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颂 第15章 尘缘不觉露，悄时染情丝

白灵子打量着前面伫立的女子，见她相貌卷秀，气质清雅脱俗，纵然穿着粗野短裳，也掩饰不住其……呃，若是忽略掉她眼底的一丝乌青，面容尚算姣美。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姜书梨笑道：“观看今日盛景，街市男子锦罗玉衣，神采风度翩翩，女子蝉衫麟带翠绕珠环，怎得郎君却如此穿着随意，倒是……挺别具一格。”

宋凝霜见她语调辗转，眸光清明，言语间媚眼含笑，知晓对方只单纯相问而并非嘲弄贬低之意，回应道：“今日端阳，采买物件繁多且杂，若同他们一样整齐光鲜，行事定然束手束脚，索性穿这身方便行事罢了。”意料之外，但被对方问及，她少见耐有解释，给予回应。稍顿，又道：“恕我冒昧直言，听娘子口音非本地人士吧？”

“我……”姜书梨别有深意地看了白灵子一眼，抿了抿唇，道:“我自宥州而来，到此地投亲，旁侧之人正是自己的堂妹。”

白灵子瞪大了眼，什么？堂妹？！姜书梨这般睁着眼说瞎话，简直……太不要脸了！

“嘿嘿，是啊是啊，她，我堂姐。”白灵子感受到一种死亡眼神的逼迫，立马附声道。

“原来如此……宥州远在千里之外，我鲜闻寡见，倒不知是何风景。”

“景致平常不过，我更觉此地优甚。”姜书梨不欲多言，扯开话题，视线落在她携着的竹筐里，里面的东西形状怪异，心下不解问道:“郎君筐中所盛何物？”

“这是角黍。”宋凝霜难免疑惑，诧异道:“娘子不识得此物？”

姜书梨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这角黍在大安国该是随处可见，竟还有人从未见过，莫非家中富足，此等俗物鲜少出现，这样想来倒是大有可能。

“今日端阳，乃祭载屈子而延续的民间传统风俗，此外还有龙舟竞渡、楚艺大观等活动，而这角黍亦是传统美食，有咸口和甜口，我这儿是甜口的，沾上白糖，软糯绵口，味道甚好，娘子未曾吃过的话不如尝试一番。”她从筐中取了一串出来，递于姜书梨:“不过此物不易克化，少些食用。”

姜书梨有些纠结的轻蹙眉头，自己不过随口说说，何况此物拿在手上甚是麻烦，自己并非贪食口腹之欲……但若是拒绝，她会不会失望？

“听郎君那般称赞，我要是不收，便辜负了你的美意。”姜书梨双手接下，旋即作随意状转交在了白灵子手中。

“……”

白灵子下意识伸手接过，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恨恨腹诽:啊——姜书梨！你简直太过分了！

白灵子察言观色，眼珠子转了转，趁机道:“这位郎君不知，我堂姐来此地不久，还从未见识过咱们县里的端午佳节，以往在家时规矩森严，女眷甚少出门，各种风俗玩乐难免好奇，别说吃食了。哎，要不是我今日生意繁忙，早就带她四处转转了。”白灵子只想早些打发了姜书梨，让这女子将她‘领’走，与这座大佛多处一刻，便多一份危险，暗暗想着看样子这段时间不能出来了！！

“竟是这般……”宋凝霜不敢想象，这女子在家多为约束至此，心中替她生出几分惋惜来。

而被她惋惜之人，哪能看不穿白灵子心思，此刻目光正冷冷看着白灵子胡言乱语，替她自作主张。

白灵子吞了吞口水:姜书梨这眼神怎么回事？难不成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晚上县里最繁华的地段会有民间百姓组织的夜戏，还有晚市里，百姓点烛放福灯，届时全城灯火通明，还有特色吃食等等，热闹不绝。娘子若是闲暇，我可带你游玩一趟。”

宋凝霜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说完即有些后悔。自己眼下男子身份，贸然相邀不知是否唐突了对方……可心里隐隐冀对方能应承下来。她凝视着姜书梨，心中泛起一丝担心，一丝期许，有些忐忑难宁，这番情绪，她在从前不曾有过。

姜书梨犹豫，清楚自己此行目的，但瞧她眸光恳切，心意诚诚，有些不忍拒绝，忖度片刻后，道:“恐怕届时麻烦郎君了。”

宋凝霜见她应下，先前涌起的片片思潮自是荡然无存:“好，那今晚酉时正清河桥旁见。”

她抬步离开，脚步一顿，蓦地想起一事来，转过身问姜书梨:“对了，话说许久却一直未能提及，某宋子安，未请教娘子名姓？”

“姜书梨。”

姜书梨……一字一字，细细轻喃。名字听着清婉，实则却是一个柔媚明艳的女子。

“嗯。”她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温煦。

“哎，那女子倒是热心得紧，说了半天话，这夜交藤没买成。”直至宋凝霜消失在视线当中，白灵子顺着她离去方向微微摇头叹息。说罢，不知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了笑。

白灵子不经意侧头睨了眼姜书梨，唇角倏然一僵，惶然道:“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姜书梨面无表情看着她，神色湛冷:“灵草。”

“……”

陆宅是一座二进的宅子，与宋凝霜一进的旧院不同，此处不大，但房子布局合理，内部结构精巧，白墙黛瓦，精致典雅，门庭广阔，门匾上书‘陆宅’二字，笔酣墨饱，不拘细行，每个细节都彰显着宅院主人的用心。

宋凝霜上前，扣了扣门环。过了片刻，门悠悠拉开，出来一个门房。

“哟，宋先生，您来了。”

“张伯，山长师母可在家？”

“都在，夫人正念叨着你呢。”宋凝霜并非第一次来，门房张伯将她迎进门，一路行进，更能明显看到院子内高雅不俗的格局。

行至正堂，但见陆怀远夫人徐氏手中正捧着册子似忙着清点货物，因此并未注意到宋凝霜的到来。

“夫人，宋先生来了。”张伯道。

“伯母。”

闻声，徐氏抬起头微微笑道:“诶，安儿来了。”她放下手中册子，忙上前拉着她道:“你来得正巧，上午我让派吴娘去你那儿想给你送些角黍去，没想到她说你没在家。刚好你来了，等会儿用完饭带着些走。”徐氏口中的吴娘是陆宅的厨娘，亦是门房张伯的妻子。

宋凝霜如今孤身一人在外多年，两家挨得不远，徐氏更是拿她作女儿般疼爱，是以平日里或者逢年过节，都会送些瓜果吃食给她。

“伯母，不必麻烦，角黍子安给您买了些来。”宋凝霜边说边将竹筐置于茶几上。

闻言，徐氏这才瞧见竹筐中的角黍，眉心轻拧，嗔怨道:“哎呀你这孩子，这东西我们自己包的都吃不完，还浪费那钱去买了来。”

“不值多少银钱，您收下便是。”她张望了一圈，问道:“陆伯伯呢？”

徐氏拗不过，只好作罢:“他呀，在书房不知做些什么，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

“嗯，我可听见有人当着安儿的面在背后编排我的不是咯。”徐氏刚说完，陆怀远便从堂外走了进来。

“我可是忙了一上午，采买挂艾草包角黍，也不见得你来帮个忙。”陆宅虽有几名仆人丫鬟，但徐氏有些事情也会自己亲自去忙活。

陆怀远听到她如此说，哈哈笑道:“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不过，我可是在书房回笙儿的信。”

“阿兄来信了？。”宋凝霜问道。

陆怀远点点头:“嗯，信上说瑾儿要回来，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徐氏道:“这丫头，定是待不住了，笙哥整天忙着朝廷的事，哪有闲工夫陪她疯。当初她呀，磨了我许久，言非要去京都找她阿兄玩儿，如今倒好，才多久这就要回来了。”

陆怀远坐在椅上，抬眼看向徐氏:“你呀，就是太纵着她，改天给她寻门亲事，嫁出去也好省省心。”

虽是这般讲，但陆怀远这人心性却是少有的开明豁达，对子女亲事上主张随缘，不作强求。

“你呀，也就在我这儿发发牢骚。”徐氏侧身对着宋凝霜道:“好了，我去灶房帮着点吴娘，安儿同你陆伯伯聊着，等会便可用饭了。”往年大都时候，宋凝霜都会留下，今年亦不例外。

“有劳伯母。”宋凝霜见徐氏离开，便行至陆怀远身侧，从袖袋中取出二十两银钱，置于桌案上:“陆伯伯，这是今年的租金，您收好。”

白灵子:娘情妾意的，一看就有戏。

作者:有理有理，这个家没有你得散。

姜书梨:……

宋凝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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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尘缘不觉露，悄时染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