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反驳朱大娘的话是从奶奶说的。
她从屋内走出来,后面跟着果真如纪大娘所说,高大、壮实的从则。
若此时姚鲜还清醒着,一定会立刻迎上前去,恭喜从奶奶和从则出关。
但此时的她只能浑浑噩噩地坐在椅子上。
从奶奶出现后并没有接着反驳朱大娘的话,而是赶紧查看姚鲜的情况。
今早看到姚鲜放在外头的食盒,从奶奶就知道姚鲜昨天来过了。
想着今天就算没能收尾成功,她晚些时候也要下山看一眼姚鲜,谁知从则是个争气的,早上起来就把铁锤弄好了。
过年期间肯定是不会来打铁洞这边,从奶奶就想着,反正姚鲜白天要开店,她和从则回去太早也见不着人,不如把打铁洞收拾干净,再安安心心回去给姚鲜准备晚餐惊喜。
就是这一念之差。
打扫卫生的时候,从奶奶隐约听见院坝传来的动静,就让从则站洞口仔细听一听,从则耳聪目明,隐约听出是纪长安在尖叫。
从奶奶当即意识到不对,纪长安是个乖巧的孩子,哪里会发出那样凄厉的叫声?
声音离她们又近,出事的人,恐怕是姚鲜!
打铁洞来不及完全打扫干净,从则就背着从奶奶下山了,紧赶慢赶,到了属于前院的堂屋,隔着门听见纪大娘的声音,知道姚鲜暂时安全,从奶奶才让从则把她放下。
看从奶奶往这边走过来,纪长安识相地松开了姚鲜,挪到椅子后面。
同样有眼力劲的还有纪大娘,从奶奶出现了,姚鲜再不可能被村里人捉去审判,也就无需她的长工,就悄悄让长工们继续回去看铺子。
别看现在村里没外乡人,村里趁火打劫小偷小摸的人可不少!
从奶奶眼里只有被负面BUFF缠身的姚鲜,心疼地抚摸她的脸颊,叫了她几声不见回应后,着急地对从则道:“则哥儿,你快去请苏大夫过来。”
从则诶了一声,正要先去院坝对面的医馆看看,得了围观人的提醒:“则哥儿,今天医馆没开门呐,苏娘子应该是在家里。”
从则就道了谢,从杂货铺和布料铺中间的小路离开。
朱大娘对姚鲜发难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得知姚鲜害死了从奶奶,现在疑似被害死的本人出现了,还对疑似害她的人关怀有加,哪里不明白是自己被人误导了?
讶异、愤怒与忐忑在胸膛里来回交织,想为自己辩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所有话语到了嘴边,只变成了:“您没事就好。”
听见朱大娘的声音,从奶奶叹了口气,让纪长安继续看着姚鲜。
向周围人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才慢慢走到朱大娘面前:“芳姐儿啊,你是村长。”
明明没有责备的话,但朱大娘听出了从奶奶的失望。
她抿了抿唇,倔强道:“姚鲜是朝廷通缉犯。”
“那也应该由官府收拾她。”
从奶奶看了眼周围的人,问道:“要是纪娘子没有出手,你们打算对鲜姐儿和长安做什么?按照你们的逻辑,鲜姐儿是犯人,怎么着都行……那长安呢?她总归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吧?”
换做以前,多少会有人轻视从奶奶,为自己辩白一二。
但现在,没有人为自己辩解,也没有人反驳从奶奶的话。
一是因为从则的铁匠身份,二是因为芥子荷包。
虽然朱大娘说芥子荷包是从则爷爷留下来的宝贝,可大家这些年多多少少跟从奶奶有过接触,那荷包看着挺新,上面的针脚一看就知道出自从奶奶之手。
年龄、地位、本事,三者皆有,村里人确实没法再像以往那样对她不敬。
从奶奶拿起朱大娘收集的证据细细看了起来。
末了,问道:“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朱大娘已经意识到自己莽撞了。
有些事情不得不承认,就像纪大娘说的那样,但凡朱大娘能跟周英然多了解了解,今天也不会出现这样的误会。
故而从奶奶问起,朱大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前段时间村里有不少游侠,是他们不小心落在村里的东西,我瞧着画上的名字,还有籍贯和鲜姐儿说得挺像,就稍微打听了一下。”
姚鲜告诉她的背景和通缉令上的姚仙儿确实相似,都出自京城,都有一个和离不知去向的娘,都有一个有了后娘就当后爹的亲爹。
尽管姚鲜没有说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到显杳村的,但是看了通缉令以及收集过的这些证据,朱大娘认为也能理解姚鲜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踪迹。
这可是杀人灭门啊!
据说那外乡人家里十几口人全没了,家还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又恰好遇上从则和从奶奶凭空消失,朱大娘很难不多想!
能一己之力把外乡人灭口的人,又有从则和从奶奶的信任,杀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而姚仙儿有这样的本事,朱大娘哪里敢继续留她在村子里?!
从奶奶发现她看不透面前的人了:“所以,你就宁可错杀无辜?”
朱大娘道:“她是不是无辜,还得等衙役过来。”
但先到的不是衙役,而是被从则请来的苏娘子,以及闲来无事在苏娘子家里看苏娘子煮八宝粥的周英然。
来的路上,周英然还说要让她娘为姚鲜主持公道,得知找茬的人就是她娘的时候,变得沉默许多。
看了姚鲜的情况后,苏娘子没给她开药,而是扎了几针。
效果不说立竿见影,但姚鲜确实在针灸中慢慢清醒了。
苏娘子见状,收了针。
看清楚身边是哪些人后,姚鲜立刻意识到自己没事了,正想强颜欢笑恭喜从奶奶和从则顺利出关,但目光落在从奶奶手里拿着的东西上,没有主动开口。
从奶奶还在问朱大娘:“你说报了官,衙役马上会到,他们人呢?”
是啊,人呢?
朱大娘在来找姚鲜之前报的官,按照以往的经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衙役就会赶到,可现在经历了二人对峙、纪长安护姚鲜、纪大娘护崽、从奶奶出现、从则请苏娘子,苏娘子为姚鲜扎针,姚鲜还清醒了,衙役也没有出现!
从奶奶提醒朱大娘道:“你不如回去看看,真的报官了吗?”
朱大娘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听取了从奶奶的建议,回村委会复查。
说是报官的装置,其实是一台走动的钟表,用手接触钟表后,就可以登录NPC平台,通过NPC平台,可以实现NPC之间的联系、发布任务、设定玩家BUFF权限等一系列操作。
其他店铺也有类似的物件,不过不同的店铺并不一致,杂货铺的是木雕摆件、铁匠铺的铁炉、布料铺的是测量布匹的卷尺、粮铺是漏斗、肉铺的是大砍刀、医馆的是称量药品重量的秤。
发现根本没有报官的记录后,朱大娘一身冷汗!
这不可能,她明明报官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如果当时没有纪长安在,姚鲜此时怕是已经没命了!
去而复返。
姚鲜家前院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周英然和纪长安和往常一样帮姚鲜招呼客人,村民们一如既往排着长队,姚鲜在明亮的灶房里忙活,若非前院坐着从奶奶和苏娘子,从则板着脸在收钱,好像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情一样。
从奶奶见朱大娘回来了,拿着布包,起身让她进屋。
跟着的还有苏娘子。
合上前院的堂屋的门,从奶奶并没有在前院堂屋跟朱大娘交谈,而是引着她和苏娘子一块儿到了后院。
烧热了回风炉,三人在铺了毛毯的木制沙发上坐下。
从奶奶才问起朱大娘报官情况。
朱大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从奶奶笑而不语。
旁边的苏娘子却出声了:“朱姐姐别紧张,我和从阿婆已经猜到了。”
她将布包拿了出来,取出通缉令,轻轻抚摸着上面女孩的画像,道:“有这个在,报不了官的。”
朱大娘知道苏娘子出身不一般,可见她如此笃定,还是忍不住质疑道:“怎么可能?通缉令的存在就是为了方便通知官府啊?”
从奶奶道:“通缉令,未必是真的通缉令,你不觉得这些证据让人发笑吗?”
朱大娘当然觉得,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用到壮阳的东西?
“难不成,还有人敢伪造通缉令不成?”
“为何不敢?”从奶奶仿佛陷入了回忆,“四十年前,很多人就死在这种通缉令下。”
四十年前!
朱大娘那个时候虽然还未出生,但她成为村长后,从钟表里的县志上看过不少秘辛之事。
比如说,县志记在,她们的这个世界,曾是他人的游戏场。
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
只不过那个时候,‘游戏’在大昭人与外乡人之间,而四十年前的那场政变后,游戏,只属于外乡人。她们大昭人,则逐渐边缘化,也许再过一两代人,她们普通人,就会彻底失去了解所谓‘游戏’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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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