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杯加冰的橙汁吧(默念) 第28章 喧嚣中的心声(2)

远远地，随着人流地，安铭和纪念就看到一艘巨大的、涂着骷髅头的海盗船如同一把镐子在空中大幅度摇摆，上面传来阵阵尖叫和欢呼。

走近了些，两人一眼就看到了在排队队伍里格外显眼的几个人——迟野正拿着手机，靠着严可可兴奋地比划着什么，严可可则附和几句，脸颊泛着红晕，而抱着手臂的严英则刷着手机，一副陶醉在聊天中笑眯眯的表情。

纪念立刻想起严可可私下跟他倾诉过对迟野那种“明知是直男却忍不住靠近”的苦涩暗恋，心里暗暗喜悦，很知趣地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严可可眼中的闪光。

安铭却没那么“体贴”，他拉着纪念笑嘻嘻地凑过去，故意大声说：“哟！可可，今天天气有这么热？脸怎么着起火来了。”他眼神狡黠地在严可可的脸上转了一圈。

迟野完全没察觉到其中的暧昧，大大咧咧地一拍安铭的背：“我在和可可找自拍角度呢，待会炫耀给在家里的尚子璐，你们也来帮我参谋参谋啊……”

严可可被迟野这一句话惊得踉跄了一下，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他马上瞪了安铭一眼，嘴硬道：“安铭你少胡说！我这是……在帮忙！懂不懂！”

纪念看着严可可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连忙悄悄拉了拉安铭的袖子，示意他别闹了。

排到队，几人一起登上了海盗船。纪念选了中间靠后的最左侧位置坐下，安铭紧挨着他，严可可等人则坐在安铭的右边。随着安全压杆缓缓落下，纪念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地加速。他其实有点怕这种失重感，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安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在压杆完全锁死前，悄悄伸出手，在阴影下紧紧握住了纪念的手，力度坚定，温度一如既往。那一瞬间，纪念恍惚觉得，这个动作和几年前毕业晚会那个混乱的夜晚，安铭在消防通道里握住他手的感觉一模一样——同样是在不安里，给予可贵的安抚。

纪念深吸一口气，回握住安铭的手，心里的紧张感奇异地平复了不少。

海盗船开始缓缓启动，由慢到快，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当船体荡到最高点，即将向下俯冲时，纪念紧张地闭上了眼，迎接着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突然，纪念感到自己的肩膀靠着的地方一阵颤抖——那是安铭的靠着他的地方。纪念疑惑地睁开眼，侧头看向身边的安铭，却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紧抿，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安铭？”纪念担心地叫了他一声，在呼啸的风中，在充斥尖叫声的喧闹里。

安铭似乎没听见，他微微睁开的目光有些失焦。在海盗船又一次冲向最高点，身体几乎悬空的那一刻，安铭又猛地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失重感和天地颠倒的眩晕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呼吸。眼前不再是游乐园的海盗船上，而是多年前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幼小的他站在阳台边，看着雪球像一枚沉重的铅球，从高高的阳台边缘坠落，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只留下一声沉闷的，染在他心底的阴影。

那种看着它死在眼前的空虚感，和此刻海盗船带来的失重感诡异地重合在一起，让他起了一身冷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纪念立刻明白了。他不再害怕，而是贴近了安铭，把抓着栏杆的右手包裹住安铭死抓住的左手，将安铭冰凉的手指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安铭！”纪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了周围的尖叫和风声，“我在这里！没事的！”

安铭似乎被他的声音拉回了一点神智，艰难地睁开眼向左看，对上纪念涂满担忧和坚定的眼色。当海盗船再次荡向高点，纪念也没有躲闪，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着力量。

安铭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纪念的脸上，那双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湖蓝色眼眸上。剧烈的晃动中，纪念的眼成了他唯一的依偎。

当海盗船终于缓缓停下时，安铭几乎是力竭地靠在座椅上，脸色依旧不太好。

“没事吧？”纪念关切地问，手还紧紧握着他。

安铭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他顿了顿，看向纪念，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就是……有点晕。”

纪念知道他不止是晕，但没有戳破。他拉着安铭站起来，轻声说：“那我们下去休息一下，喝点水。”

从海盗船上下来，脚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严英立刻兴奋地蹦了两下，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哇！太刺激了！好久没这么爽了！”然后他拉住一旁严可可的袖子，“上次这么激动还是高一打电竞联赛决赛的时候！”

严可可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吐槽：“得了吧你，我看你是好久没旷课，这下能出来疯玩所以才这么激动吧？”

严英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也有这个原因啦！在学校憋死了！”

“就知道你！”严可可习惯性地数落了一句，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这时，迟野才注意到安铭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汗珠，大大咧咧地拍了他一下：“安哥！你咋出这么多汗？不至于吧，你胆子这么小么？”

纪念原本想顺着迟野的话，偷笑着打趣安铭一句：“胆小鬼～”，但他话还没出口，就看到安铭正用力地眨了眨眼，又甩了甩头，似乎想摆脱某种不适感。

纪念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湿巾，小心翼翼地替安铭擦去额头的冷汗，没说一句话。

安铭感受到隔着湿巾，他指尖的柔软和温和，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晃得有点晕，缓缓就好。”他握住纪念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自己还好。

“那我们别玩太刺激的了，”纪念立刻说，“去那边玩碰碰车吧，缓一缓。”他指了指远处，一片阵阵碰撞声和欢笑声的区域。

“哦，那拜拜啦，中午见！”迟野笑着挥了挥手，然后一手搭着严可可，一手搭着严英，“好哥们”式地消失在纪念和安铭眼中。

另一边，碰碰车项目的排队区，顾妍倾一行人正并肩站着等待。上官茗低着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屏幕上，是Line的通知——[Mia的Lean]已解除与您的情侣关系。

一行简单的字，却像一把冰冷的针，刺穿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伪装。她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整个人仿佛置身在海里，看不见光，只剩下窒息的命运。

甚至有一个瞬间，一个黑暗的念头冒了出来——也许就这样消失掉，会轻松很多吧？

她猛地抬起头，想从周围的欢笑中汲取一点氧气，却恰好看到不远处的冰淇淋铺子前，顾妍倾的男朋友糖球正举着一个双球冰淇淋跑回来。顾妍倾笑得眉眼弯弯，接过冰淇淋，还自然地伸手揉了揉糖球的头发，糖球则一脸幸福的样子。

那温馨甜蜜的画面，在上官茗眼里是多么美好。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和江凌能有这样简单美好的瞬间，而不是无止境的争吵、猜疑和互相折磨。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从一开始，就全部都走错了……

“茗子？你怎么了？”顾妍倾注意到她脸色难看，关切地凑过来，“是不是不舒服？我……我让糖球给你买一个。”

上官茗猛地回过神，用力眨掉瞳孔上的水珠，笑道：“我不要……没……没事。”

然后，她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往顾妍倾眼前晃了一下，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像是在寻求某种认同或安慰，“你看……彻底分了，嗯……”

顾妍倾瞥见那条通知，沉默了一下，再看着上官茗的神情，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但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挽住上官茗的胳膊，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突然有点想上厕所了，陪我一起去吧？让糖球排队。”

上官茗愣了一下，茫然地点点头，任由顾妍倾拉着她，暂时离开了喧闹的排队队伍，走向相对安静的地方。

在通往洗手间的安静走廊里，顾妍倾停下脚步，没有松开挽着上官茗的手。她仰头看着上官茗低垂的脸庞，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了然：“茗子，别太难过了，其实我以前也和你一样。”

上官茗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顾妍倾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许苦涩的回忆：“刚和初恋、第二个、第三个分手那几次，我也觉得天塌了，觉得没了他们，我根本活不下去，活着都是没意义的，还不如有一天死了干净。”

上官茗的嘴唇动了动，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声音哽咽：“我……我知道这样很傻……可是倾姐，你是艺术生，大美女，万众瞩目的明星……可我……我根本想不到，除了他，还有谁会……谁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我性格不好，又差，又丑……”她几乎泣不成声。

顾妍倾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递给她一张纸巾。她的目光落在挂在上官茗脖子的，那台贴满复古卡通贴纸、显得格外精致可爱的草绿单反相机上——那是上官茗表哥送给她，于她而言最宝贝的东西，记录着她的每一面和对世界的不同眼界。

顾妍倾轻轻指了指那台相机，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茗子，看着这个，你真的觉得自己糟糕吗？你今天可是给我拍过不少照片的。你其实是很享受，很热爱生活的，对吗？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混蛋来否定自己好的一面？”

上官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相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贴纸，眼泪汪汪，却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顾妍倾没有逼她立刻回答，只是耐心地等她稍微平复了一些，才轻轻拉着她往回走：“走吧，别想那些了。去玩碰碰车，我和糖球多帮帮你撞人！”

重新回到喧闹的碰碰车场地，情绪尚未完全平复的上官茗显得有些魂不守舍。顾妍倾刚选好一辆车，上官茗就心不在焉地坐进了旁边另一辆。

就在这时，一辆蓝色的碰碰车猛地从侧面撞了过来，发出“嘭”的一声响和一阵欢快的电子音效。上官茗被撞得微微一晃，抬头正对上从对面车里望过来的安铭。

气氛瞬间有点尴尬。上官茗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手指紧张地抠着安全带。

没想到，安铭却主动探过头，隔着车框，用一种轻松又带着点戏谑的语气大声问：“喂，茗子！好久没见了，最近班里怎么样？有没有人还在传你的破事儿？还有那个让你伤心的混蛋，有没有找你？”他特意加重了“找你”两个字，眼神里带着熟悉的、想要替朋友出头的跃跃欲试。

纪念这时也缓缓开过来了，听到了安铭的最后一句话，遗忘了上午夏甜说的不愉快的事，笑着附和：“对啊，要是还有人不知好歹，你告诉我们，上次楼道里幸好有安铭，他可吃瘪了，下次要是还敢……”

他们故意用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巧妙地绕开了直接的关心，却传递出“我们在你身后”。

上官茗愣了一下，看着他们两人自然而关切的神情，又想起顾妍倾的微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松弛了一点。她笑起来，比刚才自然了许多：“没事啦！早就没人提了。我……我好着呢，正常上课吃饭睡觉，别提多规律了，额……”

她嘴上说着“规律”，声音却微微发颤。但至少，她现在愿意融入这喧闹的、属于“正常”世界的社交里了。

“诶？你们都在啊！”夏甜的车不知从哪里横冲直撞出来，打破了三人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