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严双手负背而立,整个人松松垮垮站在门口像个发黄的皱衬衣。员工见了他纷纷起身忙事情去。他提了提裤腰带瞥见坐在前台的谭言心,抽出她正在写的题目,“小谭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考虑?”
整个理发店都静了下来,空气都稠得无法流动。其他人都竖起耳朵来听这秘事,谭言心收起题目脸上没什么表情。
张自严没听到她的回答觉得十分没面子,谭言心在他眼里实在有些不知好歹。他清了清嗓子,“最近不是到春天?晚上的话你们就都早点下班。钥匙我给你们放着,每天都要记得把店里卫生打扫干净。”
员工们稀稀拉拉回了句好,谭言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点头应付。张自严很少来店里,他只有周末会整天待在店里,其余时候都是想来就来。
“今天有批货到了,来几个人搬一下。”张自严随意点了几人前往。
大多数都是护发和染发产品,谭言心掂了掂重量直接抱在胸前,她跟在后面走进店内的小仓库。
小仓库门很小只够一人进出。谭言心最后一个放下货物,被张自严要求清点货物。小仓库上的灯泡有些发黄,谭言心抻了抻脖子对着货单清点。
货物没什么问题,她拿着货单转身离开库,正面撞上张自严。门口的白帘虚掩,张自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人高马大让仓库显得更加狭小,整个人几乎要堵住了出口。
张自严抽走谭言心手中的货单丢到一旁,他手搭在谭言心肩上顺着臂膀下滑,“你好好考虑,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试试跟我在一起,以后这店就是你的了。”张自严咽了咽口水,五官紧凑在一块漏出发黄的牙齿。
原本狭小的仓库空气并不流通,张自严进来后整个室内充斥着刺鼻的烟味。
谭言心被张自严的动作惹得一身鸡皮疙瘩,她拨开张自严的手,“老板,我不需要。”
张自严听了这话只当她是欲拒还迎,毕竟他条件这么好,谭言心不应该拒绝啊。“小谭,我可以跟你爸妈好好谈谈,咱俩的事不急。”
在灯光下,张自严从上到下打量着谭言心,在他眼中谭言心算不上好看,身材干瘦、脸色发黄,有点像长期晒在外面的白衬衣,脾气也很古怪实在不适合做老婆。
但是他已经单身了二十多年还没成家,张自严觉得女人的眼光太高。像谭言心这种初出茅庐的女孩,张自严却显得格外自信。虽然谭言心拒绝了他,他总觉得来日方长。
“老板,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等这个月过了我就辞职回家,这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谭言心开口说道。
张自严的表情逐渐扭曲,他紧锁着眉头,浑浊的眼球直盯着谭言心,鼻孔喷薄着白气。谭言心把他当什么了?她以为她谁啊,这一年半花的是谁的钱?没有他张自严,她谭言心能过得这么舒服?
张自严让她先离开自己一个人待在小仓库,等他出来时已经接近黄昏。他瞥了眼谭言心,怎么可能让她白白走掉,他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门口的小黑狗时不时吠叫,惹得张自严心烦让谭言心提前下班带着小黑狗离开。
离开理发店,谭言心一路往前走,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带着小黑去湖边散步。爪印落在街道上,拱桥之上是橘黄色的天空,黑色的影子晃悠着向前移动。
谭言心揣着兜走在一旁,觉得张自严有些反常。今天跟他说辞职的事居然没什么反应,但应该是同意了。反正日子也不多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喷雾。
湖边的行人很多,也许是因为临近傍晚。两旁种植了不少柳树,已经抽出不少嫩芽。在离这不远处是个警局,经常有不少巡警巡视。
谭言心拉了拉狗绳,只觉得前面空荡荡。收起一看,卡扣已经坏掉,小黑也不见踪影。小黑生性活泼,时常带它出来要散步上一两个小时。这才一会就找不到狗了。
谭言心有些心慌,她沿路小跑寻找小黑的身影。
“小黑?”谭言心沿路到处翻看,连草丛也不放过。只是怎么也找不到小黑的影子。要是天黑的话就更难要找到。
“小黑,你在哪?”谭言心有些后悔带小黑出来,她的心乱蹦乱跳,细汗布满额头。
几声熟悉的狗叫声在身后响起,谭言心转身看见柳葳蕤抱着小黑站在她眼前。
小黑扑通一下从柳葳蕤怀里跃下,扑腾着腿跑到谭言心脚下。
“布鲁斯很聪明,它听得懂我说的话。”柳葳蕤走到她身旁说道。
“布鲁斯?”谭言心抱着小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柳葳蕤歪着头笑道,“我在路口看到它待坐在那,见它一动不动。我喊布鲁斯它有反应,难道他不叫布鲁斯?”
小黑咕溜着黑眼珠朝柳葳蕤汪了几句,“它叫小黑,我还以为它丢了?”谭言心轻抚着小黑的毛发。
“小黑?”柳葳蕤摸了摸小黑的脑袋,见它浑身毛发黑亮,确实不辜负这个名字。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湖边,湖水轻打在岸边的巨石上,散落的水珠四溅。湖对岸的霓虹灯亮起,四周流行歌曲轮流播放。
“你今天没上班吗?我看你不在店里。”柳葳蕤问道。
“上班。”
随即又是一阵沉默,两人沿着湖边走,谭言心微微侧头看向柳葳蕤。她打扮得很休闲,头发披散着,穿着一件咖色夹克。看起来没有化妆,皮肤很白让谭言心想起白瓷。
谭言心接触的人不多且大部分都是女生,很少有像刘葳蕤这种。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柳葳蕤,大概没有比清风更合适的。
清风?湖边的风轻柔地吹动长发,调皮似地拂过脸颊,谭言心深吸口气,清凉的空气顺着鼻腔直达肺部,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
走过文心湖,两人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小黑马不停蹄地跟在身跑。路灯把影子拉得长长的,临沁市的夜生活满满展开,不少路旁的吃食都支起摊来。
掀起锅盖,热气翻腾地向上冒,一股肉香味冒出;大火炙烤着铁锅,裹着鸡蛋的米饭被高高抛起,稻香四溢;红碳一呼一吸间,碳炉上的肉发出轻微的油滋声……
静安路却一反常态,因为周边多数都是老人家,没有闹市的音乐只有树上的鸟叫。仅有的几个摊也是老人家在卖煎饼。
柳葳蕤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八点多,居然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谭言心站在她旁边抱起小黑,“谢谢你送我回来。”
柳葳蕤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谭言心低着头走进小区。小区里灯光有些暗,柳葳蕤只能借助路灯看清谭言心的背影。影子移动得极缓,头发在耳旁轻轻荡起。
谭言心有些想回头看柳葳蕤还在不在原地,要是她在原地,自己又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谭言心努力抬起嘴角,想让表情自然些,动作也自然些。她整个人突然向后倾倒,
“你不请我上去坐一下吗?”柳葳蕤拉住她的手问道。
谭言心抬起头看向居民楼,去她家?想起自己狭小又简陋的家,谭言心实在不想让柳葳蕤看见。
“我们去旁边阿婆家坐下怎么样?”
“是挺不错的,可是言心我的腿脚有些酸了。”谭言心看着柳葳蕤弯下腰用拳头轻锤着小腿,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下,谭言心败下阵来。她好歹得让客人喝杯水再走。
柳葳蕤见谭言心点头心里有些得意,不枉她刚刚情真意切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