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焰与玄枢 第8章 无声之问

接连几天，夏初燃的生活规律得像一台精密钟表。

阅读、针对性的体能训练、简单到仅维持身体机能所需的进食、保养那支新获得的“幽灵”微冲和原有装备。他也会登录那个隐秘的杀手平台浏览订单，但目光只掠过那些被标记为“罪证确凿”、“极度危险”的目标简介，如同筛选垃圾，冷静地评估其威胁等级与清除的必要性。没有合适的，便关掉界面，毫不留恋。

公寓里依旧安静，隔壁的异响似乎在他刻意留意后，又诡异地沉寂了下去，仿佛那晚只是他的错觉或是楼内某处短暂的管道故障。他将此事暂时搁置，归类为“待观察”事项。

在上一次副本结束后的第七天傍晚，他刚结束一组核心训练，冲完澡，穿着黑色的浴袍，脚下是一双简单的室内防滑拖鞋，湿漉漉的蓝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正准备去厨房准备晚餐时——

客厅中央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旋转，形成一个深邃、吞噬光线的漆黑漩涡！

【检测到适格者：夏初燃。】

【资格检定通过……正在载入……】

【副本载入中……】

【副本名称：无声之问】

夏初燃无奈极了，他真的很想换一身正常的衣服进入副本，奈何不允许，要是走了的话还得被吸进去。于是他只身走进了副本。

熟悉的眩晕与失重感传来，但比上一次更为粗暴。

当他重新稳住心神，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绝对纯白的空间。脚下是光滑无缝的白色平面，头顶和四周是同样无边无际的白，没有光源，却处处弥漫着均匀到令人窒息的光亮。空气凝滞，温度适宜得毫无存在感。

他迅速扫视自身。浴袍还在，脚上的防滑拖鞋也还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紧接着，他注意到周围并非只有他一人。

陆陆续续地，或站或坐或瘫倒，共有十四个人出现在这片纯白之中。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和…滑稽，凸显出被强行拉入的仓促。

一个顶着满头白色洗发水泡沫、只围着一条浴巾的胖男人，正惊恐地试图用手抹掉眼睛周围的泡沫。

一个穿着可爱卡通睡衣、抱着半人高毛绒玩具熊的年轻女孩，吓得把脸埋进了熊肚子里，身体抖得像筛糠。

一个似乎正在健身、穿着运动背心短裤、浑身是汗的女人，喘着粗气，警惕地摆出了格斗起手式。

一个头发花白、还戴着老花镜、手里捏着一份报纸的老先生，茫然地扶了扶眼镜，喃喃自语：“这…这是哪儿？我棋还没下完呢…”

还有一个穿着外卖员制服、手里还虚握着仿佛手机和头盔的年轻人，一脸懵逼地四处张望。

其余人也大多穿着家居服或便服，脸上统一写满了惊恐、茫然和极度的不安。加上他自己，正好十五人。

几乎是同时，每个人手中都凭空出现了一张泛着微黄纸张质感的A4纸。

夏初燃低头看向自己的那张纸。上面从上到下整齐地印着九行字：

【规则一：】

【规则二：】

【规则三：】

【规则四：】

【规则五：】

【规则六：】

【规则七：】

【规则八：】

【规则九：】

每一条规则后面，都是空白。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同一时间灌入在场十五人的脑海：

【欢迎进入规则怪谈：【无声之问】】

【背景：一片被遗忘的空白。埋藏着一段沉重的回响。】

【任务：补全所有规则（0/9），并存活至回响结束。】

【提示：】

【1.每位玩家初始拥有20次提问机会。提问方式：集中意念，将问题默想于规则纸空白处。】

【2.纸张会回答你的问题，答案通常为“是”、“否”、“无关”或“条件未触发”。】

【3.每错误触发一条规则（包括但不限于做出违反已存在或未探明规则的行为、提出无效问题、问题次数耗尽后试图提问），将受到惩罚。】

【4.惩罚累积：第一次触犯，电击惩戒；第二次触犯，剥夺肢体功能（随机选择手臂或腿部）；第三次触犯，抹杀。】

【5.补充规则：每当有一名玩家被抹杀，其余所有存活玩家提问次数 1。】

【6.规则补全后，真相自现。】

最后一条补充规则，像一块冰砸进每个人的心里。死亡…竟然能带来额外的机会？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某种阴暗的期待，在无声中弥漫开来。这意味着合作变得脆弱，因为别人的死亡对自己有利。

提示音消失，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纯白空间。片刻后，恐慌如同病毒般在人群中爆发，但这一次，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触犯未知的规则。

“这…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规则？什么规则？纸上什么都没有啊！”

“提问？怎么提问？！”

“谁在说话？放我出去！”

那个顶着泡沫的浴巾男似乎被恐惧和洗发水刺痛眼睛的双重折磨逼疯了，情绪失控地想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

“别！”有人试图阻止，但晚了。

浴巾男的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剧烈抽搐着栽倒在地，皮肤表面闪过可怕的蓝白色电弧，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皮肉烧焦的恶臭。他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头上的泡沫被电焦，黏在发红的头皮上，看起来无比凄惨。

【玩家触犯规则：试图破坏规则纸。惩罚：抹杀。】

【存活玩家提问次数 1。】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宣布了第一条死亡和…奖励。

寂静。

绝对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残酷无比的死亡方式吓得魂飞魄散。那个睡衣女孩死死咬住玩具熊，发出了压抑的、呜咽般的哭声，但又立刻忍住，恐惧地看着四周，生怕哭声也触犯规则。外卖员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健身女也收起了架势，冷汗从额角滑落。老先生的手抖得厉害，报纸早已掉在地上。

死亡如此轻易，而且…还能给活着的人带来“好处”。这种认知让剩余的十四人彼此之间瞬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警惕之墙。

夏初燃冷漠地瞥了一眼那具焦黑的尸体，收回目光。他明白了，规则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需要他们去“发现”，任何不当行为都可能直接导致死亡，而死亡…是资源。

他集中意念，尝试着向【规则一】后面的空白处默想第一个问题：“规则是否针对当前空间内的所有活物？”

手中的纸张微不可查地一热，空白的部分下方浮现出淡淡的字迹：

【是。】

有效，他记下。机会宝贵，必须高效。

“妈的！这到底要怎么弄！”那个穿着工装服的男人压低声音咆哮着，拳头紧握，却又不敢有任何过激动作。

“肯定要问问题啊！系统不是说了吗！”戴眼镜的女人声音发颤，她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纸，尝试着默想。

“问什么？这从何问起啊！问错了会不会死？”另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程序员模样的男人焦虑地推着眼镜。

一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女生小声提议，声音抖得厉害：“那个…背景说‘被遗忘的空白’…‘回响’…我们是不是该先问问这里以前是…是什么性质的地方？”

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相对镇定，他立刻尝试，然后低声道：“我问‘这里过去是否是一个功能性建筑？’，纸回答‘是’。”这条信息用处不大。

夏初燃默想第二个问题，更精确：“此空间过去的主要功能是否与‘聚集’和‘特定时间段内的集中活动’相关？”

纸张回答：

【是。】

范围缩小了。学校、工厂、公司、医院…都有可能。

“聚集？是不是工厂？车间？”工装服男人猜测，并进行了提问，随后摇头，“纸回答‘无关’。”

“或者是…医院？病房？手术室？”眼镜女尝试，也失败了，“‘无关’。”

“难道是监狱？”有人提出更可怕的猜想，但纸回答依旧是【否】。

黄毛青年挠着头：“总不能是游乐场吧？”纸毫无反应，问题可能过于模糊。

提问机会在一次次尝试中缓慢消耗，进展甚微，恐惧和焦躁在不断累积。

夏初燃沉吟片刻，换了个思路。他默想第三个问题：“这段‘沉重的回响’，是否与‘非自然减员’有关？”（他用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替代“死亡”）。

纸张回答：

【是。（规则部分补全：规则一：禁止喧哗/发出过大噪音。）】

【规则一】后面的空白处，瞬间出现了“禁止喧哗/发出过大噪音”的字样。

“规则一出现了！”有人压低声音惊呼，“是禁止大声吵闹！”

“非自然减员…死了人？”外卖员脸色更白了。

“而且禁止吵闹…说明这个地方需要安静？”老先生分析道，“图书馆？实验室？”

夏初燃默想第四个问题：“需要保持安静的聚集地，是否通常与‘信息获取’或‘技能传授’有关？”

纸张回答：

【是。】

“信息获取…技能传授…是学校？！或者是培训机构？”眼镜女立刻反应了过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但立刻捂住嘴，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幸好规则只禁止“过大噪音”，她刚才的音量似乎没事。

“学校？”好几个人都愣住了，这个答案似乎既普通又让人感到莫名的不安。

“如果是学校…‘沉重的回响’…霸凌？事故？”健身女声音低沉。

就在这时！

“啊——！”

那个一直在压抑哭泣的睡衣女孩突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猛地指向一个方向！

只见她目光所及的纯白空间壁障，突然像是接触不良的屏幕一样，剧烈地闪烁起来！一片扭曲模糊的色块和阴影疯狂跳动，隐约勾勒出…像是桌椅、黑板…以及几个晃动的人形轮廓！

那景象一闪即逝，迅速恢复纯白。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绝不是幻觉。

“嘶……”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

【规则二】在好几个人的纸上同时亮起：【禁止长时间注视闪烁源超过3秒。】

又一个规则！而且是以这种恐怖的方式揭示！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他们不仅要想办法提问，还要时刻警惕周围环境突如其来的致命变化！

而他们手中的规则纸，空白处还剩下七条规则。

【规则三：】

【规则四：】

……

【规则九：】

提问机会也在不断减少。未知的惩罚和死亡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架在头顶之上，架在脖颈之间。恐惧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片纯白空间，开始流露出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