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陈大哥,害你挨骂了。”凌霜儿的内疚是真心实意的。这一趟过来确实是冒失,连累陈磊白白受气。她想暂且先不提电梯一事。
没想到宁筑在后面淡淡开口道:“陈生可有办法让我们进去?”抬手直指电梯。
他料定了陈磊有办法,不肯轻易放弃尝试。
凌霜儿无可奈何地暗自摇头:不知道的呢,只当这人没心没肺。知道的,谁不得咋舌夸他一句铁石心肠,真是完全不顾及别人感受,只管提出自己的需求。不过也是,这又是一个皇家贵胄与常人的不同之处了,他们的确从不需要考虑他人的想法和处境。
陈磊心情刚刚平复,一时没跟上宁筑跳跃的思路,下意识地答:“可以可以,这不是什么要紧事。”边说边刷开了闸机让他们进去。
宁筑环视着几部电梯,皆不是昨天所乘坐出事的那一部。回忆了一下在担架上被抬走的路径,他找准了货梯所在的位置直奔而去。
只是那货梯门外摆着一圈围栏,还立着一块上书“故障停用”四个大字的牌子,显然是罢工状态。“能进去吗?”他不甘心。
“不能!这部电梯在没彻底修好之前,都不会开放使用的。您放心,我们不会让事件再重演!”陈磊纳闷于他对大厦内部结构的了解,又猜不透他这番询问是何用意,思忖再三以谨慎作答。
“那么余下的电梯,是否与之有相同的功用?”
“......您是问其它电梯能不能使用?可以啊!”陈磊听到文绉绉的语言就有点头大。但他不想在凌霜儿面前表现得像个傻瓜,只好使出加倍的热情来回应:“您两位这边请!”
客梯的门缓缓打开,陈磊引着两人要往里进,又有点犹豫:“两位昨天才刚受了惊吓和伤害,确定已经做好准备了吗?”他打量二人脸色,见一切如常才略略放心,又补充道:“一会儿如果感觉有不舒服,千万不要勉强,还是身体要紧。”
凌霜儿听他如此说,完全理解错了,以为他这是亲口证实了电梯便是返回宁朝的通道,一整个欢欣鼓舞到想要敲锣打鼓放挂鞭。
“咱们是准备上几楼呀?”陈磊跟着进了电梯,准备帮他们按楼层。
宁筑面无表情答:“最高。”
凌霜儿进了电梯,其实非常害怕,只是想要回家的渴望暂时压倒了一切。她紧紧贴着电梯厢壁站着不敢动,见陈磊按好了电梯还没有出去的意思,便好意提醒他:“陈大哥不必送了,这一下去也难说不会受伤,我们自己去就行。”
陈磊:“?”
陈磊:“下去?下去哪儿。不会受伤的,凌小姐您放一万个心,所有的电梯我们都连夜全面检修过了!我敢保证,一定不会出现昨天那样的事故!”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一来一回对话了几句,宁筑越听越眉头紧锁,不对啊,听来听去似乎这电梯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登高之后自会像坠崖那般一落到底。
昨天那一遭,好像只是一场意外。
果不其然,陈磊陪着他们上上下下乘了好几趟,电梯始终平稳运行,压根没有要发生时空穿梭的任何迹象。
最后一趟下来,宁筑失望透顶。待门一开,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凌霜儿也极度失望,她在后面同陈磊并肩走着,实在忍不住问道:“陈大哥,这电梯速度怎么这么慢。”
陈磊诧异:“不慢呀,我们是准5A级写字楼,这速度都是按照楼高标准来配置的。”
凌霜儿:“不是,上去慢些可以理解,怎么下来的时候也这么慢?像昨天那样掉下来才是合理的吧!”她用了最直接的表述方式。
陈磊才是惊得下巴要掉下来,疯狂摇手:“啊啊啊,怎么能掉呢!不会掉的,不会掉了啊!!”
......
坐进了车里,陈磊还心有余悸,从后视镜里偷眼瞟后座上的两人。
那两人皆是面色不虞,仿佛因为这电梯不会失速掉落,伤透了他们的心。
陈磊低头琢磨究竟是什么道理,突然福至心灵:“我明白了,凌小姐这是要借情景再现,找回记忆对吧!”
他发动车辆,信心满满:“没问题,我有办法,明天带您去试试!”
车子一路径直开回了借住的公寓。陈磊停好车,绕到后头给凌霜儿开门,又诚挚地向她道谢:“今天真的太感谢凌小姐了,要不是你出面帮我解围,我就得被老板削一顿了。”
“不用谢,陈大哥,应该是我们谢谢你。”凌霜儿随口答着,注意力早在下车那一刻就被拐跑了-谁家的饭菜做得这么香??
“不不不,还是我该谢你。为表谢意,我请两位一起吃个便饭吧。”
这邀请来得恰到好处,是饥饿的人抵挡不住的殷勤。凌霜儿本来觉得应该客气客气,可是谢绝的话在嘴里滚来滚去,说出来就变成了满口答应。
陈磊对这里熟门熟路,就近选了一家干净整洁的小饭店。他拿起菜单递过去:“两位来点菜吧。嗯,女士优先,要不凌小姐您先看,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
凌霜儿这辈子还不曾点过菜,赶紧推辞:“陈大哥点吧,我什么都吃。”她的饥饿在踏进店里的那一刻已经达到顶峰,这时连店里免费的茶水都不放过,用袖子遮着脸连灌了两杯,夸道:“好茶!”
宁筑挑了挑眉,意外于她脱口而出的赞叹。这一大壶端上来的茶水,单看颜色就不对,他只浅尝了一口,果然无滋无味,略有一点点茶意而已。也不知她那句好茶,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恭维?若是真心,未免品味太差。若是做的表面功夫,小小女子的城府可是够深。
他的猜疑直到菜上来了才转变为震撼:说是请客一顿便饭,结果是这等规模吗.....
有开胃前菜四样:凉拌干丝、陈皮酱鸭、醋浸海蜇、夏季特选沙拉;热炒荤素四种:铁板牛柳、清蒸海鲈鱼、荷塘小炒、虾酱空心菜;例汤一大盅:胡萝卜玉米炖龙骨。外加点心一碟,米饭管够。
陈磊绞尽脑汁地往小姑娘多半爱吃的方向去点了菜,此时满是期待地看向凌霜儿。
本以为这两日已开尽了眼界的凌霜儿哪里敢动。不但不敢动,还得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把嘴闭紧,免得目瞪口呆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傻子。
阿弥陀佛,这不是皇帝才配吃的饭吗?
陈磊以为二人干坐着只是因为客气,连忙招呼:“开吃开吃,都是些家常小菜。这家厨师做得倒还行,快尝尝。”他举着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了一块鸭腿,轻轻搁到凌霜儿碗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筷子还没用过,是干净的,凌小姐别嫌弃嗷。”一语未了脸已红了。
宁筑对陈磊的一番行为尽收眼底,不禁蹙眉。这可真是狗胆包天,连王府的人也敢惦记!他下意识地去看凌霜儿,还算好,丫头并非全无规矩,正目不斜视,本本分分地坐着等他发话。
他脸色稍霁,轻咳一声:“动筷吧。”
正襟危坐的凌霜儿终于等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欢声道:“谢谢陈大哥款待!”当即开始认真干饭。
陈磊见面前的姑娘一扫拘谨,纵情大吃,两颊塞满食物的样子十分娇憨可爱,直接看呆了。
他觉得自己心里被什么东西轰然击中了,有点毛毛的,有点痒痒的。
不知道怎么搞的,陈磊吃饭吃了一半忽然仓皇离席,涨红着脸语无伦次地解释说自己有事,不能继续作陪了。然后买单、逃跑。
凌霜儿不管那么多。她礼貌地去送了陈磊出门,便返回座位继续大吃特吃。
这是她几辈子都没吃过的好饭,今天就是把肚皮撑破,也不能留一丁点剩菜,否则就是对灶王神君的大不敬。
等把全部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她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
坐在斜对面的宁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吃好了,一只手擎着茶杯无意识地晃着,另一只手虚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正盯着她看。
原来人是可以被充裕的满足感立刻滋养起来的。她便是在这样一顿结结实实的饱餐之下,一扫先前的恹恹然,神态举止皆焕发出灼灼生机。在餐厅明亮清透的灯照下,像是刚刚长成的一株新鲜茶花,有着干净利落的娇艳和坚韧,绝无半点谄媚。
跟他见识过的所有女人--无论她们是何等家世地位身份角色--都不一样。
凌霜儿被他看得坐立不安,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不自然地拿起餐巾又擦一遍:“王爷是要取笑民女吃相不雅吗?”
“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吃相啊?”宁筑慢吞吞地收回目光,他的心情也蛮好。虽然今天是白费力气的一天,没人伺候着也让他多少有些不习惯,但是莫名其妙地就是觉得轻松自在,似乎所有的思虑都是多余,只需要享受当下每一刻就好。
他居然起了一点逗她玩儿的小心思:“左边脸上还有酱汁。”
见她着急忙慌地使劲擦着,他笑意流露更加明显:“右边也有,嗯,上去一点,再上去。”
凌霜儿遵照宁筑的指示,从下巴一直擦到额头上,脸都快擦烂了,终于醒悟,这是被耍了啊。
“王爷怎么捉弄人呢???”
见她一脸难堪,宁筑方收敛起那几分情不自禁的少年意气,恢复了淡淡的神情。只是忽然对她的指控有点不服气,这不能算是捉弄吧!他自问并没有带一丝一毫的恶意。
“本王是好意提醒,你怎么倒打一耙?若是认真说起来,你几次三番行为不端,才该仔细反省。”
“......我哪里行为不端?”凌霜儿瞪圆了眼睛,再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背着这样的罪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宁筑本想跟她对峙,关于她对他上下其手一事,又实在说不出口。好在她的罪状多如牛毛,这件不好说,换一件就是了:“那陈磊是你什么人,还给你夹菜?身为我王府内侍,贸贸然接受陌生男子的示好,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