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竟是我自己 第64章 四周目·转

阿加莎将尸体丢入坑中。

她最近心神不宁，总是能联想起从前的事情，这令她感到了一丝不安。封存的过去早已经被她压在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这种无理的联想和诱导已经算得上无礼。

如果将此事件的幕后黑手成为黑幕，那么她讨厌黑幕。

她更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无力和暗示。

“涩泽，来，把头，”她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说法有点问题，“把镜的头给我。”

涩泽龙彦走到了坑边，手一松，头颅便咕噜噜的滚落深坑。

这样也好。

阿加莎一边填土一边想。

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

阿加莎愉悦的弯起眼角，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凝结着一点寒冰。

她把镜的尸体就地掩埋，又用杂草掩盖住痕迹。用来裹尸的外套被她团成一团夹在胳膊内侧，她不会将其和尸体一起掩埋，也不会找个地方丢弃，那样迟早会被找到。她决定将其带回去，洗一洗还能穿。

阿加莎，一个拥有强大心理素质的女人，她能面不改色的和尸体睡在一起，也能面不改色的给敌人开瓢，区区一件用来裹尸的血衣，对她而言算个X啊。

她牵着涩泽龙彦冰凉的手，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镜君不喜欢她，阿加莎心里很清楚。在这个房子里，只有她是外人，是可恶的外乡人。不过没关系，她不在意，她不在意的呀，毕竟镜君也是不同的，她看着这个孩子，有时候也会想起她的小波洛呢。

不过只是一个迷途的孩子而已，她还是很包容的。

倒是乱步的态度很奇怪，不过这和她也没多大关系，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镜死亡的事情要不要和乱步说呢？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刚刚把他的孩子埋掉了，那就先不要告诉他了。

阿加莎的高兴一直持续到她回到樱花树下。

血渍已经干涸在了土地上，凝结成难看的深色，片片樱花飘落在血泥之上，糊成惨不忍睹的模样。阿加莎一手牵着涩泽龙彦一手拎着铲子，陷入了沉思。

光顾着埋尸的事了，案发现场要怎么处理啊。翻土么？这样的话土壤的颜色会不一样吧。难道要用水冲掉？这又不是瓷砖地。

有没有什么咒语啊魔法啊之类，可以将这里恢复成原样，把一切都抹除呢？这怎么可能。

啊，好麻烦。

阿加莎觉得处理现场真的好麻烦，现实又不是小说，随便两笔就带过了处理，又或者是影片，几个镜头就压缩了过程，除非是专注于作案手法之类的作品，或许会在收尾上多下点功夫。

阿加莎抬头看了眼天色，最近可能要下雨。从上午涩泽龙彦对着蚂蚁发呆开始算，树林里动物的行为也勉强算得上佐证。但是具体哪一天她也不能确定。

如果现在下雨就好了，大雨会把一切都冲刷掉。

她决定先收拾一下自己。

阿加莎把铲子往地上一丢，牵着一言不发宛如人偶般的涩泽龙彦回去，她在身上擦了一把手上的泥土和血迹，拧开了门。

客厅中没有开灯，黄昏的光也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江户川乱步泡好了一壶红茶，拆开了一包零食。

“埋了？”他冷不丁的出声，吓了路过的阿加莎一跳。

客厅里一片黑暗，在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很难敏锐的发现隐藏着的存在，江户川乱步捏着一片薯片，听着门把手拧动的细微声响，接着是少女放轻的脚步和踩上楼梯时发出的咯吱声。

阿加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江户川乱步，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他看到了吗？

名侦探在吓完阿加莎之后才开始咯吱咯吱的咬着薯片，阿加莎把涩泽往楼上一推，脚步轻盈的走过去，尚还算干净的另一只胳膊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她倾身凑近乱步，一身血腥气令名侦探忍不住往一旁避开。

“怎么，嫌弃我啊？”阿加莎幽幽的道：“你倒是一点都不伤心。”

“那孩子犯了错就要收到应有的惩罚，对吧？”她带着暗示一般，压低了属于少女的清脆音响，既然江户川乱步已经发觉，那她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江户川乱步没有接话。

阿加莎离开了他的身侧，往餐厅的方向走，在路过餐桌的时候看到了细颈花瓶中静静绽放的红色花朵。“一个小小的劝告，如果要做什么的话，就尽快。”

她穿过客厅，在厨房拿走了一瓶盐，盐瓶里还剩大半，够用了。

阿加莎折返，又顺走了餐桌上的花瓶里的花。时钟的指针无声的旋转，逐渐靠近六点。

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二楼。

江户川乱步盯着自己的手指，将指尖的一点尘埃连同薯片一起吞下。

“我知道的。”

他对着黑暗低声回应。

阿加莎把头上的装饰和手中的花放在桌上，直接进了浴室，鞋脱在了外间，她打开花洒调到最大，让冰冷的水从头顶冲下来，冲掉她一身血腥。阿加莎抹了一把脸，感受着水流带走她身上的温度，在寒冷中战栗了一下。

真的好冷。

阿加莎低头，看着血水逐渐流向地漏。

她抓着隔门，去够放在外面的水盆，把它拖进来，然后将夹在胳膊的外套丢进去搓洗。那瓶盐洒在了粘血的部位，又被头顶花洒的冷水冲开。

阿加莎的手泡在盐与血混杂的冷水中，她浑身湿透，半透明的衣料贴在身体上，勾勒出少女还未完全发育的身体。

她开始发呆。

水面模糊的映出她年轻的脸，这张脸上带着困惑，还有一丝不解。

·

涩泽龙彦勾着衣领，把它拉下。

在镜子里的上半身由红白黑交织，鲜血已经干涸，脸上的血液已经被阿加莎擦去，溅在脖颈上的血也被衣料吸走。冰冷的指尖顺着脖颈上的红痕划出一道死亡线，在青紫的手印之中，还夹杂着奇怪的勒痕。

他有些困惑。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水流冲刷走手上的鲜血，衣袖卷起，手腕上两圈红痕十分显眼。他就着生水吞下一片白色药片，关掉水龙头。

他感到恶心。

所有被沃尔德碰触到的地方都让他难以忍受，仿佛冰冷的触感还停留在身体之上，所有经历过的痛楚从记忆最深处翻涌出来，嘲笑着他的软弱和虚无，让他有一种呕吐的**。

镜是无辜，但一想到镜的躯壳中是那个男人的灵魂，他就忍不住迁怒。这已经刻在了灵魂上，他无法控制本能。

涩泽龙彦按住右眼，那里在隐隐作痛。他的指尖顺着眼眶边缘插入，将那颗眼睛取出 ，它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形态，白色的球体上嵌着红色的瞳孔，在凝视着自己。

是【红】。

不是【灰】。

“禁止【窥探】。”

他咬着字，从口中吐出的却是来自大海另一端那个古老国度的语言。

“禁止【凝视】。”

·

阿加莎在看一朵花。

红色的，盛开在原野上的花，如今放在桌上，和玫瑰摆在一起。

少女将它拿起，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红色的虞美人最后插在了发上，她在镜中打量着这朵花，它红的耀眼，如火一般，从中透出强盛的生命力。

很好看。

但是不能长期佩戴。

她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摘下，插入了一个花瓶里，摆在了窗台上。半开的窗户有风吹入室内，窗帘被风吹的向旁边摆动。从窗内向外看去，镜室的门紧关着，它的主人却已经被阿加莎埋入地底。

如果不是在窗边看到镜从镜室出来，绕了一个大圈从外转到房前，她不会好奇的下楼，也不会目睹凶案现场。

为什么不直穿一楼呢？明明有连接房后的门，非要绕那么一大圈。

阿加莎有些费解，她提起长袜，又换回了那双高跟鞋。打开的行李箱里露出书籍的一角，她扎好还带着潮气的头发，将书从行李箱底部抽出来，黑底烫金的书封设计极为华丽，无愧为典藏版的身份。

这是她要交给涩泽龙彦的新作。

她扣上行李箱的锁扣，把书放在了桌子上。用作推协信物的怀表还在兢兢业业的进行着它的本职工作，阿加莎看了一眼时间。

六点半。

她推开门，在对门门前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选择打扰，阿加莎下楼来到客厅，灯已经再度开启。

那是一个吊灯，吊在房顶上，透明的玻璃切割成规则的椭圆形，棱角折射着暖黄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客厅。

茶几上有一把已经擦干净的铲子，以及一支折下的樱花。

阿加莎古怪的看了一眼依旧在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半个小时了，他那包薯片还没吃完。

阿加莎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盐袋，将盐瓶灌到使用之前的位置，放回了原处。她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仓库的门禁闭，应当已经再次锁好。

她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想。

她穿过大半个一楼，顺走了花瓶，又特意在江户川乱步晃过，一把扯开了客厅的窗帘。

阿加莎的视力很好，能够看清樱树下的场景，那里已经恢复了原样。

“你的茶已经凉了。”江户川乱步道。

如果江户川乱步堕入黑暗，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想。将没有人能够侦破他的犯罪。

不过有一说一，作为【共犯】，这种收尾相当有安全感。

【波洛】：阿婆笔下的侦探形象。

【虞美人】：英国的一种纪念之花。

日本喜欢干湿分离，所以浴室会分成两部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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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四周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