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 第36章 道医馆

那日晚上广灵宗有紫气降临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然而，晏城的林子太大了，各种鸟儿都有。所以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更有人说这是广灵宗自己搞的鬼。

然而不管旁人如何议论，广灵宗自己可是得意的很。就连多年闭关未出的宗主，都传话说自己感觉到了大吉之气，突破了瓶颈境界提升了不少，让广灵宗继续广施善缘，积累功德。

于是，广灵宗开了个医馆，诊金很低，还尽量用便宜的药来治病，隔三差五的还举行义诊。坐诊的道长医术很好，去医馆看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大部分还是穷苦人家。

秋日里难免干燥，这一日天气阴沉风还大，路上行人稀疏。大多数店铺都很清净，无所事事的伙计打着瞌睡。

秋燥的季节里广灵医馆摆着着一些清润的糖水，免费供应给那些辛苦劳作的贩夫走卒。

今日天气不好出门的人少，来讨糖水喝的人都没几个。妙元和妄离各自拿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而其尘在一旁睡的口水直流。

突然，其尘的耳朵动了一下，他警觉的抬起头，只是眼神还有些未退去的茫然。

紧接着，一群小乞丐慌慌张张的冲进医馆，像无头苍蝇般的乱撞，嘴里嚷嚷着要找大夫救命。

“别急别急，说清楚了！”妙元丢下手中的话本，连忙安慰那些小乞丐。

有个稍大些的孩子，像是这些小乞丐的头头，看着妙元年纪最大，猜他便是大夫，于是跑上来紧紧拽住妙元的衣袖：“你是大夫吧！你们这里是不是看病不要钱？老油头摔了，全是血！要死了！求你们快去救救他吧！”一边说，一边急的掉眼泪，本来就脏兮兮的小脸，此刻更是花里胡哨。

“我就是大夫，莫慌，莫慌，说清楚了！”妙元安慰那些孩子。

可这群半大的孩子，整日里在街上流浪乞讨，哪里说的清楚话。见妙元应允了要救人，呼啦啦的全围了上来，东拉西扯，不由分说的把妙元直接往门外拉。

“别拽，别拽！我药箱还没拿呢！妄离妄离！拿着药箱快跟上！”

妄离忙不迭的跟上，一旁的其尘早就把药箱背在了身上，紧跟了上去。

妙元三人跟着那群乞儿七拐八拐来到了城南破庙。这破庙俨然就是晏城乞丐的老窝，平时都警觉的很，对外来的人总是比较排挤。可是大家似乎都知道这些小乞儿带来的是看病的大夫，早就让出了道让三人顺利通过。

三人终于在破庙的角落里，看到了老油头。一个枯瘦人形躺在一堆烂草堆上，看的出已经尽力收拾过了，可是透风漏雨，总有一股子霉味。

老油头面瘦肌黄，身无四两肉，明显肝气不足；右腿上有包扎过，可是已经被血浸透了，血水和脏衣服糊在了一块。此时的老油头已经昏迷不醒，嘴里哼哼唧唧的，有气无力，随时会断了一般。

妙元一模他额头，滚烫，又按了几下大腿，一边查看伤口，一边看老油头的反应。

骨头断了，伤口又没清理干净，已经感染出脓，怕是摔了有几天了，没钱看医生就拖着；按了几下都没喊痛，怕是已经烧的神智不清。

妙元当机立断，先让其尘将老油头挪到个干净点的地方，然后让小乞儿们去烧热水，妄离准备伤药，自己则替老油头重新包扎伤口。

那血糊拉渣的绑带一解开，就看到狰狞的伤口，断掉的骨头戳破皮肉露了出来，伤口一圈的肉都有些烂了，流出了脓水，伴随着不好闻的味道。

妄离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又是焦心，又觉得渗人，

“师傅，不如用法术……”见四下里无人，妄离偷偷的对妙元说道。

“不可！我们只能让他好的快些，但该受的罪还是要受的。也正好趁此机会，也让你学着如何不用法术治病救人，看仔细了！”

然后妙元塞药，点穴，清洗伤口，拿过小刀炙烤消毒，割烂肉，撒上药粉，边做边讲解。

原本妄离有些怯了，只是见师傅那么认真专注，心里也生出几分气魄。在一旁拿剪子，递药，听的认真，半分不敢疏忽。

伤口处理好了，然后便是接骨，妙元把守在外面的其尘叫进来，让他按住老油头，又找了个布团塞进老油头嘴里防止他待会儿咬着自己，然后抬起头看着妄离说道：“不可犹豫，要果断！。”随即一使劲，咔吧一下，把断骨折了回去。

“啊！！！”原本烧糊涂的老油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额头青筋爆裂，满头冷汗，若不是被其尘死死按住，身体都要扭起来了。

这一声惨叫，让妄离浑身一激灵，两腿都有些打颤，仿佛是自己断腿一般。想她成仙后没多久便去了仙宫，人间疾苦从未深刻体会过，今日里才算是见了一些，一时间心中涌出各种滋味。

外头那些小乞儿，也被老油头的惨叫吓住了，呼啦啦的全部闯了进来，见老油头又昏迷了过去，都眼泪汪汪的看着妙元。

“没事，骨头接回去了，伤口也处理好了，只是尚未退烧，但他本就身虚体弱，怕是要……”妙元看到那些小乞儿泪汪汪眼神停顿了一下，心软说道：“不过，好歹还算年青，应该扛得住的，不如先抬去医馆，这地方不适合养病。”

领头的小乞儿扑通一声就给妙元跪下了，“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我们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全靠老油头照顾，大夫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们的爹爹！”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治病救人乃是我的本职。”妙元赶紧扶起小乞儿。

结果谁曾想这小家伙也是倔脾气，非但不肯起来，还对身边其他的小乞儿招呼了一下，结果一群乞儿如下饺子般一个个全都跪了下去，每人磕了三个响头。

见拦不住他们，妙元也不纠结，站直了身子接受了这份跪拜，心情颇为激荡：“你们尽管放心，我会照料好他！”

小乞儿们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回去的时候，他们叫了辆车，把老油头安置上去。领头的小乞儿叫大鹏，也跟着上了车，一行五人，就回了医馆。

妙元和大鹏还订了个约定，这看病的诊金是免费的，但是药钱还是得收。没钱没关系，每日里来医馆和道观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以此来抵扣药钱。大鹏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可是妄离却有些不懂，私下里问了师傅，为何不好人做到底，直接免了他们的药钱？

妙元笑眯眯的看了眼妄离：“这些乞儿还小，不能让他们养成乞讨的习惯。今日真可怜，得到了好处；若明日装可怜，也能得到好处，来的这般容易，可不就一辈子乞讨下去了么？”

妄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赞师傅英明，一旁的其尘也不失时机的拍马屁，跟着一起高喊师傅英明，把妙元乐的眉开眼笑。

如此这般，老油头在医馆住下了。妙元在医治时，偶尔偷偷使些法术减轻疼痛；妄离呢，也偷偷使些法术，让老油头好的快些。结果老油头才大半个月，就能拄着拐杖下床了。

此时众人才明白明明看着不老，为何叫“老油头”，全赖那张嘴太会说，一出又一出，比茶馆的说书先生还厉害。加上四处行乞，见的东西多了，肚子里讲不完的故事，哄的妙元和妄离连话本都不看了，闲来没事，就晃到老油头这里听故事。

而另一边，一直想混进学堂的昊钦，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口，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医馆，听到了妄离的笑声，欢快的很，如小雀儿一般，清脆又灵动，一时好奇，便忍不住探了进去。

“哎呀，这不是好道长么？我就说喜鹊叫的欢，把神仙一般的人给唤来了！”虽然昊钦不常来，但老油头也是认得这位风姿绰约的道长，尤其每次妄离小道长说到这位师兄时，眼睛都会发光。

被老油头这么一说，昊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听你们说的欢，好奇也想来听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方便方便！师兄快来！老油头正在说徐家少爷迷上了张家小姐，写了情诗却错给了李家小姐！这都快要上门提亲了！”

“我的那些故事就是图个乐呵，好道长不嫌弃，就一起唠几句。”面对昊钦那一派温润正气，老油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市井风情，别有趣味。”说着，便坐在了一旁。

妄离可开心了，拖着凳子往昊钦身边挪了几分距离，其尘在背后瞪了昊钦一眼，默默的往妄离身边凑了几分。

老油头装作没看到这些小动作，继续声情并茂的讲述徐家少爷张家小姐的爱情故事。

事情自然是讲的生动有趣，一波三折，好在最后徐家少爷和张家小姐顺利的结成姻缘，妄离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在一旁唏嘘不已，感叹缘分的奇妙。

老油头呵呵一笑：“旺梨小道长莫要羡慕徐家少爷，旺梨小道长也是眉清目秀，跟着妙道长好好学本事，还愁将来找不到个心仪的道侣？”

道侣啊？妄离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的昊钦，而其尘则看向了妄离。

老油头眼皮一跳，什么情况？修行之人果然不同凡响，这三位师兄弟的关系有点复杂。

可对于这些神仙般的人物老油头不敢妄自揣测，于是连忙岔开话题自嘲起来：“各位道长都是有福的，哪像我们这些乞丐，去做苦力都没那个力气。不过，那些孩子里面不知道有没有适合修炼的，若是不嫌弃，道长们不如挑几个顺眼的入观教着？”

老油头不忘任何时候推荐自己的那群小乞儿。

昊钦略思索，觉得这提议确实可以考虑，只不过他不会在此处呆太久，于是回答道：“我们只是暂住，不过倒是可以问问恭长老，若真是有修炼的好苗子，倒也是件美事。只不过广灵宗现在不比当年，真进了广灵宗，也是过的清苦日子。”

老油头一听昊钦这么说，知道他已经应下了，连忙说道：“再清苦也是个正经日子，总比在街上流浪的好，我在这里先谢过好道长了！”说完就要下床磕头。

昊钦连忙扶住：“你这腿才刚好，还不易多动，我心领便是。”

老油头这才重新歇回了床上，“哎，还是这些孩子们有福啊，若真是有些仙根，哪怕不能修炼出什么来，学些个本事，安身立命也是好的。想那天行门也时常会来我们这里寻孩子，只是啊，一入了天行门，就不能轻易出来，我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

“天行门会来你们这里寻孩子？”昊钦心中一动。

“是啊，就前几年开始，每年都会来选。选了孩子就先送去学堂。就在那边的山上，挨着广灵宗的地方。这估算着，日子又要到了。”

随机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不过好道长放心，孩子肯定先给你们挑！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天行门虽好，可是从来也不怜惜我们这些穷苦的，我也怕好好的孩子进去，出来个个鼻孔朝天。”

昊钦轻笑一下，示意老油头好好休息，自己起身离开。这果然是山穷水尽柳暗花明，学堂的事看来有眉目了。

老油头想着定是好道长去询问那收徒弟的事，心里不免激动。一高兴又和妄离其尘扯起了故事，主角是一位英俊非凡的年轻道长，斩妖除魔，济世救人。总之，全天下，哪怕全天上，都没有比这位年轻道长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