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仙上草 第16章 求情

昊钦重新看起玉宝的认罪书，神色凝重。

若这份认罪书内容无误，这个玉宝完全是临时起意。只是让昊钦十分不解的是玉宝躲过侍卫逃出南天门的那段。因为据玉宝自己所述，他在过南天门时，借口要出去接一位圣君的好友，守卫才让他过的。

可是昊钦之前明明已经询问过守门的侍卫，他们发誓绝对没有看到玉宝。

为何守卫要撒谎？之前承认放玉宝出去顶多只是看护不利；可若是明明放了却撒谎说没有，就是严重失职，甚至还有和玉宝串通一气的共谋之罪。更何况，天门的守卫工作，一直是灵苍殿安排，昊钦自认驭下严格，军纪严明。手下人应该不至于糊涂至此。

难道玉宝在撒谎？那他撒谎的目的是什么呢？拖灵苍殿下水？

其实还有一招，那便是使用窥灵术，那日天尊已经明示，若审讯再无进展，允许使用窥灵术。

窥灵术可以提取灵识，被施了窥灵术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被展现出来，绝无隐瞒可能。只是如此一来，被施法的人从此再无秘密可言。

其次，这法术，对灵识损伤极大，很有可能因此变的痴痴傻傻极难医治。即使以灵苍帝君的修为，要做到毫无损伤，也是极有难度，昊钦没有那个把握。

所以昊钦决定明日里亲自审讯一次，尽量不要走到最后一步。

就在昊钦纠结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妙元圣君求见。

昊钦早已料到妙元会来，于是他将桌上的卷册隐去，才让人引妙元进来。

妙元一进屋，也没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口说道：“我想替玉宝求个情。那孩子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胆子极小，应该只是临时起意，偷了不该偷的东西。这等不争气的玩意儿，贬下凡间就是了。”

说完自顾自的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

“大体是如此，只是尚有些疑点未清，这个疑点，十分关键。若结果不好就有可能是斩仙台，神魂俱灭。”

妙元眉心跳了跳，不详之感加重：“疑点？还有什么疑点？”

“恕在下不便透露。”

妙元听罢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昊钦在这方面极为公正，甚至不近人情，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这么想着，便觉得十分丧气，也不出声，就这么坐在昊钦对面，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气玉宝，还是气自己。

“不如你去看他一下。”昊钦突然开口说道：“明日里我会亲自审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只要明日他能如实招供，我自会酌情处理。你若能劝他全力配合，便是救了他。”

昊钦知道妙元是心软的人，他希望妙元的和善能打动玉宝让他说出实情。

“好！我现在就去！”妙元抬脚就走。

“妙元圣君且慢！”昊钦把妙元叫住，一动念，手中出现一个令牌，然后对屋外叫到：“念淳，你带着我的令牌，陪同妙元圣君一起去绝息洞。”

“念淳领命！”屋外有人回答到。

妙元拿过令牌，作揖谢过昊钦，转身便离开了屋子，由念淳领着直奔绝息洞。

绝息洞在灵苍殿的偏侧，是个奇异的天坑。坑中极为奇特的竖起一座石柱，绝息洞便在这石柱之上。天坑的坑壁乌黑光滑，寸草不生，坑中长年罡风凌厉，那风比刀子还快，光站那里都能把人吹个四分五裂。

出入绝息洞唯一的一条路，便是悬挂在半空中的渡川锁。那根拇指宽的铁索，颤巍巍的横在天堑之间，千万年来虽然一直摇摇晃晃，却始终未曾断过。

妙元和念淳被守门的侍卫一前一后，带领着走在铁索上，两个侍卫都高举着手里的长矛，顶端镶嵌着避风珠，这才能将这如刀子般的罡风阻挡一二。可饶是如此，依然觉得举步维艰，连气都有些喘不匀。

妙元的脸色很不好，既是因为这风，也是因为即将看到的玉宝。

妙元不知道自己跟着侍卫走了多久，也没注意过了铁索的复杂流程，一直到他站在玉宝面前才回过神来。

玉宝颓废的缩在角落里，见有光亮这才抬起头，看到了妙元，有些不确定的说到：“圣君？”

真的是圣君！玉宝突然就崩溃了，哭着爬到妙元面前：“圣君！玉宝错了！玉宝知错了！救救玉宝吧！”

玉宝没有想到妙元会来，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扇炉子的下仙侍。偌大的一个华璃殿，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仙侍。然而妙元却为了他这么个小仙侍，特地跑来绝息洞。

妙元忽觉得心中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于是他一脚踹过去，怒骂到：“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然而因为阵法的关系，只是踢在了光牢上，整个光牢都震了震。

“圣君！请息怒！这里是绝息洞，还请圣君遵守这里的规矩！”一旁的念淳劝解到。

妙元气的一甩袖子，来回踱了两步，又继续问道：“你为何这么做？为何！”

玉宝也许是被妙元刚才的那一脚给吓住了，有些呆愣。

“整个仙宫，我妙元是出了名的管教不严！我自己是个率性的，也不喜欢约束你们，给你们最宽松的氛围，只要你们好好炼药！平日里出些小问题，都替你们兜着！善若管的紧，我还要说他几句！你倒好，直接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觉得在华璃殿呆的不顺心，觉得我对你们不够好，想去其他的地方，本圣君放你走便是，为何要去偷仙丹！”

“我——我——”许是玉宝从未见过妙元如此生气，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见玉宝畏畏缩缩的样子，妙元愈发生气，周身金光闪动，脸上隐隐现出金色鳞片，双眸也变成了金色竖瞳，灵力不断提升，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然而最终妙元还是将怒气压制了下去，看到玉宝憔悴又窝囊的样子，却又是一阵心痛和不忍，

“明日，灵苍帝君会亲自审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是如实认罪，本圣君还能替你求个情，希望能保留下你的仙籍。哪怕被贬入凡间，也还是有回来的机会。可若是再有所隐瞒，就只能去那斩仙台了，到时候没人可以救你！你可明白？”

“斩仙台？！”玉宝喃喃的重复这三个字，颓废的双眼被恐惧替代，连忙的说到：“玉宝明白！玉宝明白！我真的只是一时起了贪念！我在仙宫五百多年了，却一直就是个看炉子的小仙侍。而我在凡间时却被誉为医仙下凡！我不甘心啊！与其在仙宫这么浑浑噩噩的呆着，不如下凡去做个自在散仙！被万人敬仰！”

“你！”妙元真是要被气笑了：“那你又为何要偷仙丹？”

“三界内的灵气不是被仙宫占着，就是被魔界霸着，能用来修炼的已经很少了。我原本只想拿些仙丹妙药以作不时之需……可谁曾想那天善若师兄病了，而天尊的羽殊丹又刚好炼成，四下里无人，我便……我便……起了贪念。心想着若是有此宝物傍身，在凡间修炼也无所惧。”

“只是这样？！”妙元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起来。

“只是这样？”玉宝有些不服气的嘟哝道：“我原本在凡间时，被称为医圣，地位崇高；可是到了仙宫，却变成了一个扇炉子的小厮，个中滋味，圣君又如何能懂？”

“你这个……”若不是有光牢拦着，妙元真想冲进去把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直接踹死！

妙元花了很大的力气再次平服住自己的怒气，脑子里将玉宝的话整理的一番。这家伙虽然没有出息，但好在也没有太过大逆不道的心思，只是出于一己私利。只要他说的那番话是真的，顶多也就是被贬下凡间，好歹能留住小命。

想到此处，妙元内心才稍稍好过一些，心境也平静了下来，对着玉宝说道：“只要你刚才说的那些全部属实，本圣君自然会去灵苍帝君那里讨个人情。”

“绝无虚言！玉宝不敢欺瞒圣君！”玉宝痛哭流涕的说到。

然而玉宝还是隐瞒了，他并没有告诉圣君自己还企图勾结魔界。他不敢，他怕妙元一生气，真的扔下他不管。

妙元缓了缓气痛惜道：“你若只是私逃凡间倒也罢了，偏偏起了贪念对羽殊仙丹下手。你不知道天尊他……算了，你的确不知。明日审讯，你好自为之，为师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圣君！谢谢圣君！”玉宝跪倒在地，给妙元蓬蓬的磕着响头。

妙元拂袖而去，一点都不想再看到玉宝那副窝囊的样子。

出了绝息洞，虽然妙元很想再去找昊钦，但是觉得太晚了有些叨扰，于是对身边的念淳说道：“有劳念淳仙君陪同，告诉你家帝君，等明日审讯结束，我再来拜访！”

念淳连忙施礼，恭送妙元离开。

回到华璃殿的妙元，发现善若已经在那边等着自己，知道他也是担心玉宝的事，于是便把探望的经过告诉了善若。

善若闻言，沉默良久。

妙元拍拍善若的肩膀，有些自责的说道：“为师我在育人方面失败啊……”

善若闻言，立刻安慰到：“师傅莫要自责，贪恋凡尘的神仙多了去了，哪个殿没出过偷跑的事。而且，我也有责任，没看好他们……”

见善若也开始自责，妙元反倒安慰起他来：“算了！其实为师也明白，虽然做神仙比做凡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可仙宫的日子确实平淡。神仙的日子太漫长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确实无趣的很。”

“那是他们不知足！”善若气愤道：“做凡人的时候，只想着做神仙的好处；做了神仙，却又想着凡间的好处，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妙元微微一愣，琢磨起善若的话来。

确实如此，若是真自己请辞消除仙籍回到凡间，也没人会拦着。既想要人间繁华，又想要神仙的长生不老，起了贪念才是罪恶之本。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麻烦呀，都是自己找来的，怨不得别人。

妙元转头看向善若：“你回去歇着吧，玉宝的事就看他自己了。等他认罪了，我们再去天尊那边求求情。”

善若叹息一声，施礼后离开。

仙宫的夜空异常璀璨；遥远处玉楼金阁在云层中隐约可见；巡夜的天兵飞过，留下淡淡身影。

妙元心中却有些茫然。他是麒麟，上古神兽，一出生便享有万年仙寿，通天神力。他不懂人心，无法理解玉宝说的话。他不知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贪心？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东西被蒙上了一层纱，有些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