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现在心里全是一句话:造孽呀!
老天爷你看看你干了什么?我只是穿个越而已,要不要把我往死里逼!
牢骚归牢骚,在听到窸窸窣窣的凿墙声之后,她登时像弹簧一样,贴着墙面坐起身来,刚想呼救,便听哔哔剥剥一阵阵墙砖倒地的闷响,那人已然钻了进来。
原来如此,白日里她死活推不动这堵墙,看来是墙的另一面白天被人用什么东西顶着,专等晚上挪开后,派人来取她性命!
姜楠心里无比好奇,这原主究竟干什么了?明着杀不够,还要暗着杀!
姜楠没有打草惊蛇,大气也不敢喘,只静静地在黑暗中听着对方的脚步声。这人想必并不是什么武学高手,脚步声很沉重,一步一步向前摩挲着,也在疑惑姜楠的位置。
“腾”地一声,来人仿佛是被绊倒了,紧接着,便传来“铮”的一声,是匕首掉落的声音,姜楠反应极快,立马扑上前去,那人也反应过来,急忙摸着黑去捞匕首。
两个人同时摸到匕首,使出全力争夺起来。姜楠便立刻大喊:“救——”
刚喊第一声,那人便翻身压在她背上,单臂死死锁在她的脖子上,令她叫唤不得,另一只手紧紧扣着她攥着匕首的手背。
姜楠被锁得眼冒金星,恍惚间想起上辈子学的那些零零散散的柔术课,右手猛地一拉绞在脖子上的手臂,透了口气,咳了两声,嗓音沙哑,叫不出声,她便倏地拉动左手,攥着匕首,刺向那人肋部。
那人躲闪不及,吃了一刀,但伤得不深,立刻掰住她的左手,顿了顿,手肘疯狂砸在姜楠的脸上,有些怨恨发泄在里面。
姜楠连连吃痛,心里惶惑不安,今晚怕是真的要死在牢里了,挥着匕首,毫无章法地乱砍乱刺,结果却反被对方捏着手腕举过头顶。
下一秒,一只粗粝的大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被捏住了喉咙,任凭她再怎么挣扎,看来也是秋后蚂蚱难逃一死了。
姜楠意识渐渐模糊下去,越来越难以呼吸,喉咙里一口血腥味,四肢失去了力气,当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这时,黑暗中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动的声音——咻!
姜楠脖子上的力道立刻松了下去,昏迷之前,她听到聂三娘状似焦急的呼救声:“快来人哪!牢房里进刺客了!杀人了!”
姜楠的意识进入一片混沌之中,红雾浮动,似幻似缈,心中不禁觉得惊诧,眼前的景象实在奇异。脑海里忽然涌入了许多陌生的画面,这些画面无一不模糊,但无一不透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一张接一张从她眼前闪过。
这诡异之景着实鬼气森森,无端让她背后生出一股寒意。
良久,姜楠才浑身冷汗地惊醒,坐了起来,一时间头痛欲裂,揉着眉心,看清四周之后,心中又吃一惊,眼前竟然是一幕洞房花烛之景。
而她刚才睡在的,正是高挂着红罗帐的床——边上的地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刚不是还在坐牢吗?
望着这陌生的场景,姜楠心中咆哮:给她干到哪儿了这又是?
一边疑惑,一边站了起来,这不站不要紧,一站,吓了一跳,床上有人,正侧对着她。
谯楼外鼓打二更,角窗下红烛高挑,一位新嫁娘穿着凤冠霞帔,蒙着盖头,盘腿静静地坐在喜床上。
无缘无故地在别人的洞房里醒来,无论如何也是尴尬事一件,姜楠酝酿了一番,笑问道:“这位嫂子,无意冒犯,敢问这是哪里?”
那新娘子却像没听见一样,端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难道是聋子?姜楠便走到床前,想拍她一下,伸手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直直穿过了新娘的肩膀。姜楠还来不及细思,下一秒就见新娘单手揭下了盖头,新娘的容貌更让姜楠寒毛直竖。
只见这新娘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眉眼总是低垂着,怯怯的,体态过于纤巧,举手投足间笼罩着一股幽幽的怨气,有一种为了生计不得不逆来顺受的憋屈劲儿。
姜楠看着她,摸了摸下巴,这副模样倒让她想起了她的便宜妹妹姜月心。慢着,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该不会是姜念心吧?那如今就是姜念心的新婚之夜?难道说,她是在姜念心的记忆里?
姜楠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也许,姜念心杀夫案的真相就藏在这段记忆里,思及此,她退到角落里,作了一个抱胸的姿势,打算静观其变。
姜念心扯下盖头后,三两步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中抄起一把剪刀,绞下了一块床帘铺在桌子上,四下里翻箱倒柜,珍珠翡翠玉搔头,看见什么值钱便往桌上一搁。
只是时机极不巧,门口传来“吱呀”一声,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身穿着吉服,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姜念心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正是富商刘坚。
刘坚那对小眼睛看看桌上的金银珠宝,再看看姜念心,立刻明白过来了——好家伙,这是要跑!
刘坚脸色铁青,直问到姜念心脸上来:“你这是做什么?”
姜念心支支吾吾,目光躲闪,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刘坚伸手过去便一把揪住了念心的发髻,扯散了她的头发,疯了一样拳打脚踢起来。姜楠看得心惊肉跳,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得站在一旁急得团团乱转。
“好你个刘坚,你打女人,不得好死!”实在没办法了,姜楠怒视着他,狠狠地照脸上啐了他一口。
姜念心也真是逆来顺受惯了,蜷缩在地上任由着他打,眸子里一片死灰,一声也不吭。
“你这个烂污货,还记不记得是谁出钱埋了你们家那个老虔婆?反倒来偷我的钱跑路。反正你们老子娘也都死绝了,赶明儿我就叫人去乐坊,把你那贱货妹妹也买进来,当着你的面作弄死她!”
姜念心一听他要动月心,立马挣扎着反抗起来,这更让刘坚怒不可遏,拳如雨下,姜念心被打得鼻血直流,意识混乱中从地上摸到一只花瓶,“咣”的一声便砸向刘坚的太阳穴。
哗啦啦,瓷瓶碎了一地,刘坚也应声倒地,一动不动。
姜楠在一旁咽了咽口水。
姜念心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也不敢相信似的,她慢慢把手指探到刘坚的鼻子下面,探到还有活人气儿,便松了一口气。
桌上的珠宝散落了一地,姜念心猛抓了两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口鼻流出了血,便提起袖子狠狠地一擦,把珠宝胡乱放在床帘里,拢起来系了个疙瘩,背在身上,转身便推开窗户,跳窗跑了。
姜念心是作为外室被安置别院里,院子格局狭小,也没什么人看守,又是在夜里,因此一路无阻地逃了出来。街上正下着潇潇的寒雨,泼泼洒洒,愈下愈大,姜念心淋着雨,浑身湿透,跑了四五条街,远远地看到一处陋巷,便放慢了脚步。
姜念心拐了进去,小跑着来到一户门前挂着两只红灯笼的人家前,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拍门。
过了一会儿,才有女子出来应门,隐隐约约地向外面问道:“谁呀?”
“哗啦”一声,小院前破败的小木门被打开了,不出姜楠所料,开门者正是姜月心。
这前后便说得通了,姜楠大概理清了其中的前因后果——姜家四口因陈仓旱灾背井离乡,一路逃荒逃进了京城,只是京城寸土寸金,这一家四口根本也无立锥之地,父亲一死,母亲卧病在床,家里的生计便靠姐妹俩卖唱得来的仨瓜俩枣维持着,接着母亲也不治身亡,姜念心便卖身葬母,被富商刘坚买下当作小妾。只是姜念心虽然看上去唯唯诺诺,但暗中打定了主意,并不是真心嫁给刘坚,而是趁新婚之夜,偷些盘缠带着妹妹离开京城。
姜月心撑着伞,在门里望着门外的姐姐,诧异中带着一丝惊喜地道:“姐姐……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姜念心的脸本来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此时隐在黑暗中倒瞧不太清楚,雨夜里寒气逼人,她大口喘息着,呵出冷冷的白气,打断月心的话,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快回去收拾东西,现在宵禁还未到,一炷香后,我们出城。”
姜月心仿佛并不知道念心的打算。她跟在念心身后进屋,听姐姐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便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不要再问了,先收拾东西,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念心进了屋子,把包袱从肩上摘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
月心便收了伞进屋,姐妹俩的这间屋子极小,仅容得下两个人。姜念心走到床边,掀开床板,值钱点的家当全部藏在了里面,月心铺开一张大包袱,跟着她一起收拾东西。
“姐姐,我们真的要离开京城了?”
“嗯。”
“那……能不能明天再走?我有个朋友,我想跟他道个别。”
姜念心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冷冷地看过去:“是位郎君,还是娘子?”
姜月心一时语塞,随后挤出一抹笑,道:“当然是位娘子,我在乐坊认识的一个司琴。”
姜念心继续收拾,说道:“没什么好道别的,实在想说几句话,你就给她留个字条,交给隔壁的婆婆,等那娘子来看你,让她帮你转交给那娘子。”
姜月心低下头,眼神悻悻的,实在忍不住,便道:“我不走。”
姜念心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她:“你莫不是贪图京城的荣华,不愿意跟着为姐吃苦了?”
“我何曾是这种人?”姜月心只觉得被羞辱了,便也犟了起来,蹙眉道,“每次都是这样,父母病重你一声都不与我知会,你把自己卖给那臭男人的时候没有过问我的意思,到现在你半夜突然回来,无缘无故我们又要走了……”
姜念心气得浑身发抖,正待骂道:“你这个小白眼狼……”
外面雷声大作,大雨倾盆,院子里忽然传进来一阵凌乱沉重的脚步声,间杂着丁零当啷、稀里哗啦的铁器相击之声。姜念心脸色微变,抢到窗边,一道闪电划过,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姜楠也凑了上去。只见院子里密密麻麻站了数十个人,皆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官差,众官差一手撑着伞,紧密的雨点打在伞上劈啪作响,一手拎着捕棍,脚边雨珠四溅,铁面无情地站在大雨中,全部是来拿姜念心的。
屋里的姜月心借着一划而过的闪电看到了念心脸上的淤青,心中一颤,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她听到屋外有人声如洪钟,大喊一声——
“犯人姜念心,京兆府来拿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男主下章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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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姜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