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春色 第3章 第 3 章

见万盛回来，许母把刚摘好的菜洗净，拿去厨房做饭。

许菡也趁着父母都不在院子里，起身朝万盛走去，做贼似的小声说：“万公子这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万盛比她高出足足一头，那双丹凤眼垂下时，似笑非笑，细看似乎还带着几分嘲讽，愣是看的许菡心里直发毛。但仍是壮着胆子，抬起下颌，一副硬气模样问：“看什么？”

没见过美女啊！

只是后半句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万某可有何处得罪过许姑娘？”他话音里染上玩味。

许菡认真想了想，还真没有。

她如实回答：“没有。”

“既是没有，姑娘为何三番五次想将万某赶出去？”

“这里是我家，我要将你赶出去，难道还要理由？”许菡回的理直气壮，“再说了，你一个男子住在我家中，与我而言，自是多有不便。”

尽管她说的貌似并无半点怪异之处，但万盛仍觉此人想将他赶出去另有缘由。

至少在他伤重昏迷之时，这人就已经在惦记着要将他扔出去了。

万盛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猜想，“万某与许姑娘以前可曾见过？”

许菡看着面前这张与前男友有九分像的脸，犹豫片刻才答：“不曾见过。”

她只是见过这张脸罢了。

甚至还是一张看见就来气的脸！

正在厨房内烧锅的许父走出来，见万盛已经回来，且正与许菡在说话，他冲着万盛的方向笑笑，说：“万公子身上的伤还不曾痊愈，不可走太远，江郎中说公子要静养。”

“许伯所言甚是，晚辈记下了。”

余光含着得意，从许菡那张尽是不满的脸上划过，阔步朝许父走去，“许伯，晚辈此番前来西北之地做生意，路遇山匪，受了伤。这眼看西北之地将要下雪，万某家在东南方向，距此足有千里之远，如今只怕是要在许家多叨扰些时日。”

从荷包中拿出三锭银子，托于掌心，递到许父面前。

“一点心意，还望许伯收下。”

他竟然还要多住些时日！

许菡倏地回身就想阻拦，可许父却先一步将他手里的银子推回去。

“你只管住就是了，不必给什么银子。只是穷苦人家只有粗茶淡饭，实在是委屈了公子。”许父一向热情待客，他会答应，属实是在意料之中。

可许菡却不愿留下此人，“爹，你怎能答应让他留下？”

这种路边捡来的男子，留下可是祸患啊！

“菡娘休要胡闹，去给你娘烧火去。”

许菡一步都不动，许父正了正神色，似是想摆出一副严肃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温柔：“快去吧。”

没法子，许父许母都是心地良善之人，否则也不会养了许菡十几年，甚至将她视为亲生女儿一般。

许菡自知劝不动他，也只好又搬出另一说辞：“爹，女儿可是尚未出嫁的姑娘家，你让一男子住进家里……对女儿的名声多不好啊？”

说着就拉住许父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更像在撒娇。

她这是想尽办法也要把他赶出去？

万盛狭长的眸子眯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仍握着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刺眼夺目。

“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怕旁人说？”许父认准的事，谁也拦不住。

见许菡一脸的不高兴，又催促：“给你娘烧火去。”

许菡见实在劝不动，只得不情不愿的进了厨房。

许父与万盛仍在门外单单就银子一事争了几句，但最终以彼此各退一步收尾——许父收了两锭银子。

许菡看着炉子里红彤彤的火苗，心下却盘算着万盛一事该如何是好。

既然赶不走，只能想法子将人劝走。

只要万盛说想走，许父便不能阻拦。

……

嵎山村位于大酆朝的西北角，到了冬季天气干燥且寒冷，农活忙完，许父就又忙着上山打猎，万盛也跟着前往。许菡陪着许母在家里，绣些荷包和手帕，得空拿到镇上，卖给收荷包手帕的铺子，能换些银子。

许母与许菡坐在床上，软乎乎的被子盖在身上，一旁还放着盆，盆里的碳火噼里啪啦的燃着，门敞开着，又恰好能看见外面的小院。

许母时不时抬头看门口，眼里满是担忧。

“你爹带着万盛去了山上，倒是忘了叮嘱你爹，莫要往山顶去。瞧这天儿，像是要下雪，那万盛又是头一次上山，别出啥事啊。”

“不会的，那万盛瞧着比我爹壮实多了，他才不会有事。倒是我爹，这天冷了，以后就莫要让他上山打猎了。”

说话间扭着头看向门口，见还没下雪，又嘀咕一句：“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兄长自九月份入京，至今未曾托人给家里送过一封信。知道他入京赶考，需得专心读书才是，许家便也不敢给他写信，怕扰乱他的心思。

“菡娘！”

小院外忽地传来一声喊，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声音：“要生了要生了，我家那、那个大黄像是要生了！”

大黄——云娘家的狗。

许菡慌忙丢下手头的针线活，掀开被子就开始套上鞋子，嘴里应着：“来了来了！”

说着就起身跑了出去。

出了门才喊一嗓子：“娘，晚上记得给我留饭！”

“记着呢。”自己家女儿吃饭这样的大事，许母哪里会忘，“这傻孩子，哎。”

……

与云娘一同去她家的路上就开始下雪了，许菡仰头看天，心下担忧着爹爹，又下意识往嵎山看去。

云娘心中急的厉害，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又不是没见过雪，快别看了！”说着便拉着她的手腕往家里跑。

远处，刚与表妹一同出来玩的许玥娴，恰好看见了两人的背影，盯着看了许久，眼神幽怨。

表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恰好许菡与云娘一同进了拐角，她没能看见二人的身影，便问：“表姐在看什么？”

许玥娴敛眸，垂眼看地上薄薄的一层雪，无精打采道：“没什么。”

转身往家里走，“不玩了，回去。”

她说不玩，寄人篱下的表妹杜元清也只好跟着一同回去。

只是不明白，方才出来时表姐还激动着说总算下雪了，怎的这会儿又没了兴致？

……

雪越下越大，许菡冒雪前去给云娘家的大黄接生，万幸一切顺利，大黄足足生了六只小狗崽。

云娘拿了自己不要的旧衣裳来给大黄和狗崽盖着，惹得云娘的爹娘说她糟践东西，只觉那些旧衣裳缝缝补补也能穿，但看清云娘所拿是七八岁时的衣裳，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撑着伞蹲在狗窝边上，看着大黄挨个舔自己的狗崽，许菡小声叮嘱：“往后将大黄用绳子栓在家里吧，省的它跑出去，万一又怀上了，可就麻烦了。”

村里的狗多是散养，大黄如今已有十岁高龄，实则早就不该再生了，只是发现它又怀上时，也只能接受这一事实。好在大的小的都平安无事，也算幸运。

许菡看着大黄母爱泛滥舔小狗崽的一幕，抬手摸了摸它的狗头。

只是心里却想着：可惜这没有工具，否则倒是能把村里的狗都给绝育了！公的母的，统统绝育！

她可是一位已经过了实习期的宠物医生，只可惜，她还没有以宠物医生的身份真正独立为猫猫狗狗做过绝育，就穿越来了这个世界。

也不知道回到现实世界，她学到的那些知识和技能，会不会都忘了……

在云娘家又待了片刻，许菡才起身离开。临走时，云娘见雪下的太大，便要将家里的伞借给她，许菡却因为懒得再送回来拒绝了，冒雪往家里赶去。

只是刚走出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熟悉身影撑着伞赶来——

漫天大雪下，伞稍稍倾斜，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薄唇和消瘦的下颌线，一席洗到发白的深灰色夹棉长衫，穿在他身上竟也为他平添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许菡认出来那是自家兄长的衣裳，便猜到是万盛来了，加快脚步朝他走去，到了伞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雪。

她顺口问：“是我娘让你来接我的？”

“嗯。”惜字如金，也不过如此。

许菡不再问，冻红的双手搓了搓，又冲着掌心哈了口气。

万盛黑如墨的双眸盯着她绯红的指尖看，不由想到许母所说的话——

“云娘家的大黄要生了，她便去了。这孩子啊，最喜欢与那些猫猫狗狗一起玩，听闻前些时日还有人看见她教村子里的那些狗……什么来着？哦~握手！对！有人听见她与那些狗说握手二字！”

与狗握手，倒不知她是如何教的。

……

大雪天，风又大，一张口还没发出声音，雪就已经被吹进了嘴里。许菡纵是想劝他离开，也终是被冻的没能张开口。二人并肩走着，万盛有意放慢脚步，两人的步伐出乎意料的一致。

赶回家，正巧江郎中背着药箱离开。许母出门送他，碰上许菡和万盛回来，忙催促：“快去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娘，江郎中怎么来了？”许菡隐隐猜到家中有人病了或是伤了。

难道是爹受伤了？

“你爹下山路滑崴了脚，江郎中来看看，说是不打紧，让你爹好好歇息几日就成。”

只是看着院子里那些猎来的野味，许母却犯了愁，“这些野味只好晚几日再去镇上卖了。”

但晚几日，价格自然是要低一些。

“娘，这些野味明日我拿着去镇上卖吧，你留在家里照顾爹。我知道是要卖给清月楼的掌柜的，价格我也知晓，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许菡仰头看身旁的万盛，“不如到时候你与我同去？”

如此也好想法子劝说此人离开许家。

毕竟是个不缺银子的主儿，想必在镇上的客栈住些时日，他应当也会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