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猛地起身,脚步放得极轻,指尖攥得发白。
门外的声响还在继续,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着门板,细碎又刺耳,顺着门缝钻进屋里,勾得他心底那股未散的疯狂瞬间翻涌上来。
他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于嘉实那张写满嫉妒与阴鸷的脸赫然在目,正贴在门上,试图听清屋里的动静。
“滚。”楚清压低声音,隔着门吐出一个字,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愤怒与失控的边缘。
门外的于嘉实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声,吓了一跳,随即又嚣张起来,拍着门板喊道:“楚清!你开门!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凭什么让傅总喜欢你?你根本配不上他!”
“我警告你,赶紧离傅总远点,不然我就把你那些肮脏事都抖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心理扭曲的疯子!”
“肮脏”“疯子”这两个词,像两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刺中楚清最敏感的神经。
他不知道于嘉实又是在哪里听到的风声。
父母离世的阴影、大姨家的冷遇、常年独自扛着的心理压力,还有刚才噩梦里的绝望,此刻全都被于嘉实的嘶吼点燃,他眼底的空洞瞬间被猩红取代。
他猛地拉开门,力道大得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于嘉实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却还嘴硬:“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楚清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那股压抑已久的疯狂彻底冲破了防线。
他伸手一把揪住于嘉实的衣领,将人狠狠摁在走廊的墙壁上,力道大得让于嘉实闷哼一声。
“你再说一遍。”楚清的声音很低,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谁是疯子?”
于嘉实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浑身发颤,却依旧不肯服软:“你就是!你爸妈就是被你克死的!不然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你就是个灾星,还敢祸害人家总裁!”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楚清最后的理智。他掐住于嘉实的脖子,指尖不断收紧,看着对方脸色逐渐涨红,呼吸困难,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快意。
就在这时,隔壁的门突然被拉开,傅岭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灯光下。
他本来是听到这边的巨响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却撞见了这惊悚的一幕。
楚清眼底满是猩红,双手死死掐着一个男人的脖子,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浑身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楚清!住手!”傅岭心头一紧,快步冲过去,用力掰开楚清的手。
于嘉实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向楚清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楚清被掰开手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一颤。
眼底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与茫然。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猛地对上傅岭的视线,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最不想让傅岭看到的一面,终究还是暴露了。
傅岭没去看地上的于嘉实,只是先攥住楚清冰凉的手腕——那双手还在微微颤抖,指尖沾着些微于嘉实衣领上的纤维,透着一股失控后的脆弱。
“清清,先松手。”
他的声音刻意放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有话好好说,别伤了自己。”
楚清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猛地低下头,肩膀紧绷着,不敢再看傅岭。
刚才那股狠戾劲儿全散了,只剩深深的自我厌恶——他果然是个疯子,是个会吓到别人的怪物。
傅岭转头看向还在咳嗽的于嘉实,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与刚才对楚清的温柔判若两人。
“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于嘉实浑身一僵。
“傅……傅总……”于嘉实没想到傅岭会在这里,还如此维护楚清,一时语塞,想辩解却连呼吸都还不畅快。
“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这栋楼,或者敢对楚清说一句废话,”傅岭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代价。”
于嘉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不敢再多看一眼,狼狈地逃离了走廊。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沉默像潮水般涌来。
楚清依旧低着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细若蚊蚋:“你都看到了……我就是这样的人,疯子,怪物……”
傅岭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刚才楚清失控时扫落在门口的一本书,轻轻放在门边的鞋柜上。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贸然靠近,只是站在离楚清半步远的地方,声音放得更轻:“你不是。”
楚清的肩膀抖了一下,没应声。
“他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傅岭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没人有资格用过去的事苛责你,更没人有权利骂你。”
楚清猛地抬起头,眼底还泛着红,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可我差点杀了他……”
“那是他活该。”傅岭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他戳你的痛处,逼你失控,本身就罪有应得。但清清,你不用因为这种人,否定自己。”
他看着楚清眼底的惶恐与自我厌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十年前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看他种花的小男孩,眼底全是干净的光,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傅岭放缓了语气,试图拉近距离,“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但别一个人扛着,好吗?”
楚清别过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眶更红了。
积压多年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刻翻涌上来,却又被他死死憋着,不肯在傅岭面前掉眼泪。他怕自己一旦示弱,就再也撑不住了。
傅岭看出了他的逞强,没再逼他,只是轻声说:“很晚了,你刚发过脾气,又受了刺激,早点休息。”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就在隔壁,要是晚上不舒服,或者还能听到什么动静,随时叫我。”
楚清没应声,只是默默转身,想关门。
“楚清。”傅岭突然叫住他。
楚清的动作顿住,没回头。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傅岭的声音很认真,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我不会放弃的。但我会等,等你愿意相信我,等你愿意让我靠近。”
楚清的身体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话,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捂住脸,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溢出喉咙。
傅岭的话像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了他灰暗已久的世界,可他不敢伸手去碰——他怕这束光是假的,怕自己一旦靠近,就会再次被抛弃。
而门外,傅岭站了很久,直到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查一下于嘉实的底细,还有楚清大姨家的情况,越详细越好。另外,给我找最好的心理医生,不要张扬。”
发送完毕,他看向隔壁的方向,眼神温柔而坚定。
他等了十年,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他要做的,不是强行闯进楚清的世界,而是一点点瓦解他的防备。
让他知道,有人会一直站在他身后,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了。
而屋里的楚清,哭了很久才渐渐平复。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傅岭的话,还有刚才失控的自己。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傅岭的深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傅岭的出现,已经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彻底乱了。
或许,他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哪怕只有一点点。
[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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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篇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