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忍着浑身的酸痛睁开了眼睛,从窗台透进来的光线过于明亮,让他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他难受地眨眨眼。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以及一些花草的清香,是他熟悉的味道,然而目之所及,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房间的结构像是一处阁楼,挑高的尖屋顶,大面积的玻璃窗,窗外可以看到蓝天白云,以及若干飘散在玻璃上的落叶。
房间四处装饰简洁,床的另一头有一个木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因为隔着一点距离,他看不清是什么书。
叶笙打量着这个地方,努力回想他能记起来的最后一个场景。
他是在野外徒步的时候,遇到了突发的雷暴雨天气。
匆忙下山的途中,他看到了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泥石流,他想找地方躲过去,结果因为地形复杂他在奔跑时不小心摔进了一个坑里,脑袋狠狠磕了一下,而后就失去意识了。
摔下去的瞬间,他心想,完了,看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失去意识前,说不清是惊惧、悔恨还是不甘,但还没等他回想到短暂人生中的任何片段,人就晕过去了,还以为生命就此走到了尽头。
那泥石流的汹涌程度,估计在他摔倒没几秒后就能把他淹没。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难道是获救了吗?
脑袋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来人轻轻推开门,木质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一位长相慈祥的老人家走了进来,他穿着居家服饰,头发有一些花白,但精神矍铄,脸色红润,身姿矫健的样子,带着浅浅笑意,看到叶笙已经醒来,缓步走到床边,轻声问道:“你醒啦,感觉如何?”
叶笙略微嘶哑的声音回道:“您好,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答道:“我叫骆谨安,这是我家。昨天下午我在山上散步时,看到你晕倒在一棵大树下,好像还受伤了的样子,我便联系了附近的救援医疗队,医生帮你检查过了,大部分是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低血糖和营养不良,需要注意休息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你看还有没哪里不舒服的,我再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叶笙愣了一下,大树下?难道是被泥石流冲到了大树下?这都能把他救回来的话,还真是命大了。
尽管满脑子疑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容他细究,就醒这么一会儿他已经觉得乏力了。
骆谨安给他拿来旁边的温水,插上吸管让他喝了几口:“你睡了挺久的,应该饿了吧?我让人给你煮了点清粥,你先吃点再睡吧。”
“谢谢。”叶笙开口道:“麻烦你们了。”
这时,一位大概四五十岁的阿姨端着粥进来,闻到粥的香味,一下子将叶笙的馋虫勾出来了,他感觉自己能吃得下一头牛。
骆谨安介绍道:“这是林阿姨,你有什么想吃的跟她说就好。不过你这几天还是先以清淡的为主,免得肠胃一下子负荷不过来。”
林阿姨话不多,微笑看着叶笙点了点头,将粥放到床头柜上之后,跟骆谨安一起将叶笙扶着坐了起来。
叶笙接受两位陌生人的照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确实使不出太大力气。林阿姨见他抬手都有点难,直接端着粥碗就要喂他。叶笙窘迫得脸都有点血色了,上一次被人喂饭估计都是很小的时候了吧,起码他自己是没有半点印象的。
骆谨安在叶笙吃粥的时候继续道:“你看是否需要联系一下家人,免得失联太久了家人担心?”虽说他是昨天遇到叶笙的,但也不知道叶笙实际出门多长时间,上一次跟家人联系是什么时候了。
叶笙犹豫了一下,想到爸妈的情况,其实他不想联系,但还是让骆谨安帮他拿了手机过来,看是否有未读消息。
他看着骆谨安拿过来的背包,背包是旧的,但干干净净,里面的纸质资料、电子产品都没有泡过水或者毁坏过的痕迹,包括那份纸质的体检报告。
仿佛那场雷暴雨和泥石流都只是叶笙臆想出来的。
叶笙打开手机,手机已经快没电了,能看到之前的信息,没有新的留言,但也没有信号。
叶笙问骆谨安:“骆教授,这边山区是不是信号不好,我这手机显示没有信号。”骆谨安:“不会啊,信号一直很好的,要不你试试拨打电话,如果打不通可以用我的手机。”
叶笙尝试了自己手机,信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打不通,奇怪的是用了骆谨安的手机拨打爸妈和室友的电话也显示无法接通。
骆谨安安慰道:“你先别着急,现在身体正虚弱着呢,等你休养好一点了,我们再试试。”叶笙也想不到什么方法,脑袋还是混沌的感觉,只好躺下休息了。
在阁楼躺了三天,叶笙才慢慢恢复了力气下楼。他头部的伤稍微重一点,其他则是手臂和腿上的一些擦伤,以及身上若干有些清淤的地方。
叶笙走到门外的草地上,才看清这栋房子的全貌。
这是一栋三层的现代别墅,砖墙为主辅以木质结构,整体呈现简洁古朴的风格,外带一圈宽阔的花园,花园除了露天的部分,不远处还有一间面积不小的玻璃花房,透过玻璃墙能看到里面的植物种类非常丰富。房子后方似乎还有其他布局,只是叶笙还没走到那边去看。
叶笙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有些沉闷的心情也被眼前的美景治愈了不少。
别墅中除了骆谨安和林阿姨,还有林阿姨的丈夫张叔,林阿姨负责一日三餐以及一些日常打扫工作,张叔则负责园艺方面的打理,以及司机的工作。
夫妇俩都和善的性格,对叶笙都特别关心,尤其是林阿姨,每日给他做不同的吃食,好消化之余味道还特别好。
三天来,叶笙除了住在别墅中的几位,以及过来复查换药的医生,并没有接触到其他人,手机也是一直处于无法外联的状态。
更令他不解的是,刚刚早餐时,在与骆谨安的聊天中,得知这座山叫隐灵山,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叫宁城,但叶笙清楚记得他之前徒步的地方叫岚山,而他从小到大居住的城市是青城。
叶笙向骆谨安借了电脑,上网想查查资料,但看了下地图,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地方,无论是地名、地貌、路线还是其他,似乎一睁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骆谨安看着青年迷茫的样子,只当他是因头部受伤损害了一些记忆,虽然医生说外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但不知道是不是有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还是建议到医院拍个片子稳妥些。
看着青年清秀的模样、彬彬有礼的举止,以及青年对植物的喜爱和见解,让他有种遇到了好苗子的感觉。骆谨安退休前是在宁城大学任教,做过硕导、博导,亲自带过的学生数不胜数,叶苼就属于有潜力且性格十分讨他喜欢的类型。
骆谨安想着,权当交了个新朋友,决定让叶笙先住下养伤,反正这对于他们来讲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其他情况他暂未继续深究。
叶笙回到阁楼,从包里拿出那份体检报告。
就在去徒步的前一天,他在医院检查出分化成了Omega。
他今年已经19岁了,他的父亲是Alpha,母亲是Omega,常规来说人们在13岁左右就会分化出特定的性别,而他一直资质平平,无论是体格还是智力,除了在植物学钻研上显现一些天赋之外,并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体格也是中等,178的身高,因经常徒步有一些结实但总体体态偏瘦,在Omega中这身高算是偏高的,但在Alpha眼中根本排不上号。
所以他,包括他的父母,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是Beta。
叶笙的父母是自由恋爱而结婚,但信息素匹配度并不是特别高,仅到80%。在叶笙高考结束后,父母向他坦白了他们俩早已离婚的事实,原来早在几年前父母已经处于分居状态,并且还找到了他们所说的‘一生挚爱’,因为担心对他造成太大影响,选择在他成年后才告知。
叶苼只觉得好笑,现在的这个是‘一生挚爱’,那他们俩的结合又算什么?他又算什么呢?
叶苼的父亲是律师,母亲是植物专家,他们都是常年出差,在家的时间很少,一直维持的表面的平和。叶笙虽觉得父母没有如胶似漆的感觉,却也没想到两人感情早已淡了。说不清是恼恨多一些,还是伤心多一些。
他上大学之后就鲜少主动与父母联系,只有定期收到父母转来的生活费,以及偶尔一两通电话的关心,提醒着他还有这两人的存在。
转眼到了大二,某个周末的一天,叶笙独自在宿舍休息,突然出现了发热的状况,吃了药熬了一宿都没有降下去,身体上还有一些异样,伴随着一种难言的冲动,以及能闻到淡淡的类似小苍兰的香味。
叶笙察觉到不妙,把自己包裹严实后赶紧去了附近的医院。
医院的诊断令他大吃一惊。医生说道:“你分化成Omega了,虽说分化时间非常晚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跟常规分化不同的是,你的发情期周期可能会非常不稳定,具体表现在间隔较长时间,几个月到一年左右不等,但一发作就会非常厉害,需要及时使用抑制剂,而且剂量也比正常Omega至少多两倍。“
麻烦的是,由于发情期无法预估,必须时刻带着足够的抑制剂,发现有一点苗头的时候就及时使用,并且要尽快找到能独处的封闭场所。使用到足量抑制剂的话,一般3天左右就能缓过来。
叶笙拿着这个体检报告,一时陷入了彷徨,他的生活已经够复杂的了,偏又添加了一项让他无法控制的变化,更难过的是,此刻的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室友一起住了一年多,感情也还是一般,叶苼不是那种特别活跃的性格,宿舍一些外出的活动也很少参加,久而久之更多是他独来独往。
在医院处理完,身体因为打了抑制剂,暂时也稳定了。背着两大盒抑制剂,以及仿佛烫手的体检报告,叶笙浑浑噩噩的回了宿舍。
正处假期,室友们都各自玩乐去了,不只是叶苼的宿舍,整个宿舍楼都很安静。叶笙几乎一夜未眠。
等到假期结束,他还得跟学校报告这个事情,让学校给他重新安排宿舍。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笙收拾了一下行李,想着不能任由自己这么消沉下去,他才19岁,人生还有无限可能的,他想找到生命的意义。
能想到的第一个选项,便是去徒步。他学的是植物学应用,这是从小就有的爱好,每当他陷入不好的情绪时,大自然总能给他疗愈。久而久之,他便爱上了徒步。
岚山离学校很近,山脉延伸范围广,是个十分适合做植物研究的地方,植被丰富,学校里老师也经常会带小组进山考察,偶尔还会搭帐篷露营,叶笙对这里算是十分熟悉了,看着天气尚且不错,没考虑太多就上山了。
在山上露营,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看个日出。虽说自己一人也许会感到孤独,但被植物包围的感觉是叶笙最喜爱的,大自然的味道。
却不料在凌晨四五点时,一声闷雷将叶苼惊醒,突然下起了暴雨,伴随着闪电雷鸣,雨大到连帐篷也快要抵挡不住,叶笙等了一会,雨势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意思,天色很黑,但他带着照明装备,便快速收拾好准备下山。
帐篷是没办法收了,只背着用防水布罩着的背包,从熟悉的小路慢慢往山下走。进山考察的次数多了,偶尔也会遇到雨天,虽说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雷暴雨,但叶笙还是有一点野外技能的,对此并不觉得慌张。
不过他也意识到危险,这里离山脚并不算远,不知道这暴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得赶紧下山。
没想到的是,在经过一处溪流的时候,从山上汇集而来的湍急水流阻挡了回程的路,叶笙只能改走另一条不太熟悉的路,而就在这条陌生小路上遇到了泥石流。
思绪回到现在,叶笙看着手中的体检报告,身体的变化已经不是他能改变的事情了。
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该学会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了。幸运的是,那天在从医院出来之后,医生开了足够几次使用的抑制剂剂量,他还放在包里。而且抑制剂的外包装也保存完好,至少能用两三次。
因为担心叶笙脑袋的伤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骆谨安还是决定要带他去医院拍个片子。然而他拿到叶笙的‘身份证’,看得一头雾水。
身份信息是有的,但无论是排版还是材质,都跟骆谨安他们常用的身份证不一样。让他不禁好奇这是哪一国的身份证,叶笙也没办法作出解释。
于是骆谨安找了他在警局的一位侄子,首先让他帮忙查一下系统里面有没有叶笙的身份信息,如果叶笙真的是失忆的话,他至少能帮忙找到一些线索。结果侄子告诉他系统查无此人,无论是用照片还是指纹去匹配,都找不到。
然而身体比较重要,骆谨安让侄子通过一些渠道给他办了个身份证,先带叶笙去医院看看比较稳妥。
医院拍片检查后,医生说叶笙身体已经无大碍,脑袋的伤也没有引起更多的问题。如此两人也算稍微松了口气。
身体慢慢好起来之后,叶笙开始帮着骆谨安做一些植物的护理。骆谨安看出了青年在植物研究方面的天赋,问起青年过往就学的背景。
可青年说到的大学名称却是骆谨安从未听说过的,按理说他在植物学方面研究了大半辈子,跟各大有植物学专业的院校合作交流的机会也是非常多,他没想到还有一所国内院校是自己没听说过的。
叶笙感觉自己像个断线的风筝,找不到重心了。骆谨安看出了叶笙的不安:“别想太多,你看我俩能这么遇见也是缘分,照你之前说的,是在山上遇上泥石流,说实话那种情况大半是很难活过来的,你能来到这里,就当是上天再给了你一次机会吧。
我虽说是退休老人一个,但忙碌了大半辈子下来也积累了一些能耐,至少帮你在这个地方立稳脚跟是没问题的。你先安心住下,再考虑以后的打算,总之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
一个月后,叶笙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偶尔跟骆谨安徒步上山做些植物调研的工作,常常在山上一呆就是大半天,体力各方面已经可以应对了。
这天在山上,骆谨安先回了木屋,叶笙遇到一片他特别喜爱的小花圃,想自己在这边静静待一会儿。正坐在草地上惬意听风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惊呼声,好像还伴随着几句不满的斥责声,叶笙好奇,这边不是游人常走的路线,徒步一般是走另外一个方向的。
他循着声音走去,发现一条十分蜿蜒的野生小路上坐着一个男人,登山背包被随意扔在旁边,一手抓着脚腕在按揉,看上去应该是崴脚了。
叶笙走近:“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男人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看向叶笙,叶笙不由得心里一凛,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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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