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大小姐居然想起给我打电话?」杨勇那没正形的腔调,此刻却成了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积压的恐惧、委屈、心酸轰然决堤。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呜咽泄露。
「…喂?程墨?说话啊?」他声音里的轻松消失了,透出紧张的绷紧感。
「…没…没事,」用力吸着鼻子,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就是…突然想你了。」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这算什么?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传来他干涩的、带着自嘲的声音:「啧…拿我寻开心呢?还是…终于发现哥的魅力了?」
「真的想你了嘛!不行啊?」我豁出去了,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咳!咳咳咳…!」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狼狈的呛咳,像是被口水狠狠噎住。
「行行行,大小姐发话,小的荣幸之至。」他虚张声势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却绷得更紧,「说吧,到底啥事儿?天塌了哥给你顶着!」
「杨勇,恒一‘颐苑’楼盘,你知道吗?」我直奔主题。
那头的气氛骤然一变。他的声音硬得像冻土:「你…买了?」
「是我爸…江永年撺掇他买五套,明天就要去交五十万定金了!那是棺材本!」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千万不能买!」他吼得声音劈了叉,「天坑!五证不全!恒一早就资不抵债了!现在就靠高额返点拉人头续命!介绍一套抽10%!五套就是整整50万!!他们吃人不吐骨头!」
「能…能拿到证据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要求无异于让他去闯龙潭虎穴!
死寂。只有电流滋滋作响,像在嘲笑我的天真和自私。「啧,程大小姐,您这…是要我去送死啊?」他声音低沉。
「杨勇,我…」
「不过嘛,」他忽地轻笑打断,那油腔滑调又回来了,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味道,「谁让打电话的是美人儿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买卖,值了!」
「杨勇!别乱来…太危险了!」我的心揪紧了。
「怕我出事?心疼了?」声调扬起,带着一丝欠揍的得意,随即又沉了下去,前所未有的认真裹在惯常的调侃里,「安啦!哥命硬,阎王爷嫌我烦!记得欠我的…大学占座带早餐…哥这回该收点高额利息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原来这个笨拙的少年,早已用他的方式,沉默地告白了千万次。
「等等!」杨勇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尖锐而急促,「你爸…我刚看见他和江永年,正往新区售楼部去了!就现在!」不是明天?!我头皮,一阵发麻,难道因为我的重生引发的蝴蝶效应?
「操!」一声怒骂和急促狂奔的脚步声传来,「等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只剩冰冷的忙音。
我攥紧发烫的手机,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心里那丝微弱的火苗在摇曳,却顽强地燃烧着——他正在为我,孤身闯虎穴!
新信息跳出,只有五个字:「别急,卧底中」。却像一颗定心丸。这一次,我绝不让任何人,再碾碎这缕光!
「咔嗒。」门锁转动。妈妈端着热腾腾的黄鸭汤出现,氤氲的雾气温柔了她关切的眉眼。
「囡囡,怎么坐地上?凉!快起来!」温热的手覆上我冰凉的手臂,带着能融化坚冰的力量。
仰望她鬓角刺眼的白发,喉咙像被什么死死堵住。
「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还顶撞爸爸!」妈妈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担忧。
巨大的愧疚和悲痛如同海啸将我淹没。我猛地扑进她怀里,像抓住最后的浮木,失声呜咽:「妈妈…爸爸他…」
「不哭不哭,妈妈替你出气。」她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受惊的雏鸟。这寻常的温暖,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切割着我的心脏。
「囡囡…」她的声音忽然轻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今天…像变了个人。眼神里…全是苦,揪得妈心都碎了…」
闸门彻底打开。再也忍不住,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前世她冰冷破碎的尸体与此刻温软馨香的怀抱在脑海中疯狂撕扯、重叠。
妈妈彻底慌了,更紧地搂住我,下巴用力抵着我的头顶,声音像护崽的母兽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乖,不怕,告诉妈,到底怎么了?天塌下来,妈给你扛!妈在呢!」
「妈,」我抬起头,泪流满面,死死盯住她温柔而坚定的眼睛,「你…信我吗??无论我说什么,都信我吗?」
妈妈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眼神澄澈而坚定:「傻孩子!不信你信谁?就算你说天上的星星是糖做的,妈也信!摘下来给你尝尝!」
压抑的堤防彻底崩溃。我语无伦次地倾诉着即将到来的灾难:李胖子上门打砸撬金牙…她饿晕街头…「噢,对了,妈,快去买验孕棒…快!前世…弟弟…就是因为这场劫难…没能保住…」
妈妈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空气仿佛凝固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惊涛骇浪翻涌,仅仅对视了几秒,她就踉跄着冲出房门,像一阵风般直奔街角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