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栖倾玉 第39章 状元

苏御揽过了会试的消息如同一阵疾风，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城。

他的名字一夜之间成为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酒楼里，食客们围坐一桌，一边饮酒一边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苏御揽过了会试，还是头名！”一人拍着桌子，满脸兴奋地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他可是太子府的人，太子殿下亲自举荐的，能不过吗？”另一人嗤之以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太子府的人多了去了，可没见谁像他这么年轻的。听说他才十五岁！我那年纪的时候还在地里玩泥呢！”

“你们还记得吗？那苏御揽就是当年晋王和那异域舞姬的外室子。”有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晋王的外室子？那就是说他有皇室血统？难怪和常人不一样。”

“而且我还听说……”那位提起苏御揽身世的人停顿一下，左右张望了一番后，示意他们凑过来，众人凑在一起，他才道：“那苏御揽长相不得了的好看。”

虽然他已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引得身边的过路人侧目向他望去。他见状立马低下头不再说话，脸涨得通红。

他这一句话让讨论的话题变了味道，有人接了他的话茬，意味深长道：“他要是不好看，那太子能把他带府上去吗？”

众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猥琐地笑了起来，“那照你这样说……太子和他……”这人故意不说了，用手肘怼了怼旁边的人，此话一出，他们皆不加掩饰地笑出了声，更有甚者眼角甚至笑得泛出了泪花。

泪花被一道寒芒映亮。

一把剑直直飞了过来，钉在了他们围着的桌子上，剑尾颤动，“轰”的一声，木屑飞扬，木桌粉碎。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呆若木鸡。原本喧闹的酒楼顿时针落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把插在桌上的剑上，剑身寒光凛冽，映得众人脸色发白，刚才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几人此刻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私下诽谤朝廷！该当何罪！”众人闻声僵着脖子向声源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少年大步走来，整个人气宇轩昂，眉目如画，冷傲中透着贵气。

少年走近后，伸手将剑从桌上拔出，动作干脆利落，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随即被他收回鞘中。

他冷冷地看着众人，目光如刀，令人不寒而栗。

身后一个人慌忙地从楼上一跃而下，想将这少年拉至身后，但少年纹丝不动。

许睿心中叫苦不迭，他受靖西王之托在外面看着点谢倾珩。

当时他接受嘱托时，靖西王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谢倾珩，他顿时对谢倾珩起了好奇心，他想着一个半大点少年能有多缠人。

他第一次见到谢倾珩时，见他身姿挺拔，衣袖被护腕束着，干脆利落，一双乌黑的眼眸透着几分锐利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英气逼人，却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张扬。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时，眼中的锐利瞬间消失了，许睿一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就见谢倾珩唇角一勾，对他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

“你就是许将军？”谢倾珩笑着问道，声音清朗，语气中带着好奇。

许睿一时有些恍惚，心想这少年看起来挺懂事的，他一时松了口气，想着王爷真是小题大做……个屁啊！

他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眼睁睁地看着谢倾珩在酒楼里闹出了这么一出。许睿看着一地狼藉，心中哀嚎：“这分明就是个混世魔王！王爷说得一点都没错！”

此刻，他见谢倾珩一动不动，忙在谢倾珩耳边低声道：“祖宗！我叫您祖宗成吗？世子殿下您要闹出些什么事，我怎么和王爷交代啊！

谢倾珩依旧不为所动，许睿急得额头冒汗，他忽然灵机一动，凑到谢倾珩耳边低声道：“您也不想回去后被王爷关在府里天天只能去上学吧？”

这句话果然奏效，谢倾珩顿了顿，抿了抿唇，终于转身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许睿连忙给他们赔不是，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叫苦不迭。

谢倾珩抱着胳膊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许睿处理事情。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那些人被他看得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许睿处理完后向他走了过来，谢倾珩扫了他一眼，抬脚离开。

许睿连忙追了上去：“殿下！您也太冲动了！”

谢倾珩闻言冷笑一声：“他们诋毁皇室中人，按大周律法处斩也不为过，我还没问你拦着我做什么，你倒先来数落我？”

许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暗叫苦。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您刚来京中，不知道这事不算什么秘密。太子和他那位伴读的传言什么版本都有，已经几年了都没人管。您这下去管这事，只会被当成没事找事啊。”

谢倾珩皱眉：“几年了？朝廷在干什么？就让他们这么传？”

许睿苦笑：“……也不是没制止过，只是太子在朝中没什么威望，而且这种绯闻你越是制止只会越显得有什么。他们只能视而不见，顺其自然。而且……”

许睿说到这里，面露尴尬，“那位长得确实是有一些……招摇。”

谢倾珩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低头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道：“我呢？”

许睿一愣：“啊？”

谢倾珩不耐地“啧”了声，“我和他比呢？”

许睿闻言看向谢倾珩，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他眉眼深邃，狭长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挑，眼睛又黑又亮，定定看着一个人时叫人移不开眼，剑眉斜飞入鬓，为面容添了几分凌厉之气，轮廓分明，本是英气逼人，可色泽温润的唇又为他添了一丝柔和。

看起来冷峻又高傲。

许睿看着谢倾珩，再联想起苏御揽的长相，一时之间竟有些难言。

论美，无人能及苏御揽，但论俊，这一下子还真难说。

苏御揽在京中有许多人向往他的皮相，但其实谢倾珩在边塞受人追捧的热度丝毫不输苏御揽。

许睿从未想过把这两人放一块，但此刻他竟微妙地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连忙晃了晃脑袋，把这荒唐的想法移除。

然而，他这一愣神的功夫，谢倾珩已经不耐烦了，黑着脸看着他：“有这么难评价？”

许睿张了张口，刚想解释，谢倾珩已经耐心告罄，不想再听他说话，快步走出了酒楼。许睿连忙追了上去，心中叫苦不迭。

处在言论中心的苏御揽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依旧过着平淡的日常生活，每日在庭院中练剑，在书房研习经史子集，偶尔与太子和太傅讨论朝政，但更多时候，他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次年四月，殿试结束，苏御揽依旧平静地重复自己的生活。然而，外界对他的议论却愈发热烈，甚至有人开始暗中下起了赌注。

“你们说，苏御揽这次能上榜吗？”一人压低声音道。

“难说，他虽然有天赋，但殿试可不是闹着玩的，天下英才齐聚一堂，他未必能脱颖而出。”另一人摇头道。

“我倒觉得他能过，说不定还能跻身前三呢！他可是太子的人！”

“哈哈哈，你真是痴人说梦！殿试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上亲自监考的地方，岂是凭关系就能过关的？我看啊，苏御揽这次悬了！”

四月末，贡院的东墙上张贴了金榜公布结果，众人蜂拥而上，从末尾开始找人，眼看榜上名字都快过完了，却还是没看见他们想找的名字。已经有人开始唏嘘道：“我说什么来着？那苏御揽再有本事也已经到头了，还真以为神童降世呢！”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了金榜的最上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他察觉到异样，突然想到什么，缓缓扭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下一刻，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崇德四十五年四月廿七日策试天下贡士三百六十六名，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故兹诰示。”

“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名——苏御揽……”

“这、这、怎么可能？”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周围的人群也终于回过神来，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声。

“苏御揽！是苏御揽！他中了状元！”

“连中三元！大周开国以来第三个连中三元的人！”

“他才十六岁！是最年轻的状元！”

人群中议论纷纷，惊叹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贡院人声鼎沸。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苏御揽正端坐在书房里，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我知道你不喜热闹，但也不至于对自己的成绩这么不在意吧？”周悯背着手，笑着走进书房道。

苏御揽翻页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放下书卷，起身道：“殿下。”

周悯眯起眼睛，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试探道：“你不会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吧？”

苏御揽眨了眨眼，神情中透出一丝茫然。

周悯仰天长叹一声，“欸——人比人气死人啊。有的人为了看一眼金榜，整宿没睡，丑时就去贡院守着了。你倒好，直接忘了这回事。”

苏御揽被周悯这么一提醒，才恍然想起，轻轻“啊”了一声，道：“那我现在过去？”

周悯：“……”他扶了扶额，“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去看啊？不用去了，恭喜你啦，小状元。”

苏御揽闻言点点头，神情淡然，转身继续坐下看书。周悯见状，忍不住挑眉：“没了？”

苏御揽疑惑地抬头看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沉默。

良久，周悯先受不了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就没什么表示？”

苏御揽困惑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周悯嘴角一抽，一时语塞，半晌才叹道：“算了。”

他走到苏御揽身边，语气中带着几分诱哄，“你就不想要什么奖励？”

苏御揽顿了顿，抬眸看向周悯，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是什么？”

周悯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他说着，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苏御揽双手接过，掌心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猫，毛还没长齐，依稀只能看清花色，身子小得还没有一只手掌大。

苏御揽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只小猫，生怕弄疼了它。

小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柔，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喵呜”声。

他忍不住伸出指尖，极轻地点了点小猫的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这是……给我的？”

周悯在他身边坐下，语气轻松：“嗯，它是猫师傅生的，一共六只，但这只长得最像猫师傅。喜欢吗？”

苏御揽闻言，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周悯见状，故意挑眉，拖长了语调道：“不喜欢啊——那给我吧。”说罢，伸手作势要接过小猫。

苏御揽连忙轻轻合上手掌，将小猫护在胸前，躲开周悯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喜欢！我喜欢！”

周悯闻言，轻笑一声，手在空中转了个弯，转而摸向苏御揽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语气温柔：“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