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江雪岭逐渐清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宿醉带来的迟钝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缓缓消散,留下些许疲惫和空虚。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昨晚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一幕幕往脑海里涌。
应酬、宏远集团、顺利的合同、多喝的两杯酒。
然后就是陆昭阳那张放大在眼前的脸。
再然后……
江雪岭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等一下!他居然在陆昭阳面前脱衣服了?
虽然具体细节有些模糊,但那个自己执意要解开纽扣,而陆昭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慌失措,死死按住他手的画面,却异常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江雪岭抬手揉了揉眉心,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创业这三年,也算是在生意场上锻炼过了,酒量居然还是这么不争气,真是丢人。
不过,陆昭阳的反应也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一个自诩笔直的直男,怎么会对同性脱衣服有这么大的反应?这合理吗?
江雪岭瞬间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这家伙倒还算个正经人。
昨天晚上他喝醉了非要脱衣服,又不让碰。
陆昭阳根本不敢看,全程闭着眼睛像瞎子摸象似的,拿着花洒对他一阵冲。
冲完又闭着眼睛找来浴巾把他裹住。
最后依旧是闭着眼睛把他放到床上塞进被窝。
虽然中途差点因为看不见撞墙上,不过陆昭阳身体壮实,抱人稳得很,还真没摔着他。
江雪岭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总觉得陆昭阳没给他洗干净,掀开被子下床,决定再去浴室彻底洗一遍。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让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江雪岭瞥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用顶着这张可能还没完全褪去醉意的脸去公司面对下属。
江雪岭的视线落在了和陆昭阳的聊天界面上。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昨天中午发的让对方来会议室的通知。
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江雪岭自己都没察觉到那点微妙的不爽从何而来,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个字发过去:【在哪?】
发完,就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扣,懒得再管。
他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温饱问题,肚子里空荡荡的,胃里已经开始隐隐发出抗议。
江雪岭本想找点吃的,然而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矿泉水和果汁以外,空空如也。
江雪岭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家大概只有睡觉和洗澡这两个功能比较齐全。
空腹带来的不仅是饥饿,还有逐渐加剧的胃部痛楚。
酒精的后遗症开始正式显现威力,一阵阵钝痛从胃部蔓延开来,让江雪岭不自觉地弯下了腰。
他的脸色白了几分,这种熟悉的疼痛感让人烦躁,偏偏前两天刚买的药不知道去哪了,江雪岭只好耐着性子点开外卖软件,准备再下一单。
不知怎么回事,手一滑却点开了微信,该死的陆昭阳,消息居然还没回!
江雪岭的耐心瞬间降至冰点。
爱回不回!惯的他!离了你这傻狗,我还吃不上饭了?
江雪岭快速下单了胃药,支付成功。
做完这一切,他缩进沙发里,环抱住隐隐作痛的胃,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外卖小哥的语音:“您好,您的外卖到了,放门口不用敲门是吧?——诶,哥们儿,你也送这家?”
语音到这里就断了。
江雪岭皱了皱眉,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外卖小哥在跟别人说话。
他忍着不适,起身去开门。
门一拉开,差点迎头撞上一堵结实的墙。
哦,不是墙,是人的胸膛。
江雪岭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陆昭阳那张带着几分心虚,几分慌乱,在他看过来瞬间“唰”地一下涨得通红的俊脸。
陆昭阳左手拿着刚送来的外卖纸袋,右手提着一个印着某家常菜馆logo的袋子。
陆昭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避开江雪岭的视线,把手里的两个袋子齐齐往前一递:“江总,我来给你送点吃的,还有你的外卖。”
江雪岭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陆昭阳,只接了装着胃药的外卖纸袋,转身就往屋里走,丝毫没有邀请对方进来的意思。
然而在准备关门的瞬间,陆昭阳那高大的身躯就像条灵活的大狼犬,嗖地一下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江雪岭懒得理他,自顾自走到茶几旁,打开外卖纸袋拿出那盒胃药,撕开包装的动作因为胃部的抽痛而显得有些迟缓。
陆昭阳这才看清江雪岭手里的药品名字,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几个大步跨过来:“你胃疼?”
江雪岭没吭声,把药片塞进嘴里,就着冷水咽了下去,才吝啬地给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嗯。”
“空腹吃药能行吗?”陆昭阳的担忧写满了整张脸,“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我带了山药排骨烫,还有清蒸的枸杞小米糕,上汤娃娃菜,都是好消化的。”
江雪岭吃完药,只觉得浑身乏力,胃里的绞痛也没有立刻缓解。
他看都没看陆昭阳带来的食物,重新窝回沙发里,蜷缩起来,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对方,明明白白地表示拒绝交流。
陆昭阳看着那微微弓起的,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江雪岭听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
本就因疼痛而烦躁的神经瞬间被刺激了,他猛地睁开眼,火气有点压不住:“你折腾什么?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陆昭阳期期艾艾地举起黑屏的手机:“手机没电了,老板,能借你充电器用一下吗?”
江雪岭顿了一下,脸埋在沙发靠垫里,闷声说:“在卧室床头柜,自己去拿。”
陆昭阳如蒙大赦,赶紧轻手轻脚地溜进卧室。
等他拿着充电器出来时,发现沙发上的江雪岭状态更差了。
整个人缩成了更小的一团,身体细微地打着颤,间或溢出几声压抑的抽气声,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陆昭阳赶紧几步冲到沙发前蹲下,想碰又不敢碰,只能虚虚地抚着他的后背试图帮忙顺气:“怎么了?很疼吗?”
江雪岭第一反应是想拍开这只碍事的手,但疼得手臂发软,一巴掌拍在陆昭阳肌肉结实的手臂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陆昭阳被这软绵绵的攻击弄得心里更慌,觉得这样硬扛下去不行,当即就要把人捞起来:“走,去医院!”
江雪岭疼得声音发虚,艰难地喘了口气:“等等,先灌个……热水袋。”
陆昭阳这才注意到沙发角落的那个白色的毛绒物体,上面还有两个粉嫩的猫耳朵。
原来热水袋是这么个作用,所以那天晚上他就在胃疼吗?
陆昭阳赶紧把热水袋灌好,小心地塞进江雪岭怀里。
也不知道是热水袋起了作用,还是胃药终于开始生效,几分钟后,江雪岭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悠长,不再打颤抽气。
陆昭阳紧盯着他,直到确认他脸上的痛苦神色褪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次提议:“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总是胃疼也不是个办法。”
江雪岭闭着眼,胃部只残留了少许隐痛,完全在可控范围内,他缓缓坐起身,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从容:“都不疼了,还去什么。”
陆昭阳:“……”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好有逻辑。
“那吃点东西?”陆昭阳退而求其次,指向自己带来的食物。
江雪岭没反对,他确实有点饿了。
陆昭阳立刻去拿,打开才发现食物早已凉透。
他自己吃冷饭完全没问题,但江雪岭这刚缓过来的胃是绝对不能碰的。
陆昭阳自然而然地拎着食物走进厨房:“我热一下,很快。”
他拧开燃气灶开关——“咔哒”,只有声响,没有燃起火苗。
“嗯?坏了吗?”陆昭阳下意识嘀咕。
沙发上传来江雪岭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别忙活了,我家没通燃气。”
“……”
陆昭阳不死心,打开橱柜,拉开抽屉——里面空空荡荡,别说微波炉、烤箱、电磁炉了,连个最普通的电热锅都没有!
陆昭阳站在这个干净得像样板间,却没有一丝烟火气息的厨房中央,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他这位外表永远精致体面不近人情的老板,私下里过的竟然是这种只是生存而非生活的日子。
胃疼只知道吃药和灌热水袋,家里连口最基本的热汤热饭都弄不了。
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三分钟后,黑色的汽车驶出了公寓地下车库,汇入周末午间略显拥挤的车流。
江雪岭靠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唇线抿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高兴的低气压。
点个外卖不行吗?非要这么大动干戈跑出来?麻烦。
陆昭阳试图找话题,可江雪岭一个眼神都没给,直接闭上了眼睛,用行动表示不想听。
陆昭阳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地闭上嘴,专心开车。
片刻后,经过某个路口,陆昭阳的目光瞥到路边的那个熟悉的招牌,心念猛地一动,当即打了转向灯掉头。
江雪岭没察觉到路线的改变,直到汽车缓缓停稳,才下意识抬起头。
只见面前不是饭馆,而是一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店铺,古色古香的木质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陆氏医馆。
“……?”
这傻狗把他拉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