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文学崩坏中[弹幕] 第6章 重逢

*

2027年夏初，傍晚，顾家老宅客院。

秋青遥浅浅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天色已晚。

也许是运气刚好，她刚坐起身，客房门被轻叩了两声，随后听见一道年轻而清润的声音。

“秋特助，现在可以用餐了。”

秋青遥回应道：“好的，马上。”

在整理着装的时候，秋青遥莫名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但秋青遥也没多想，三分钟后她打开了房门。

厚重的木门打开时，带起一阵穿堂风，卷着院角栀子花的甜香扑面而来。秋青遥走出门廊，微微抬眼便看见了伫立在园林景致里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管家服，领口袖口都系得一丝不苟，身形挺拔如松，与他身后层叠的假山和半池碧水相映成画，粉墙黛瓦上的晚霞洒落梦幻的颜色在他发梢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青年管家听见门响，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秋青遥十分熟悉的脸。

虽然与记忆里的样子有些变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增添了青年的棱角，但秋青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长高了，也变得成熟了。

青年剑眉浓密而锐利，眉峰微微上挑，潋滟的桃花眼配着浓密的睫毛，仿佛看狗都深情，自带三分缱绻。

他颅骨节明显，顶骨饱满，唇线分明，流畅的脸型搭配锐利的下颌线条，极其优越而凌厉的骨相中和了眼型的倜傥，反而更显冷冽和英感。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秋青遥，神态完全不像是一个在讲究家族里工作的管家该有的恭敬模样，反倒像是一个闲适自在的贵气小少爷，而且……还有些拽拽的。

秋青遥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跑来这当商业间谍了？”

青年闻言故作失落，啧了一声：“学姐，没想到我在你眼中居然是这样的人。”

秋青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脑也反应过来她还在顾家的地盘上。

于是她小跑两步，溜到了青年身旁，双眼快速扫了四周，小声试探道：“商知机，那你在顾家干嘛？”

商知机垂眸，眉眼含笑道：“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一名实习管家。”

“你认真的？”

秋青遥皱眉，面露疑惑，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毕竟以他的学历和能力，有太多更好的选择。

“学姐，如果你知道我的工资，你就不会质疑我了。”商知机淡定道，还整理了几分衣袖。

秋青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微微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多少，透露个大概呗。”

商知机有几分自得，拽拽一笑，比了一个手势，道：“至少有这个数。”

秋青遥顿时睁大了双眼，内心震惊。

艹，比她基础工资还高。

她现在改行还来得及吗？

商知机满意地欣赏着秋青遥的表情，然后自然地说道：“走吧，学姐，吃饭去了。”

秋青遥微微颔首，在她将要迈出脚步的时候，却又停下了。

“哦，对了忘了说。”

秋青遥愉悦地笑着，又有几分怀念。

“学弟，好久不见。”秋青遥终于补上了正式的问候。

秋青遥对比了记忆里的学弟和眼前的人，现在的学弟的脸没有以前那么臭了，不笑时冷感十足的人如今愈发喜欢笑了。

秋青遥微微感慨，一晃已多年了。

“几年没见了，你变得更活泼了啊。”秋青遥慨叹道。

商知机笑容越发藏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揶揄道：“学姐，你这寒暄不是应该放到开头吗？”

秋青遥也收不住笑容道：“哦？那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商知机微笑道，好似才想起他管家的身份，礼仪标准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流畅而优雅。

两人肩并肩地走了一小段路后，商知机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点熟稔的意味。

“晚餐有糖醋排骨。”

秋青遥轻笑了一声：“那很好了，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秋青遥和商知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仿佛惊起檐角铜铃几不可闻的颤音。

转过九曲回廊，一阵栀子花香忽然漫过来，唤起秋青遥的一些回忆，她突然停步抬头，看檐外渐次亮起的星子，而商知机站在半步远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来顾家了？”

秋青遥忽然想起，自己今天会随顾随帆一同回老宅的事情是临时决定的、不可提前预知的，如果不是李司机被辞退了，她是不会跟来的。

而在客房园林里，商知机很明显早就认出她来了。

“我看见你了。”商知机勾着嘴角，“周伯领你进来的时候，看见你的身影了，就认出来了。”

秋青遥轻笑了一声：“……是吗？”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一眼就认出我了？”秋青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现在的短发和眼镜。

“嗯，5年没见了，学姐更加漂亮了。”商知机正经地说了一句话。

秋青遥听见这话，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不觉得商知机在说谎或在恭维她，而正是因为秋青遥觉得商知机是认真的，她才更加意外。

拜托，她和5年前的自己不仅发型变了，眼镜换了，连衣服尺码还大了两个号，整个人从清瘦少女变成了精英御姐。

呵哼……

顾家的糖醋排骨味道怎么样呢？

*

傍晚，顾家偏堂餐厅。

顾家的糖醋排骨，味道果真一绝。

琥珀色的酱汁裹得每一块排骨都油亮诱人，边缘微微焦酥，透着焦糖的香气。筷子夹起一块，能看到肋排肥瘦相间的纹理，轻轻一抿，酱汁先在舌尖炸开酸甜交织的浓郁滋味，酸得清爽不涩，甜得绵柔不腻，顺着□□渗进每一丝纤维里。

糖醋排骨本来就是秋青遥的本命菜，而在这一刻她对糖醋排骨的爱又更深沉了。

秋青遥此时和顾宅的工作人员、乔家的随行人员一同在偏堂吃饭，大家相互礼貌寒暄着。

秋青遥一边用餐，一边不动声色地琢磨着乔家随行人员的态度，从他们轻松的谈吐中猜测乔家对这场联姻是算是满意的。

“看来很快要结两姓之好了，还望各位在未来的工作中多多关照。”秋青遥礼貌道。

“哪里哪里……”有个有点喝多了的乔家工作人员，醉醺醺道，“联姻应该会很顺利。毕竟像传说中的那位路跑小姐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其他乔家工作人员自觉同伴的这话有些僭越，打住了话头，开始转移话题。

但秋青遥品出一些不同的意思。

……看来，乔家小姐是有些不满啊。

至于落跑小姐的瓜，可能是某个豪门的陈年旧事了，秋青遥是不知道的。

饭桌上，大家还七嘴八舌地说了其他一些事情。没有什么有效信息，秋青遥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就在酒足饭饱、众人准备散去之时，突然一位帮佣阿姨悄摸摸地来到秋青遥低声说：“二少爷叫秋特助您去一趟。”

秋青遥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就跟上去了。

商知机也注意到秋青遥这边的动静，也很自然地起身，跟上秋青遥的脚步，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秋青遥不知道商知机一个实习管家跟来做什么，用眼神询问道：你跟过来干嘛？

商知机只是微笑，厚着脸皮装糊涂。

秋青遥被领到了主宅一侧的偏房的休息室。

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夜色漫过雕花窗棂，室内只点了几盏暖黄的壁灯。顾随帆歪在了休息室的梨花木榻上。他身上的黑色衬衫松了领口，露出一截锁骨，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肩背此刻塌着，像被抽走了力气，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木榻旁的红木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清冷美人，她手里托着一盏青玉茶盏，安静品着茶香。突然顾随帆喉间又溢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美人的目光随即落在顾随帆微张的嘴旁，但眼神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

秋青遥看见美人，礼貌地问候道：“大少夫人。”

宁榆晚瞧见秋青遥来了，表情明媚几分，温和地笑道：“青遥你来了。”

“二弟吵着要见你。”

秋青遥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里疯狂疑惑中。

——啊？什么情况？相亲见面到一半吵着要见我？顾狗，你在搞什么啊？

——顾狗应该没在乔家面前失态吧？再怎么样也不能落了乔家的脸面啊，我们公司还指着乔家的一期项目回款啊！

——希望顾狗没有说其他逆天发言，要不然自己将面临最难处理的擦屁股工作，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秋青遥内心活动丰富地走上前去，跟顾随帆隔了一段安全距离蹲下，问道：“顾总，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嗯……你是……”顾随帆迷糊开眼，“秋青遥啊，你来得正好。”

“我们回去吧……这地方待着没意思。”

顾随帆的意识大概是被酒精泡得发了软，忽然侧过脸，鼻尖蹭着榻上的锦垫，发出些含混的气音。

他哑着嗓子开口，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没睡醒的黏糊劲儿：“现在就走。”

秋青遥看向宁榆晚，想要一个前情提示，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这在顾随帆眼里变成了秋青遥在看宁榆晚的脸色，他有些生气道：“秋青遥，你是我的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需要理会顾家的意思。”

秋青遥有些无语，趁着舒展表情的间隙，默默翻了一个白眼：“顾总，您误会了。我当然会听您吩咐送您回去。”

宁榆晚无视了顾随帆的怒火，只是淡淡地说：“二弟稍微喝了点酒，想让青遥送他回去。”

宁榆晚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道：“可能是太开心了吧。毕竟与乔家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秋青遥没有多问什么，上前准备把顾随帆这个醉鬼给拉到车上，然后带回去。

此时，原本一言不发的商知机上前一步，颇有几分绅士风度地道：“这点力气活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秋青遥也乐得轻松，没拒绝，自然地让出身来。

宁榆晚意味深长地看了商知机一眼，嘴角含笑道：“那干脆知机就一同送二弟回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好的，夫人。”商知机乘势而上，笑着答应道。

秋青遥扶了一下眼镜，眼神轻飘飘地从两人之间扫过，心里升起一丝好奇。

哦？

这两人什么关系？

秋青遥没想到自己心里的疑惑过了半刻钟就被解答了。

*

半刻钟后，驶离顾家老宅的车上。

此时，商知机已经把顾随帆塞进了车里，很主动自然地打开副驾驶示意秋青遥坐进去，而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顾随帆又睡了过去，呼吸渐渐绵长有规律。

“你不好奇我怎么找到这份工作的？”商知机突然挑眉问道。

秋青遥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宁姐。”

“你是宁姐的人？”

商知机糊弄道：“什么人不人的？我当然是自己的人，只听从自己的意志。”

“只是以前和宁姐有几分交情，而我这个应届毕业生又需要一份工作罢了。”他轻描淡写地补充。

“应届毕业生？开始工作了？”秋青遥有几分意外，她算了算商知机的年纪，犹豫地问道，“你不会是博士的应届毕业生吧？”

“果然很明显，看来我已经被知识的芬芳腌入味儿了。”

“什么专业？还是计算机？”

“不是哦。”商知机戏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是管家学博士。”

“还有这个专业？是我孤陋寡闻了。”秋青遥抬眉，“但你确定没有诓我？”

“堂堂京大的计算机系第一就这么水灵灵地转专业了？那些从你本科就盯上你的教授们答应了吗？”

“老师们确实对我很不舍。”商知机欠揍地耸耸肩道，“但却阻止不了我向我的天职工作奔去。”

“管家吗？那也挺好。”秋青遥意味不明地笑笑，应和道，“吃的好，住的好，工资又高。还挺不错的。”

夜色像墨汁一样晕染了挡风玻璃，商知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车灯光束劈开前路的黑暗，在柏油路上拉出两道流动的光带。

副驾驶座上的秋青遥侧着头，额前碎发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拂动。过隧道时，昏黄的灯光一连串掠过她的侧脸，明明灭灭地光像是蝴蝶振翅，落在了商知机的余光里。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商知机轻问道。

“挺好的。”秋青遥望着窗外流逝的灯火，释怀地笑着，“前年，债还完了。”

“如今，无债一身轻。”而她终于能干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那可真是恭喜了。”商知机真心道。

商知机右侧边眉毛挑起，狡黠笑道：“祝学姐，自由万岁。”

秋青遥噗嗤一笑。

“是啊……”

“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