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来不及了,宋慈安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车,他从后视镜看到一辆白车像疯子一样,朝着自己开了过来。
对方不断逼近,已经靠近车尾,眼看就要撞了上来。
肖迎玉:“小心!”
宋慈安急忙握紧方向盘,紧急关头和这辆车错开了,但这车貌似还没放弃,转眼又追了上来。
九月中旬的太阳稍稍比以往落幕的早些,只是七点左右,天空就已经暗了一半,柏油大路两旁的高树被大风吹得晃动着身子,垂下的阴影,像一大片摇曳生姿的海浪笼罩在大路之上。
然而这条平常压根没多少车经过的大道,今天却危机四伏。
道路上,一辆卡宴,一辆汽车,都开红了眼,双双飞驰,快得几乎都只能看见残影,身边的车看着两辆车冲得这么疯,还以为是哪个富家子不要命了在这里飙车,纷纷开得远了些生怕遭受无妄之灾。
车上的宋慈安却不认为这是在和他玩笑,那辆白车几次夹击,车技狠辣又毒,恨不得把人逼下山崖,他一边狂摁喇叭提醒周围的车辆及时远离,一边躲避这辆白车疯一样的碰撞。
一顿猛撞下,卡宴的黑色喷漆早在几次碰撞后就已经面目全非,车身划出了几条丑陋的白线。
宋慈安咬紧牙关,全身的细胞都在此时被调动了起来,他踩下油门,这时候仍旧不忘嘱咐身边的肖迎玉抓紧安全带。
他存了狠心,心想既然想要车上的命,他就用命和这群要人玩玩。
两车紧紧贴着行驶,谁都不让着谁,肖迎玉在几次漂移后差点被甩了出去,但作为肖家最有实力的小辈,肖迎玉不足以被眼前的景象唬道,想当年为了公司去灾区做慈善,巨石从山顶滚落正巧砸扁她的车,那个时候,她都没怎么害怕过。电光火石之间,她皱着眉头,仍在思考。
眼前这辆白车应该不是喝醉了无聊想找个撞撞。
那究竟是谁在跟踪他们,这么想要他们的命。
“抓稳了。”
宋慈安说完,看准时机,在前面的弯道急速转弯,反打方向盘,迅速调转车头,短时间内成功变道,就在肖迎玉认为他会干脆溜之大吉的时候,宋慈安却一脚踩上油门,仗着车头坚硬,与白车硬碰硬,故意去撞对方的车头,一次又一次,金属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刺耳的撕裂声几乎都要让人耳鸣,宋慈安在试图让这辆白车停下。
白色的车灯不堪重负,碎了彻底,眼看车头已经扁了,宋慈安仍然没有停手,他一个猛冲,又压住对方的驾驶位,反光镜霎那间撞歪,又被宋慈安的一击给成功击落,啪的一声,车轮将反光镜撵得粉碎。
对面头一次见到有人有这么不要命的玩法,一下子就被宋慈安这略带挑衅的行为激怒了,也下了死手,不要命的开始和宋慈安对碰。
宋慈安一点儿也没理会对方的愤怒,他打算看看,是谁这么不识好歹敢在虹光路来惹事。
引擎的轰鸣声响彻这条道路,卡宴的闪光灯不断刺激对面的白车,肖迎玉抓着安全带的双手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在一片白光中,甚至看到了白车驾驶位的人,这个人穿着黑衣戴着黑帽,脸遮得严严实实,压根儿看不出是谁。
眼看着就要逼停这辆白车,迎面一辆奔驰不知道从哪个转角蹦了出来,对方估计也被宋慈安吓得不轻,火速踩了刹车,但距离太近,就算有再高超的车技也难以避免。
两车几乎就要相撞,宋慈安极力调转方向,连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双手早就酸得不行,他直视前方,脑门上出了一层的细汗。
这个时候,就是拿着性命在博弈了,肖迎玉心提到了嗓子眼,高速行驶的奔驰近在眼前,她甚至看到奔驰车主后座拿着玩具的小女孩,这应该是一家四口出行,如果相撞后果不堪设想。
十秒,八秒,六秒,三秒,两秒!一秒,奔驰车主魂都要吓飞,哆嗦着握紧方向盘,相接之处,激起的火星一触即发,对面的卡宴在要紧关头一个转身,两车擦肩而过,但卡宴却失去生机,一头朝着悬崖处开去。
这是天王老子来了,都要人命。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宋慈安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调转方向,让驾驶座先一步承受伤害。
卡宴车身擦着护栏不断向前,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巨大的碰撞产生震天的轰隆声,远处的奔驰车主捂着差点骤停的心脏,在不远处停下。
一瞬间,硝烟四起,车终于在滑行数十米后停下,车头直直地扁了一个坑,两边轮胎彻底报废,完全看不出这辆车原本的样貌。
白车溜之大吉,火速逃离了现场。
驾驶位早就变形,弹出安全气囊将暂时昏迷的宋慈安紧紧包裹住。
这边动静这么大,连对面的孙冰都发现了异常,他大喊着:“喂,宋慈安!发生什么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灰尘碎屑飘荡在道路之上,汽车噼里啪啦地还在发出机器运作的声音,喧嚣过后是一阵空虚的平静。
因为剧烈碰撞造成暂时的眩晕,肖迎玉到现在还处于迷茫的状态,她听到由远及近的鸣笛声,周围的车见到路上出了意外纷纷打起了灯,一瞬间车上如临白昼,刚刚那一击,她几乎全身都被狠狠地摔了一遍。
肖迎玉用力地甩了甩头,回想刚刚撞击的前几秒,她记得明明是副驾驶撞上围栏的,是宋慈安在最后关头,掉转了方向。
肖迎玉看向驾驶座,只见宋慈安双眼紧闭,身上大半个地方都染了血。
明明刚才还和她吵架的人这会儿就躺在了一片废墟之中,生死未卜。
一刹那,她双耳忽然一下子听不见任何声音,嗡地一声,风声,鸣笛声,喘息声,肖迎玉统统都听不清了,她挣扎着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又啪得一下摔回原处。
“宋慈安?宋慈安?”肖迎玉轻轻地喊了两声。
紧接着,副驾驶的泰迪熊像忽然疯了一样,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颤抖着几次解开安全带都手滑,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肖迎玉崩溃地骂了一声,接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她慢慢腾腾地挪到宋慈安的位置。
浑身上下一下子被冷汗浸湿,冷意直达胸腔。她全身上下的绒毛被风一吹,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泰迪熊看着一动不动躺在眼前的宋慈安,他闭着眼,脸上全是细小的伤口,嘴角紧紧绷着,衬衣裂开了好几个口子,胸口处是惊人的血迹。
孙冰:“宋慈安!喂!你怎么了!”
车载音响中孙冰还在不折不挠地呼叫。
肖迎玉朝着手机吼道:“别喊了!”
“肖迎玉?”
“我们发生了车祸,在虹光大道,你快帮我们叫救护车!”
周围不断有汽车的声音驶过,有脚步声不断靠近,肖迎玉早就不管这时候会不会有人发现,她颤抖着喊了几声宋慈安的名字。
宋慈安慢慢地抬了抬疲倦的眼皮,刚想动,却发现自己被卡住了,他看着眼前应该还没有断胳膊短腿儿的肖迎玉,忽然觉得有点庆幸。
“你有没有受伤。”他轻声问道。
“你现在管我干什么?”都这个关头了,怎么还有精力来管自己,肖迎玉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阵模糊,她扶着座椅,悄悄地擦掉自己不存在的眼泪,赶紧回答,“没有,我没有。”
“你现在怎么样?”
“还行。”
说完,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忍不住全身颤抖,面部因为极度的疼痛而扭曲,胸口貌似又有血渗了出来。
肖迎玉根本不敢去碰,看着宋慈安痛苦地喘息,她意识到宋慈安一定被压在车里了,她说:“我拉你起来。”
“我被夹住了。”宋慈安虚弱的摇了摇头,他运气好,虽然最后关头调转方向让驾驶舱先接受撞击,但汽车挤压变形后,他的腰下部分刚好形成了一个刚好够容纳他的区间,只不过上半部分,他目前能感受到的是他的左臂没了什么知觉,钢铁应该刺穿了他的左臂。
这个时候,只有等救护车过来。
“对不起。”宋慈安看着低着头,沮丧地趴在他身上的泰迪熊,忽然觉得这样的肖迎玉算得上可爱,放下了所有的芥蒂,没有一点攻击性,他想伸手摸摸泰迪熊的头,但只是一动,疼痛便如蚀骨般穿透全身,他忍着痛,咬紧牙关,“对不起,到这个时候了还和你吵架。”
肖迎玉觉得宋慈安脑子实在有病,都什么关头了还道歉,他是道歉道习惯了吗?
不来接她也道歉,在宴会上迟到也道歉,现在被车撞了也道歉。
“你不要说话。”肖迎玉警告道,但她看到这么狼狈,这么灰头土脸的宋慈安,忽然没了任何说下去的勇气,泰迪熊扬起毛绒爪子想擦掉宋慈安脸上的灰,但又怕扯到伤口,所以无措地举在半空,半晌,她晃了晃身子,张了张口,痛苦地,悲伤地说“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
泰迪熊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哽咽,这是宋慈安与她结婚这么多年很少很少能看到景象,他有些惊讶,但此刻更多的是心疼。
“别哭啊?”
“你干嘛啊,你是不是疯了。”肖迎玉忍着泪水,她瞪着他,说出的话很凶但因为声音嘶哑,一点儿也可怕“明明是我要撞上去的,你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变了方向,我是个玩偶,撞不死的,最多最多就被撞的七零八碎,你给我补补我就好了,说不定我还能变回去。”
她控诉着宋慈安的罪行,两只耳朵耷拉着“但你是人啊,你又不是洋娃娃,你逞什么能,这么撞肯定会受伤的,你现在怎么办啊,你被这么压着我也没办法,我根本拽不动。”
宋慈安不安地看着她,他安慰道:“我没事。”
肖迎玉:“你没事什么啊,你没事,你现在浑身都是血。”
他挣扎着伸出自己的右手,一点点抱紧眼前的泰迪熊,“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看我还活着。”
废墟之中,一人一熊紧紧地相拥着,救护车的警报声越来越靠近,围住的人群散开一个口子,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入。
“快来帮忙!先抬人,有人被压住了!”
“这个人身上还趴了只玩偶”有人说。
“拿着吧,保护的这么好,说不定是给家人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