似有所感，立刻伸手摸了摸松鼠脑袋，宽慰道：“我已将金龟子放了出去，等我出了书院，我们就可以去看他，莫要难过。”

妄离点点头，两只毛爪子揉揉眼睛，却没有像往日那样靠上昊钦的颈窝，而是从昊钦身上窜了下来，爬到了一旁的矮松上，默不做声的看着图图离开的方向。

“你……可是怪我当日没有帮助图图获胜？”察觉到妄离的异样，昊钦忍不住问到。

妄离没有回答，纠结了许久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不怪。”

昊钦分明从这声“不怪”里听出了妄离的违心，明明是怪的，却不想说，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样的“客气”。

“你若是怪我便直说，不要藏着，更不要说些违心话，我不喜！”莫名，昊钦心里就有些生气。

“我也不喜！”被昊钦这么一说，妄离也生气了：“我不喜你那日不让我来看比赛；我想替图图打通经脉，输点灵气给他，这样他至少能更有力气；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去那个什么云居；我也不喜说些违心的话，但是……”

妄离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昊钦，委屈又迷茫：“可是我又怕说出来的话你会不高兴……”

“妄离，有些事并不容易，总要取舍。”昊钦叹息了一声。他哪里不明白妄离心中所想，她只是朴素的希望管宿图那个孩子能好好的。

“你不想图图危险，可是如不将图图置于危险之中，后面的事查不出来，也许会有更多的孩子深处危险之中。若是我们今日帮了图图，那去落云居的就将是另外一个孩子。这样不公平。”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希望我认识的人能好好的。”

“若我像你这般只管自己那一方天地，我便做不了帝君，保不得天下太平！”

“可你都保了好几千年天下太平了。偶尔只管管自己一方天地也不行吗？”

“不行！这是我的责任！你自山间长成，成仙之路风调雨顺；你未曾经历过仙魔之争时的生灵涂炭；也未曾试过为了取胜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所以你可以肆意潇洒，但我不能；你可以任性妄为；我不能。我需事事多想，谨慎细致，步步为营。”

妄离石雕一般怔在那里。她只是心有不甘却被昊钦一通抢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想辩解，却不知道如何说明白心里的想法，又气又急又无措，双眼通红，却没有泪，好半晌才颤巍巍低喃道：“哦，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说完，便窜上树，跃上屋顶，翻出墙外。

“任性！”昊钦一甩衣袖，也有些气恼的走回课堂。

……

妙元正在院子理晒药材，便见到妄离几步一蹿进了院子，立在树梢上发愣。

“妄离你回来的正好，我正想去南边破庙转转，你和师傅一起去吧。”这徒弟没事就往昊钦那边跑，没了她在身边叽叽喳喳，还颇有些冷清。

谁知道妄离跳下树，变回人形，两眼通红，眼泪不住的往下掉，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进屋，“呯”的一身关上门。

“哎哟，这是怎么了？”妙元连忙追上去却被挡在了门外，隐隐听到里面的哭泣声。

“妄离，怎么了？有什么事和师傅说。是不是昊钦欺负你了？告诉师傅，师傅替你揍他！”妙元有些着急的拍着门。

“师……师傅……我没事……我就想哭一会儿……呜呜……”妄离哭的伤心，她伤心却是因为最近老是和昊钦闹别扭，想想昊钦的话似乎没错，可是也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两人的步调总调到不一处去。

“但是……”妙元刚想再说几句，却被一只手拦住了，一看竟然是灵真。

“你怎么又回来了？”妙元惊讶的看着灵真。

“仙宫太无聊。”灵真回答到。

妙元白了他一眼，但是现在也没心情和他掰扯，宝贝徒弟还关在里面哭呢，于是又想去敲门。

灵真一把将妙元的手腕抓住，把他拖走。

“你干嘛！”妙元费力的挣脱灵真的拉扯。

“你先让她哭会儿，哭够了再问不迟。否则她若是不想说，你再敲她也不会开门。”

“你又知道她不想说！”妙元揉着自己有些发疼的手腕。

灵真有些歉意的拉过妙元的手腕子，替他细细的揉了揉，这才说到：“你家徒弟那性子，平日里有个什么事，必定大呼小叫的就扯开了，哪有像今日这般关着自己。想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了吧。你且让她宣泄一下，等平静下来，再细细问过也不迟。”

妙元一想，也确实有理，随后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灵真捏着，连忙抽了回来：“你捏够了没有？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灵真心虚的摸摸鼻子，转移话题：“我刚听说你想去南城的破庙，不如我随你去吧。”

“我现在不想去了。”妙元没好气的回绝到。

“不去也好。”灵真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又有乞丐莫名失踪，但是你也不能总是守在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若是有消息必定会马上告诉你。我这边的安排会比较隐蔽。”

灵真帝君是黑龙真身，可号令天下众兽。弄个夜猫子，野耗子看着，自然比弄个人看着要隐蔽的多，消息也传地更快。这么一想，妙元心里放下了些。

突然，隔壁院子传来一阵麻雀叽叽喳喳声，叫的声嘶力竭又戛然而止了。然后就见到其尘化成一只红色大猫，从隔壁院子蹿了进来。一落地却对上灵真那张冷峻的脸，浑身毛一炸，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叼的东西也差点因为惊骇一口吞下去。

“吐出来！”灵真撇了一眼，命令到。

“噗!”其尘吐的果断，还拿前爪往前小心翼翼的扒拉了一下。

妙元和灵真这才看清原来是只撅了过去的老麻雀，翅膀上的毛已经被咬秃了，还带着一点血迹，整只雀奄奄一息，半死不活。

灵真手一拂，一股灵力进入麻雀体内。盘旋了几下，那只老麻雀才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翅膀艰难的动了动，只是傻傻的，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妙元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灵真，双眸满是惊异。

“这只麻雀说它知道城南乞丐庙的事，应该是来报告消息的。”灵真解释到。

“那一顿叽叽喳喳的，原来还说了这么些事？”妙元这才明白过来，否则像灵真那样的人，何必从其尘嘴里抢东西。

妙元倍感稀奇，于是走上前将麻雀攥进手里，对它说道：“你有什么消息，赶紧说吧。”

那老麻雀刚从鬼门关拐了个弯回来，迷迷瞪瞪的方才看清眼前景象，眼前两张放大的脸齐齐的朝它看过来。一个挺多算清秀，另一个却长得颇为英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看上去是个很有修为的人。

“叽叽喳喳……”老麻雀扑棱着翅膀叫到。

“这位便是妙元道长，你且将知道的事情告诉他。”灵真在一旁做翻译。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喳……”

老麻雀叫个不停，灵真眉头猛跳。这老麻雀说话没个重点，从隔壁大黄说道前村小花；前日吃了王员外家的麦子，昨日差点被徐小姐的丫鬟扑到。

真想把它重新扔回其尘嘴里，灵真心里想着。

灵真从妙元手中拿走老麻雀，然后现出金眼竖瞳看着它，老麻雀瞬间就被定住了。随后灵真从老麻雀脑袋上捻出一根细细的白线，将它随手投入半空中。

那条细线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圈，圈内白雾蒙蒙。逐渐清晰之后，便看到隐藏在层层密林中有座普通的白墙皂瓦的宅院，宅院门口并无守卫，天太黑，牌匾上的字也看不清。

远处的山林小路上隐隐有亮光飘来，摇摇晃晃，由远至近；同时伴着拖沓而一致的脚步声，似乎走路的人十分疲惫，漫无目的。

渐渐的，灯光清晰，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道士。冰冷的五官毫无生气，一手提着灯，一手摇着幡。而他的身后稀稀拉拉的跟着四五个穿着破烂的人，模糊朦胧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但是却分明的看到那些人都闭着眼睛跟着道士的脚步前行；道士伸左脚，他们便伸左脚；道士伸右脚，他们也伸右脚，手臂垂在身前，左右摇晃着，姿势诡异。

道士带着那些如行尸走肉般的人来到宅院的大门口，并没有敲门，而是空手画了个什么东西，门就“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门内有两个守卫，三人说了几句话，那个道士便继续摇着幡，走入院内。等最后一个人跨进大门，门就自己又合上了，将最后一道灯光关上。山林里瞬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连月光都没法穿透。

景象到这里便结束了，妙元陷入沉思。灵真唤醒老麻雀，动了动手指，送了老麻雀五十年的修为，喜的老麻雀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呱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