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清晨（星际） 第30章 Chapter 30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准备，西昆仑星军事装备展览会，在万众瞩目中盛大开幕。联盟各军种、各部队的旗帜如同星河般悬挂。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抛光金属和精密仪器特有的冷冽气息。身着各色华丽军礼服的军官们如同点缀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熠熠生辉，言谈举止间尽显联盟军人的精英风范。

连一向风格跳脱、穿着前卫的墨云平，此刻也难得地收敛了锋芒，规规矩矩地穿着联盟海洋部队的纯白军官礼服，肩章上的准尉标志在灯光下闪耀，正与几位同样穿着白色礼服的准尉军官低声交谈，眉宇间虽仍有灵动，却也多了几分正式场合的庄重。

当然，整个开幕式的焦点，无疑是作为东道主后勤部总负责人的墨云澜少将。

今天的墨云澜，美得惊心动魄。

她并未选择过于繁复的礼服，依旧是一身量身剪裁、线条利落的深灰色将官常服，但材质显然更为挺括，在聚光灯下流淌着低调而尊贵的暗芒。然而，让杜野几乎移不开眼的，是墨云澜脸上那层极其精致淡雅的妆容。往日里素面朝天的将军，此刻眉眼被精心勾勒，深邃的眼眸在眼线的衬托下更显锐利与神秘，薄唇点染了恰到好处的润泽色彩，如同雪地里悄然绽放的寒梅。这并非浓妆艳抹，而是将本就宛如神砌的五官优势发挥到极致，更添一份凛然不可侵犯又令人心折的华贵。

她站在主席台上致辞，声音透过扩音系统传遍全场，冷冽、清晰、充满力量，每一个停顿都恰到好处。那份掌控全局的自信和威严，让她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恒星，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开幕式结束后，她游刃有余地穿梭于那些只能在媒体甚至内部报道中见到的高级军官之间，握手、寒暄、交换意见。她时而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又不失礼节的浅笑；时而专注倾听，眼神沉静，偶尔回应几句，简短有力。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令人屏息的魅力。

杜野感觉自己像一艘迷失在星海中的小船，只能无助地随着墨云澜这个强大引力的中心旋转。心跳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节奏，每一次墨云澜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所在的方向，都让她呼吸一窒，血液加速奔流。那份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思念，混合着此刻巨大的惊艳与心动，在她胸腔里冲撞、沸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她的眼睛贪婪地捕捉着墨云澜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个表情变化，仿佛要将这一个月的空白全部填满。

就在她全部心神都系于墨云澜一身，几乎忘了周遭环境时，一个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好看吗？”

“好看……”杜野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全然的沉醉和下意识。然而下一秒，她猛地一个激灵，骤然转头，看清了来人肩章上那孤零零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四芒星少校军衔，以及那张与记忆重叠、却更多了几分沧桑和刚毅的脸。

陈舟。第8星环舰队“偃月”号护卫舰舰长，也是抚养她长大的“姐姐”。

冷汗瞬间浸湿了杜野的后背。她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姐……”声音带着明显的心虚。

陈舟没有看她，目光锐利如鹰隼，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远处正与几位将军交谈的墨云澜。她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杜野的心上。然后，她才缓缓将视线收回，落在杜野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只有深沉的忧虑和不容置疑的严肃，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试图剖开杜野所有试图隐藏的心思。

“好看？”陈舟重复了一遍杜野刚才脱口而出的答案，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杜野，她当然好看。她是墨家的继承人，是联盟最年轻的少将，是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她的光芒，天生就该如此。”

杜野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姐姐想说什么。

陈舟的目光更加凝重，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重：“阿野，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看她的眼神，藏不住。”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杜野心上：“但你要知道墨云澜那个层级的人物，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的世界，是权力、是家族、是冰冷的规则和看不见的血雨腥风。我们是什么？寂静星福利院的孤儿，靠着在垃圾堆里刨食、在最底层挣扎才活下来的泥腿子！我们没身份，没背景，连命都轻贱得像地上的尘土！”

陈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在废墟中流浪、为了半支过期营养剂和人拼命、甚至在最绝望时靠卖血换取微薄生存资本的黑暗岁月。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卑微。

“招惹这样的人，阿野，你知道后果吗？”陈舟紧紧盯着杜野的眼睛，语气近乎恳求，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一个不慎，粉身碎骨都是轻的！你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别让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害了你！更别……连累了别人！”最后一句，她意有所指，目光再次扫过远处的墨云澜。

陈舟的话像冰冷的针，一针针扎在杜野的心上。姐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阶级的鸿沟，权力的倾轧，那些看不见的规则和潜藏的危机，她并非一无所知。姐姐的担忧并非危言耸听，而是用她们血泪交织的经历换来的残酷真相。

理智在疯狂地叫嚣着警告，让她退缩，让她远离。

然而……

杜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光芒中心的身影。墨云澜正微微侧身，专注地听着一位老将军的讲话，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完美得如同雕塑，那抹淡淡的唇色像无声的诱惑。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毁了所有理智筑起的堤坝。

她懂所有的道理，明白所有的风险，深知那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实则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可是……

她的心，她的目光，她的整个灵魂，都在疯狂地渴望着靠近。不是为了攀附，不是为了利益，仅仅是因为……那是墨云澜。

那份悸动，那份想要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勤务官，默默守护她、仰望她的渴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足以压倒对粉身碎骨的恐惧。

杜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忧心忡忡的姐姐。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被抓包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和坚定。

“姐，”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你说的，我都懂。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墨云澜的方向，这一次，眼神里没有了痴迷，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虔诚的守护欲。

“但是，我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我只想……站在我该站的位置上，做好我的本分。其他的……我不求，也不敢想。但至少现在，让我站在这里。”

让她能离那束光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代价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至少此刻，她的心，是滚烫而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