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尾菊之恋 第16章 《魔王的眼泪》

四目相对。

伊莉安娜的金眸中不再是绝对的冰冷和神性，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我以光明，以圣女之名起誓，”伊莉安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烙印在邃曦的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我一定会把邃叶带回来，完好无损地带回你身边，相信我！”

那眼神，那誓言，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瞬间刺穿了邃曦无边的绝望！她呆呆地看着伊莉安娜，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呼吸，只剩下那双眼眸中倒映出的、如同太阳般耀眼的承诺。

伊莉安娜轻轻将邃曦交到索瑞拉和艾丹手中，然后转身，目光投向梅林伊娜。

“梅林伊娜使者，”伊莉安娜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请帮我。这不是为了光明与黑暗的战争，这是私人的恩怨。一个母亲，要夺回她被抢走的孩子。”她强调了私人恩怨，试图绕过梅林伊娜那铁律般的誓言。

梅林伊娜深邃的黑眸凝视着伊莉安娜。她看到了圣女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凡人的愤怒和恳求，看到了邃曦那如同被剜去心脏般的绝望。她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

手指微抬，空间无声地扭曲、折叠。伊莉安娜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龙族王城，黑龙殿——

魁罡看着水晶球中传送离开的几人，发出得意的狂笑。他手中正捏着一个精致的水晶瓶，瓶内盛放着某种诡异的黑色液体。他狞笑着走向被魔法束缚、放置在冰冷祭坛上的邃叶。小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放声大哭，哭声凄厉。

“别怕，小东西，”魁罡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很快，你就会成为最完美的祭品。圣女？哼！她敢回来，我就让她亲眼看着这小东西化为脓血！”

就在他举起水晶瓶，准备将黑液倾倒下去的刹那！

“轰隆——！”

黑龙殿那由精金铸造的厚重穹顶，被一道从天而降、直径数米的巨大金色光柱瞬间洞穿！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刺目的圣光如同利剑，撕裂了殿内昏暗**的空气，精准地笼罩在祭坛之上！魁罡手中的水晶瓶被强烈的光芒照射，瞬间炸裂！黑色的液体溅了他一身，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啊！”魁罡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捂住了被圣光灼伤的眼睛和被黑液腐蚀的手臂。

光芒中心，伊莉安娜的身影缓缓降下。她如同沐浴在金色火焰中的战神，纯白的圣袍在能量激荡中猎猎作响，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权杖顶端的光芒将整个阴森的黑龙殿照得亮如白昼！她冰冷的金眸锁定在祭坛上哇哇大哭的邃叶身上，确认孩子无恙后，那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向狼狈不堪的魁罡。

“魁罡！”伊莉安娜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雷霆，响彻整个龙族王城，“你触犯了光明的禁忌！以光明的名义，判你死罪！”

“你敢！”魁罡忍着剧痛，色厉内荏地咆哮，“我是龙族之王！是光明的子民！杀了我，你将失去整个龙族的助力！魔王当前，你敢自断臂膀？！”

“呵，”伊莉安娜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蔑视的弧度，“你太小看圣女之名了。光明，从不以牺牲无辜者的血肉来换取胜利！龙族的助力？”她权杖一挥，指向殿外闻声赶来的龙族战士和长老，“你看看他们，是愿意追随一个残暴掳掠、戕害幼童的龙王，还是愿意追随真正的光明？！”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众多龙族心中炸响！许多龙族战士看着祭台上哭泣的婴儿，看着殿内那些被囚禁、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各族女子，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和羞愧。

就在这时，魁星带着一群支持他的龙族冲了进来。他看着祭坛上的邃叶和满身狼狈、面目狰狞的兄长，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决绝。

“圣女冕下！”魁星单膝跪地，声音洪亮，“龙族魁星，愿带领所有心存光明的龙族战士，追随圣女，征讨黑暗！以生命捍卫光明秩序！请圣女，为我龙族正名！”他身后的龙族也纷纷跪倒。

魁罡看着倒戈的弟弟和族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恨意：“魁星！你这个叛徒！你们都背叛我！”

“哥哥，是你背叛了龙族的骄傲和光明的信条！”魁星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是龙王！我同属光明！你没有权力杀我！光明神不会放过你的！”魁罡歇斯底里地对着伊莉安娜嘶吼，做着最后的挣扎。

伊莉安娜不再言语。她缓缓举起光明权杖，动作庄重而神圣。权杖顶端的宝石爆发出比太阳核心更耀眼的光芒！一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净化与裁决意志的圣光之矛瞬间凝聚！

“光明裁决！”

没有怒吼，只有冰冷的宣告。

圣光之矛如同瞬移般，穿透了空间，精准地贯穿了魁罡的心脏！他脸上的狰狞、恐惧、不甘瞬间凝固！身体在无与伦比的圣光中迅速分解、气化，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只有原地留下一个被圣焰灼烧出的、边缘流淌着熔融金光的深坑！

整个黑龙殿死寂一片！只剩下邃叶的哭声和圣焰燃烧的噼啪声。

魁星扑到那深坑边，看着兄长彻底消失的地方，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复杂情绪的悲吼，泪水无声滑落。他恨兄长的残暴，却也难以割舍血脉亲情。但他知道，这是龙族重获新生的唯一道路。

伊莉安娜走到祭坛边，小心翼翼地将哭得声嘶力竭的邃叶抱入怀中。奇迹般地，被那温暖而强大的圣光气息包裹，小邃叶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抽噎着，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金光闪闪的人。伊莉安娜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她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出残破的黑龙殿，沐浴在无数龙族战士或敬畏、或恐惧、或复杂的目光中。她站在宫殿最高的断崖边缘，周身圣光如同神祇的光环，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龙族王城：

“以光明神与圣女伊莉安娜之名！龙族新王魁星，将率领龙族勇士，为正义与光明而战！”

她的声音带着无上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神谕！下方，魁星率先捶胸行礼，发出震天的龙吟！越来越多的龙族战士，无论情愿与否，都在那强大的威压和圣女之名下，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发出臣服的咆哮。然而，在那些低垂的头颅和咆哮声中，许多巨龙眼中闪烁着的不再是纯粹的忠诚，而是深深的忌惮、恐惧和……难以消弭的隔阂。圣女杀了他们的王，哪怕那是个暴君。龙族的骄傲，被狠狠地践踏了。

森林空地上，时间仿佛凝固。邃曦瘫坐在索瑞拉怀里，目光空洞地望着龙族王城的方向，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突然，空间一阵波动。金光闪烁中，伊莉安娜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圣袍上沾染着灰尘和几处被能量撕裂的痕迹，脸颊上甚至有一道细小的血痕。但她的身姿依旧挺拔，如同经历风暴后屹立不倒的雪松。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裹——正是哭累了已经睡着的邃叶！

“邃叶！”邃曦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嘶鸣，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索瑞拉，踉跄着扑向伊莉安娜！

伊莉安娜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邃叶，轻轻放入邃曦颤抖的臂弯中。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交接一件稀世珍宝。

当邃叶那温软的小身体重新回到自己怀抱，感受到那熟悉的、微弱的呼吸时，邃曦的整个世界仿佛重新有了色彩！她死死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将脸深深埋进孩子带着奶香的襁褓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劫后余生的痛哭声再也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后怕、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感激。

伊莉安娜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邃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染尘的金发和带着血痕的脸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金色的眼眸深处，那层坚冰似乎在邃曦汹涌的泪水中，悄然融化了一丝。她兑现了誓言，以一种最震撼、最无可辩驳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