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覆南风 第16章 北云初遇—芳华

垂花门外的芳华揉揉眼睛，若她没看错的话，那就是之前咳嗽的姑娘吧，她不是离开了吗，为何会束着头发，像个男子一般，最近新来之人只有一个验官，那人为男子啊。她仔细观察前方之人走路模样，好像同见过的验官身形颇像，走路姿势也像。

她想追上去看看，可除了上次送饭，垂花门内她和爹不能进去。再加上上次姑娘逃离同她有关，更是被禁止踏入此门一步。

不过她向来眼毒，见过一次便可记得其特点，即使无法走进查看，也有七八分把握。

那日她还同父亲闲聊，新来之人从身形上看纤细瘦弱，倒不像是个男子，她爹还说她见得人少，少见多怪。

如今越看越像，突然有个想法闪现脑中，难道他们是一个人，验官就是之前的女子。

樊小天带着人将南茄列出的疑点挨个排查，确实查出些东西：“吴才确实每月都要去药铺开两副药，两三年都是一个郎中，性子孤僻，平日同周围人打交道不多，因此周遭之人并不知其有病。

郎中道吴才得病自三年前开始，那时他刚刚来此地，可是病情这些年都只是维持，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建议吴才去京城找个厉害的郎中，吴才拒绝了，觉得吃药能活着就好。我们又搜查了一遍吴才家中，其锅并非熬药所用之物，屋中也没有药材和药渣。”

鬼面道：“查了吴才之前经历，他是本地人，家人和亲戚都早死，所以同孤儿一般，早早就出去做工，吃饭不规律，且未成亲，可能是其胃病和面色不好缘由。根据对李庆邻居的走访，得知吴才曾在盐城救过李庆，两人由此结识。”

冷冰靠着桌边沉思。之前因没有见到药材因此忽略吴才生病之事，从李庆那里得知吴才的线索时，只听李庆称其兄弟，没想去查两人其他关系，这是他们查案的疏忽。

若非尸检，查不到这么多东西，可这其中还有谜团：“继续查吴才在盐城所做之事，还有他生病的情况。既然有人抹掉药材和方子痕迹，就说明这个病因很关键。李庆能将如此重要证据交给他，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止于好兄弟，再细查。”

两人纷纷领命，鬼面疑惑：“那吴才到底为何要自杀，按照郎中所言，此人坚持吃药，若想死，为何还要花这个钱，而且就死在咱们审问之后。”

樊小天附和：“对啊！”

冷冰也没想通：“确实奇怪。”

他们现在就像走在迷雾中，每出现一个证据都能帮助他们看清一点儿前路，只是现在证据太少，看得还不够清楚。

冷冰深夜睡不着出来走走，没走几步就看到草丛边蹲着一个人，歪着头一动不动，除了那个胆大的姑娘，整个驿站没有人会这样蹲着，他慢慢走过去。

南茄闲得无聊，出来闲逛正好看到一群蚂蚁搬家，看得正起劲，面前出现一双黑靴子，抬头正对上冷冰那双如水眸子。

这双眼睛太能骗人，看着温柔宁静，其实不是个善茬，冰冷狠绝才是真实面目。而她还不能得罪，南茄保持合适笑意，亲切道：“大人也喜欢晚上出来逛逛吗？”

冷冰：“处理许久公事，出来吹吹风，蒲姑娘看何物如此起劲。”

南茄指指地上黑色一片：“蚂蚁在搬家。”

那群黑乎乎的小东西成群结队乌泱泱地长驱直入大路，冷冰伸脚阻挡，蚂蚁绕个弯继续走，冷冰似乎玩上瘾，又将脚堵在它们前面，蚂蚁为了前进又晃晃悠悠调转方向。没过一会儿，就在冷冰刚要抬脚挡路时，南茄一把按住他的脚，笑容娇俏，似乎那双手不是她的：“大人，找我有事？”

冷冰戏弄蚂蚁令南茄联想到她，就像这蚂蚁一般，一次又一次遭到冷冰的捉弄，从被抓回到被迫应下证明自己，即使已尽力，还是不放过她，如这蚂蚁一样可怜。她或许无法逃离，但可以帮助这些蚂蚁离开魔脚。

冷冰面如春风低头看向地上之人，靴子上的手劲不小，可也没有大到让他动不了。这姑娘不光喜欢看，还乐于帮助蚂蚁，年岁上已经及笄，依旧是个半大孩子。其单纯和身上堆叠的神秘感交融令他生起探究的兴趣，纵然一向对与他无关之事不会多看一眼。

冷冰声音低沉、柔和：“无事，只是正好看到，便过来打个招呼。”

南茄笑笑，心道：其实可以不用打招呼，余光看到蚂蚁走远，站起身，欠身道：“大人，时辰不早，小女告辞。”

南茄低头一瞬，眼色变冷，既然万事由不得她，她就慢慢等下去，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

冷冰：“解刨之事，蒲姑娘没有说完吧。”

南茄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恢复刚刚的温柔笑意：“大人是何意。”

冷冰嘴角弯起一个优美弧度：“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南茄笑意盎然看向他：确实没有说完。

秋日阳光正好，芳华挎着篮子哼着曲出门。

“小华，今日打扮得真好看。”路边卖菜的王婶忍不住夸奖。

“婶子，又寒碜我。”芳华娇羞笑着否认，心里乐开花，步伐都荡漾起来。手默默摸向发髻，她学了许久才能盘出个模样，今日第一次梳就能获夸奖，日后她还要再学些新样式，这样更多人就会看到。

来到衙门，见到门口衙役，停下打招呼：“刘哥，今天值班啊。”见无其他人，从篮子中拿出一个白面馒头递过去。

刘哥欣喜接过，目光时不时瞄向芳华乌发：“芳华怎么来了！”突然想到今日初一，拍拍头，“瞧我这脑子，又到月初，快进去拿东西吧，今日冯子不在，小邓替他。”

“好，刘大哥告辞。”芳华扭着小碎步进入衙门。

每月初一芳华都要来衙门领取驿站下月的买菜钱和耗尽的物品。一来二去与衙役都相熟，向来脑子活泛的芳华知道衙门里这些衙役官虽不大，但总归比平常人多些门路，因此每月来时总会带些稀罕吃食，这些大老粗平日也没吃过些好的，每次见到都喜上眉梢。

今日的白面馒头就是从专供驿站中官家人的粮食中挤出来的，那些人平日忙东忙西，哪里会关注这些小事，多年下来也就越来越娴熟。

不过，刘大哥口中的小邓最近才来，她从未与其说过话，也不知喜不喜欢刚刚吃食。

芳华来到库房门口，轻叩屋门，里面传来清脆的男声：“进来吧！”

芳华推开，一个稚嫩满脸喜色的少年抬头，指指桌上的纸包：“是驿站的芳华姑娘吧，快来吧，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芳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挂满笑走上前，拿起来检查，边清点边道：“邓衙役看起来比我还小，就已经进衙门当差，真是青年才俊。”

小邓胀红脸：“芳华姑娘折煞我，在下只是一个卫役，日后姑娘称在下小邓吧，而且在下只是看起来小，已经行冠礼，应该要比芳华姑娘长几岁。”

芳华心中一惊：他竟然知道她的年纪，难道偷偷打听过。心跳地快些，隐隐喜悦在空气中荡漾起来。

面前男子长得俊俏，又有法子能来到衙门当个轻松的卫役，家中应该有些关系，若能嫁到这样人家，对她来说已是顶好的选择。不过不能表现如此明显，芳华连忙看向手中一摞胰子：“可否多给些茶花胰子。”

小邓迟疑道：“茶花胰子一般只给官员家眷，这次入住驿站官员似乎未带家眷。”

芳华解释：“驿站中虽未有官员家眷，但一位官员带着一个女子。女子皮肤娇弱，茶花胰子温和些。”

普通胰子男子用正好，可以掩盖汗味，但对她来说过于刺激。多拿几块回去，她也能沾沾光。

小邓想到之前衙门的传言，小声道：“那个姑娘不是离开了吗。”

小邓刚来时便听衙役闲聊时说过，据说是最大官心上人，不过他们私下猜测应该是哪个妓院的姑娘。即使是定了亲的正经人家的女子，没有过门也不会同男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后来此女离开，官员一顿寻找更是给不少人增加饭后谈资。

芳华低下头，用仅两人可见声音道：“又回来了。”

小邓疑惑，难道之前调查有所遗漏：“芳华姑娘可否细说说。”

芳华娇俏一笑：“这可是秘密，泄露会有大麻烦。”

小邓眸色一转，含笑道：“芙蓉斋最近新到一批鎏金簪，特别配姑娘发髻，那家店中的胭脂水粉也是从京城拿的货，最新样式，姑娘若闲了可去那里选选，记我账上就行。”

芳华心惊：她还是小看面前之人。芙蓉斋这种只给富人消费的店铺，只允许相熟和有财力之人赊账。镇上哪位夫人小姐不喜欢芙蓉斋的物件，只是不是喜欢之人都能买得起。小邓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条件居然如此好。

芳华脸色微红，羞赧道：“这怎么好意思，那里收拾那么贵。”

小邓将两块茶花胰子放到芳华手上纸包中：“姑娘不必在意，那家店的掌柜是我们家亲戚，不会要那么多钱。姑娘尽管选就行。”

芳华心知肚明其目的，可她也有她目的：“今日戌时之后我就闲了，为表感谢，请邓衙役吃烧肉吧。”

“芳华姑娘说到在下心里去了，有如此美的姑娘相伴，在下荣幸。”小邓嘴上像抹了蜜一般，也击中芳华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