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清晨（星际） 第28章 Chapter 28 抱怨

花洒的水流声掩盖了杜野哼唱的古老小调，带着水汽的柠檬海盐气息蒸腾在狭小的浴室里。常思清咬着苹果靠在门外，听着里面那个平日里内敛克制的Alpha用跑调的嗓音唱着“月亮代表我的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苹果核精准地投进垃圾桶。

"阿杜，"常思清在杜野擦着头发出来时一把拦住她，眼睛眯成侦探般的弧度，"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杜野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耳尖瞬间泛红：“胡说什么！浴室天然混响……随便哼两句而已。”她扯过制式衬衫往身上套，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在扣子上多停留了一秒——这是墨云澜上周夸过“熨烫得很平整”的那件。

“得了吧！”常思清的指尖戳着杜野泛着水光的锁骨，眼睛亮得吓人，“上周三你主动帮档案室加班，上周五偷偷练习咖啡拉花结果把茶水间机器搞短路，昨天居然对着终端光屏傻笑！”她一个箭步拦住要逃的杜野，“就你这样，不是谈恋爱就是偷情！”

“没有！”杜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她慌乱中瞥见镜子里自己通红的脸，立刻转身去整理根本不需要再整理的领口。常思清没说错，自从上次给墨云澜煮了一碗鸡丝面后，这半个月来，少将对她的态度变化让杜野像被注入了一管不明成分的兴奋剂——

墨云澜开始会在她递文件时多说一句“辛苦了”；

早晨上车前会贴心地问她“吃过早饭没”；

最要命的是前天下午，她半跪着替将军调整全息投影仪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头发长了些”。那带着如清风拂动山岗的嗓音像羽毛扫过耳膜，惊得她差点碰倒设备。而墨云澜竟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指尖隔着衣料传递的温度让她整晚辗转难眠。

“看！就是这个表情！”常思清突然凑近，吓得杜野撞到衣柜，“活像偷到油的小老鼠！”

杜野正要反驳，终端突然震动。特殊频率的提示音让她条件反射般挺直脊背，连湿发甩出的水珠都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光屏弹出“墨少将”三个字时，她按接听键的指尖细微地抖了一下。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不同于白天的冷冽，此刻通过电磁波传来的声线像被夜色柔化过，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杜野不自觉地并拢脚跟，仿佛对方能透过通讯看见她的军姿：“请您指示”

“马上通知勤务处、交通运输处、武器装备管理处、财务处的直属副部长……”墨云澜语速比平时慢半拍，像是刻意给她记录的时间，“紧急线上会议。”

“是！少将！”杜野的应答铿锵有力，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这是将军第一次在非工作时间用私人线路联系她，往常这种通知都会通过值班室转达。

挂断通讯后，她撞上常思清洞悉一切的目光。对方慢悠悠地开口：“啧啧，原来咱们阿杜的‘月亮’在这儿呢～”

“别胡说！”杜野手忙脚乱地系腰带，泛红的耳廓却出卖了她，“这是正常工作联络！”可当她抓起电子记事板转身时，镜面倒影里的自己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

墨云澜清冷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勤务官宿舍楼寂静的休息室里回荡：

“……军事科技部年度军事装备展览，原定于天狼星举办，现因特殊原因，临时调整至我西昆仑星基地举行。时间紧迫，距离开展仅剩六周。后勤部作为东道主和主要配合单位，负责场地协调、物资保障、人员接待、安全警戒等全方位支持工作。”

光屏上，墨云澜的影像端坐在她的书房里。即使是在深夜的线上会议，她依旧坐姿挺拔，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与会各部门负责人的影像窗口。她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将所有人从深夜的困倦中拉入高度专注的战备状态。

“勤务处，明日中午9点前，我要看到展览中心现有设施清单及改造需求评估报告，精确到每个展位的电源接口和承重数据。”

“交通运输处，今晚就启动星港VIP通道及地面交通管制预案的更新，明早8点同步给交通部。”

“武器装备管理处，最迟明天中午前，我需要你们与科技部装备运输组建立直接联系通道，确保所有展品、设备的安全接收、存储和布展流程万无一失。”

“财务处，下午22点前，对接科技部拿到初步预算框架，同时核算我部可调拨的应急资金额度。”

……

她条理清晰，指令明确，将庞大繁杂的任务拆解、分配，精准地砸向每一个关键节点。整个会议过程高效、冷峻，没有一句废话，充满了墨云澜标志性的干练作风和掌控全局的气场。几位副部长和处长们神情肃穆，飞速记录着指令，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杜野作为会议记录员，也全神贯注，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将每一个指令、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准确无误地录入系统。她看着光屏上那个在深夜依旧如同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指挥若定的将军，心底涌动着熟悉的敬畏和崇拜。

“各位，时间紧任务重，辛苦大家了。”墨云澜的声音为会议画上句号，“散会。”

“是，少将！”

“明白！”

“保证完成任务！”

其他与会人员的影像窗口一个个迅速熄灭，最终，整个线上会议室只剩下墨云澜和杜野两人的影像还亮着。

会议结束的瞬间，杜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下意识地看向光屏，目光落在墨云澜的影像上，然后……就移不开了。

此刻的墨云澜，不再是刚才那个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部长。她似乎微微向后靠在了书房的椅背上，那件标志性的深灰色文职制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衣架上。甚至连作为内衬的、熨帖平整的浅灰色衬衣，最上方那颗紧扣的纽扣也被解开了。领口微微敞开一小截，露出一段白皙而优美的颈线。书房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驱散了会议时的冷硬，勾勒出一种罕见的、带着居家感的随和与亲近。

她脸上惯常的冰封似乎也融化了些许，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完紧急事务后的淡淡疲惫，但这种疲惫并不显得颓唐，反而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真实，更加……触手可及。

杜野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看着那个卸下了铠甲、显露出些许柔软内里的墨云澜，一时忘了言语，也忘了自己还连接在会议中。心跳在寂静的休息室里变得异常清晰，一下，又一下，沉重而快速。

“杜野。”

墨云澜的声音突然响起，比会议时低沉，也更加温和，像夜色中静水流深的河。

“啊！”杜野猛地回过神，像被抓包的学生，脸颊瞬间发烫，“少将！会议记录已同步归档，各部门通知已发送完毕！”她语速飞快，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

光屏上，墨云澜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杜野有些慌乱的小小影像，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和笑意。

“嗯。”墨云澜轻轻应了一声，那目光仿佛带着温度，让杜野的耳根更烫了。她看着杜野，停顿了片刻，才用一种平稳中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抱怨语气说道：

“早点休息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语调甚至带上了一点点只有面对极亲近之人时才会有的、小小的认命感：

“接下来……有的忙了。”

“！！！”

杜野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抱怨？！少将……居然在抱怨工作？！

虽然只是极其轻微的一丝情绪流露，甚至可能只是杜野的过度解读，但这对于杜野而言，简直是石破天惊！她从未见过墨云澜对工作本身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她永远是精准、高效、不知疲倦的象征！再繁重的任务，在她面前都仿佛只是等待执行的冰冷指令。

而此刻，这句带着一点点无奈、一点点认命的“有的忙了”，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扇杜野从未窥见过的门。门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墨少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也会感到任务繁重、也会在深夜感到疲惫的……普通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喜悦和悸动如同烟花般在杜野的心底炸开！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不是因为将军的抱怨，而是因为这份抱怨背后所代表的、前所未有的亲近感和真实感！

她看到了将军不为人知的一面！一个更柔软、更人性化、甚至……带着点小情绪的一面！

这个认知让杜野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她看着光屏上那个眉眼间带着淡淡无奈、唇角却似乎还残留着温和笑意的墨云澜，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却如野火燎原般不受控制地疯狂蔓延：

少将她……她好可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杜野就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光屏，生怕自己眼中汹涌的情绪会泄露这大逆不道的“亵渎”想法。喉咙发紧，只能干涩地应道：

“是……是！少将！您……您也早点休息！”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切断了通讯。光屏瞬间暗了下去，映出她自己那张通红滚烫、写满了震惊、狂喜和无措的脸。深夜的休息室一片寂静，只有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冰冷的终端外壳，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墨云澜最后那句带着小小抱怨的温柔余温。那个在会议室里如冰山般冷硬的将军，和那个在书房里轻声说着“有的忙了”的墨云澜，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在她脑海中反复交织、重叠。

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隐秘甜蜜的悸动，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了年轻Alpha的心脏。她将脸埋进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指缝逸散出来。昏暗的灯光下，一丝压不住的笑意，悄悄爬上了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