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瞬间昏暗,像是整个坍塌下来,一时之间狂风四起。
嵬萨从来没见过如此雄厚壮观的云层,黑压压的,层层叠叠,就像胡乱翻滚的墨盘,又像那咆哮的海上巨浪,张着血盆大口,好像要将天与地,连着那光都一起湮灭了。
狂风卷起地上的砂石,朝两人身上击来,刮着肉生生的疼,嵬萨低头看见云契忍不住挣扎的腿又狠狠的渗出血来,忙将他的腿一把按住。
嵬萨被狂风袭的眼都睁不开,一头银发也全被袭起,悬着空张牙舞爪,风狂乱的好像要把人的天灵盖都掀了开,嵬萨眯着眼强行伸了手想要去够斗篷,斗篷却早已被刮的没了影。
忽然,嵬萨阴沉的脸被一道金光照亮,她忙抬头去看。
只见翻滚的云层中,现出数道金光,戳破云层,映亮整个天际。
映着那光,嵬萨这才看清,云层竟然幻化出一只只磅礴巨兽,那兽似龙,似蛇,似牛,似虎,似狼,十只有余,悬浮天际。
嵬萨有生第一次见到这惊天异象,不由得看呆了眼。
云契失血过多的脸也顺着她看向那天象,看了一会,便轻声说道,“是灵帝神龙九子显身。”
只见九子们放着金光的眼喷着火焰,血口怒张,怒吼雷霆,张牙舞爪,凶恶怒视。
九子们剑拔弩张,严阵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整个天沸腾了起来。
九子们忽而在云层间群起而攻,缠绞追逐,激烈翻腾,凶狠厮杀。
凶恶怒吼,伴着电闪雷鸣,轰然作响,响彻整个天边。
雷声阵阵,风起云涌,温度骤降,一股寒意侵袭而来,冷极了。
雨夹着雪,夹着风,夹着雷,夹着电闪,天,已整个乱了套。
头顶虽已是一片神迹混战,嵬萨却再无暇顾及,眼见着在疾风中伤口再度裂开的云契脸色惨白,疼得快晕厥过去,嵬萨忙将他手绕过脖颈,就要背他起来。
怔宗此时却盯着天上翻腾的异象兴奋无比,剑尖指地,笑容逐渐扭曲,“ 隐忍这么些年,异人再也不用受你们两族的折辱,这天地万物包括你们的子民,都将是属于我异人的!!”
“灵帝驾崩,新神即位,你们的神祇已被推翻……”怔宗笑的越发癫狂,“我们要把几百年间被你们剥夺的全部夺回来,我们要把你们的子民像牛马那般豢养起来,再将他们的神魄活活剥离……”
“……狼族女子将被圈禁在我们的后宫之中,日夜宠幸,直到诞下我们的血脉……我们要把你们紧紧锁在床榻之上,让你们只懂身下求欢,互相厮杀只为求得独宠……”
嵬萨冷眼看着狂风中的那抹癫狂,默不作声。
“……你们要尽心饲养有我血脉的子嗣……无怨无悔,奉献识神供养我们,脑中除了我们再别无他物……”
嵬萨任他嘴上**,并不搭理,早已背了云契悄摸着准备要走。怔宗眼角憋到那衣角要溜,用剑一把就刺穿嵬萨的纱衣,将她钉在地上。
嵬萨恼怒,一把将云契扔到地上,不顾云契差点疼撅过去的白眼,挣脱上前扯了怔宗的袖子就要跟他干仗。
谁知怔宗两眼发狠看着她,阴冷冷道,“你上哪去?”
嵬萨看着那抹苍白的脸,那黑瞳因为愤怒变得更加漆黑凌厉,深不见底。
嵬萨渐渐松了手,想起了他了不得的剑术,又想着自己这方一弱一废,实在是不能硬来,于是轻声回道,“……回去用膳。”
怔宗默了半晌,忽又似笑非笑道,“忙什么,我不是早给你带来了……”,说着从掌心又现出那朵睡莲,“吃吧,趁热的……”
嵬萨皱眉看着他掌心上那抹异光,冷冷道,“我不吃素的。”
怔宗笑了,“谁说是素的?”
只见那掌心幽光中静静浮着的睡莲,狭长拖曳的叶片轻轻抖动起来,忽然,那叶片膨胀变大,生出肉芯,竟像个八爪鱼似的长出无数触角出来,在怔宗掌心曲卷蠕动,叶片间还不断吞吐渗出紫色粘液,嵬萨瞪大眼睛细看,发现每个触角本应是吸盘的地方,竟布满尖细的利齿,密密麻麻,每个利齿贪婪的在空中饥渴嗅闻可滋养食用的血肉,饥不可耐,可怖渗人。
嵬萨嫌恶的看着怔宗手中仿佛流着脓的一团,鼻尖似乎都沾到一股腥,瞪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衣裙脱了。”怔宗命令道。
嵬萨沉默半晌,末了,道,“脱是可以脱,只是……,”说着看了一眼被她一把扔下去,正费劲撑着地想要坐起来的云契,他腿边的雪地上鲜血早就流了一地,脸色惨白,正吊着最后一口气。
恐怕再不送回去医治,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狼族又脱不了干系,犬族宫里势必要找狼族要人报仇雪恨,这关键时期,万万不能和犬族生出事端,坏了大事。
“……在这?”嵬萨状似为难。
怔宗顺着嵬萨的眼看了看云契,明白她的顾虑所在,于是轻轻笑了,“以你的行事,还在乎这个?”
嵬萨听出他话里有话,冷冷的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们两族是有誓约的。”
“这样吧……”嵬萨说着,将手含在嘴里,迅速打了个响哨,爻爻本来正伏着前半身,冷眼观察,严阵以待,只等候嵬萨一声令下扑上去,这时听到嵬萨的哨声,迅速软下身来,直奔到嵬萨身前,垂着尾巴微微轻摇,两眼呈询问状。
嵬萨将云契背起,让他趴伏在爻爻背上,握着他的手紧紧抓了爻爻的颈发,云契不解,深深看她一眼。
嵬萨看着他说,“我俩无缘,你们来的也实在不是时候,回去我自会跟长公主说明让把彩礼如数退了给你,日后若有机会我们也会登门谢罪。看在今日舍身为你的份上,望日后不要再生出事端,我们两族依然交好。”
云契看了看嵬萨,又看了看似笑非笑正盯着他的怔宗,缓缓道,“什么时候用的着你为我舍身了?走吧。”
嵬萨说,“看来我委婉点说你听不懂,他刚说的你也听见了,我们狼族信奉的神祇已倒……”嵬萨说着指了指天,
只见状似狼头的那朵巨云,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冲的粉碎,散落天边,映着漫天的紫粉云霞,而被那碎云笼罩的一方,正漂浮着一道幽绿巨型光圈,光圈笼罩的地域,是那西方远处的整座山头,此时正淅淅沥沥的落着雨。
而其他神祇,却依然在云层穿梭追逐,厮杀不止,云层逼仄的压在头顶,云海里面却是满含杀机,不时爆出声声巨响,震耳欲聋,回荡在整个山谷。
“……狼族皇室好战奢靡,本就入不敷出,步步凋零,全靠我外祖通天的一口气吊着,现在既然彻底没了靠山,颠覆不过早晚,我外祖和母亲,本就靠不住,也自身难保,那我也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云契听罢,轻轻的皱起了眉。
“这个时候你们带着那好多的金银来,白白送上门的东西,我们也确实缺……”嵬萨说着停顿了一下,发现云契面容冷淡,皱了眉若有所思,不知是伤口疼的还是听了这话恼的,又接着道,“我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想着能有个靠山,顺了这水,也是为了日后能脱离这偏殿,所以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云契不语,默了良久,忽而轻轻道,“你是觉得犬族也不再靠的住了,所以想攀了他这支高枝去,我这么理解,是这个意思吧?”
嵬萨直视着他,一双金色的大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了个“是。”
云契问,“你考虑清楚了么?”
嵬萨垂下眼,“不用考虑吧,这情形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有了更厉害的神通,你也知道你祖父和我外祖皇位是怎么来的,那几世的荣华积累是怎么来的,世间统共就那么多,哪里奢靡的花不完,势必就有哪里被剥削的狠了去,万物守恒,他们如今咬牙切齿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日后若有清算,也只有跟着他去才能活下一条命不是么?我就不信,我把身心灵都给了他,他能忍心伤我一分一毫?世人不都说异人族最会心疼女人的么?”嵬萨说完看了怔宗一眼,怔宗也静静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云契认真看了她半晌,轻轻叹口气,“如果你这么想,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这说退婚就退婚,被当狗崽子耍还真是第一次。”
嵬萨微怔,心想,你不就是狗崽子么,抬头还想说些什么,云契却已经偏过头去,不再理会,冷冷丢给她一句,“希望你押宝押的准。”就头也不回的骑着爻爻走了。
看着一狗一狼远去的身影,嵬萨原地怔忡了一会,末了,又忽然转过身来,歪了头状似嗔怒的对着怔宗道,“我的名节今天可是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怔宗轻轻的笑了。
嵬萨也笑,“客官今天想玩点什么花样?”
怔宗一愣,笑出了声,缓缓走上前来,将她的身体揽入了怀,挑起她的银发在唇边轻轻摩挲,“原来这么乖,到底哪个才是你的真面目?”
嵬萨勾了他的脖子,娇俏的笑,“良禽择木而栖嘛。”
嵬萨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顺从的像一只被取了神魄的小崽。
嵬萨眼睛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勾手拉近他的脖子,气息极其暧昧的靠在他耳边说,“我经常去的秘密基地,那里有个清潭,至清无比,鲜少有人,要不要……”说着,将冰凉的小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怔宗用手抚着她裸露在外光洁冰凉的后背,笑意深深,“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