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昨天放肆吃炸鸡和没睡好的缘故,第二天姜严就遭到了报应。
他的嗓子火辣辣地疼,咽一口口水就像在吞刀片。
以前他自己也有早上起床嗓子疼的经历,但喝了几口温水就好多了,他以为这次也一样,便也没太在意。
现在主要是困意席卷脑海。
一上午姜严都神色恹恹,沉默不言。
喉咙疼得越来越厉害,连脑袋也跟着一阵阵发晕发胀。
周围的声音愈加模糊不清,像是有人掩上了他的耳朵,又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扯着他离开喧嚣人群。
发烧会影响人对时间的感知,姜严只感觉自己坐了不知多久,眼皮灌铅似的沉重,
模糊中听到有人叫了几下自己的名字。
他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人戳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姜严就像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很听话地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投向黑板,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英语课,刘莹站在讲台上目光锐利锁定着他,嘴巴一开一合。
刘莹问:“姜严,这道题选什么?”
姜严无声地瞪着刘莹半天,嘴巴像被502粘住了没有开口。
“选什么?”刘莹又问。
姜严正想破罐破摔地说不知道,耳边又传来声音,周珩压低嗓子告诉他答案:“选C.”
姜严复制粘贴地念了出来,嗓音微哑。没承想刘莹还没打算放过他,刘莹接着提出问题:“那你来给大家分析一下为什么选C?”
不知道题目是什么的姜严一脸懵。
他歪了一下脑袋,带着求助的意味把耳朵凑近周珩。很不巧,刘莹的眼睛盯着这边,周珩没法告诉他,况且就算告诉了,姜严也不见得听得全。
姜严只好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刘莹丝毫不觉得奇怪,她点了点头,伸手指着教室后面的墙。
“这位姜渔夫,这里没有鱼塘给你钓鱼,请你现在拿着报纸站去后面清醒清醒。”
姜严无话可说,拿着报纸迈开步子往后面挪。
他找了个两面墙的夹角的位置站着,刚开始还站得板正,没过一会儿脑袋
就往一边歪,脊背微微向下弯,身子往下出溜了一点。
这也能睡着。
刘莹默默握紧了拳头,忍住想把人“提”上来的冲动,叫班里一只只围观别人睡觉的鹅把脑袋扭回来继续上课。
“醒醒,回去了。”处于混沌中的姜严感觉自己被人拍了一下,他半阖着眼,看到了一个宽阔的肩膀。
他下意识将脑袋凑上去,蹭了一下自动找到舒服的位置,动动鼻尖嗅了嗅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下一秒,他的额头被人抵住,迫使他离开那片肩膀。
相较于自己额头的体温,那只手要冰上许多,凉凉的很舒服,姜严下意识地想要贴得紧紧的。
那只手停住不动了,周珩辨识度极高的声音从自己头顶的斜上方传来:“你发烧了?”
姜严仰起头,眼睛半阖着,眼珠上投着细细密密的睫毛的影子,微微泛着光,眼底有一片不明显的微红。他眨了眨眼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
姜严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冰凉的触感撤开,热度又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周珩,怎么回事?”刘莹带着疑惑的声音由远及近。
周珩对刘莹轻声解释了一句:“他发烧了。”
刘莹瞪大眼睛来回扫视善严。
有的人发烧会满面血色,双颊、耳朵显出不正常的潮红,但姜严除了眼神迷离、眼底微微发红看起来像是没睡好,下一秒就会往桌上栽,其他都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刘莹误会他上课钓鱼也在所难免。
“发烧了怎么也不说,吃药了没?要不要请个假?”刘莹关心地问。
姜严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吃太多上火的东西,上完下一节课就放学了,我宿舍里有药。”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
“那你吃饭怎么办?还要跑去食堂抢吗?”
姜严听完刘莹这句话整张脸顿时皱成苦瓜。
众所周知,干饭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放学铃声刚响一秒,校道上就传来了脚步声,如果再等上一会儿,等迎来浩浩荡荡的人潮……
开玩笑!那还不得万马奔腾,大地颤动!
为了抢食堂,乌龟也能跑第一。
如果姜严跟散步遛弯似的走去食堂,幸运的话还能吃到几道不错的菜,不幸的话
就只剩白米饭、荷兰豆和冬瓜。
当然,这至少比没饭吃好多了。
姜严揉了揉太阳穴暗自叹气:“我吃小卖部。
说完,他看见刘莹和周珩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不是生着病,如果刘莹不站在自己面前,姜严估计要质问对方一句“你那是什么眼神”。
他将冲动压下去,干巴巴地问:“怎么了?”
“小卖部里只卖泡面和面包,你吃这些热气的东西下去,身体还要不要了。”
于是,小卖部惨遭抵制。
“你们两个是同一间寝室的,刘莹看向旁边的周珩,“周珩,方便的话你帮他打一份饭吧?打点清淡的。”
周珩“嗯”了一声同意了。
刘莹补充道:“自己的身体要好好爱惜,有哪里不舒服的要及时告诉老师,不要想着拖,知道没?”
“知道了,谢谢老师。”
两人坐回位置,姜严自嘲地小声咕哝了一句:“才刚开学两周,我就又是胃痛,又是鼻子受伤又是发烧的,再这样下去我就多了一个体弱多病的人设了。”
他打了个哈欠就往桌上趴。
正想打听情况的齐梁锐看见这阵仗刹住步子,看向周珩的眼神带上问询。
“他身体不舒服。”周衍拿出一本练习册,面不改色地答道。
“这样啊,吃药没?”
姜严保持趴着的姿势不动,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没吃……别烦我,我要睡觉。”齐梁锐识趣地缩了回去。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姜严闭着眼睛,周珩压低放轻的声音倏然在耳畔响起:“饭卡给我,想吃什么?”
周珩说话呼出的气流打在姜严的耳朵上,他抖了一下肩膀:“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伸手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下,把饭卡拿出来递给周珩。
“谢谢。”姜严又吐出一句,声音又闷又小声,周珩差点没听见。
“没事。”
-
周珩手上拿着两份午饭,放轻动作,用脚踢开掩上的门。
姜严躺在床上,被子从肩膀裹到脚。他眼睛紧闭,嘴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身上的被子有节奏地上下起伏。
周珩突然觉得不该叫醒他了,应该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但觉得归觉得,周珩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姜严的额头。
姜严睁开眼睛。
“起来吃饭。”周珩收回手,“药在哪里?”
正要起床的姜严闻言身子僵了一瞬。
他“咳”了一声,揉了揉鼻子:“没有。”
“什么?”
姜严探出脑袋打量了一下周珩的神情,声音更低了:“我是说,我没有带药。”
周珩撩起眼皮看他:“你不是和谭括说有药?”
姜严搓了搓身上的被子,视线到处乱瞟。
“我乱讲的,本来我只是因为上火才发烧,喝杯水休息一下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好多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刺得周珩拧起眉,眼角下压,整个人开始往外放“冷气”。
“以你刚才的体温,至少也有38度左右,什么叫好多了?”
你就用手碰了一下,准不准啊。
饶是姜严再吊儿郎当,也看出来周珩此时的心情不太爽。
周珩不再废话,甚至不再多看姜严一眼,扭头就走出门。
姜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套上鞋袜跟出去:“喂!周珩!你去哪啊?”
但周珩似乎是有“瞬移”的本事,待姜严一步跨到走廊后就发现早已不见周珩的踪影。
姜严保持站着的姿势有一会儿,然后甩甩手走回寝室,
“跑这么快,算了。”
空床板上放着两个碗,其中一个打了青菜。黄瓜炒肉,姜严越着越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又爬上床倒下去睡了。
中午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供内宿生吃饭,洗澡,姜严这么一睡又睡到了12点半。
他是被其他舍友叫醒的,揉揉眼睛坐起身问:“怎么了。”
这个舍友名叫蔡梿,和姜严一个班,瘦瘦小小的个子,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
蔡梿叫完人后把放在空床板上的那份午饭拿过来递给姜严:“学霸说叫你把饭吃完。”
嘁。
姜严有几分不屑,心说:走得那么干脆,管人倒是管得起劲。
他“哦”了一声结束腹徘下床去洗手,洗完后从床底捞出一张凳子坐下。
满眼绿色的菜,还挺有“生机”。
姜严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人呢?”
“学霸下去吹头发了,他刚走你就醒了。”
我以为他就是想丢下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呢。姜严幽幽地想。
姜严就这么嚼嚼嚼,和仓鼠没什么分别地嚼完了半碗,把碗放到空床板上。
浪费粮食。
姜严将后背往床沿一靠,评价了这么一句后开始发饭后呆。
忽然,姜严听到门外有个脚步声慢慢靠近,他眸光一动,朝门口看去。
“吱呀。”
门被推开,周珩拿着吹风机走进来,简单吹过的头发显得更为清爽,还有几滴水挂在脖颈,顺着动作滑进衣领。
“醒了?”周珩见姜严的眸子正一转不转地看着这边,他放下吹风机,瞥了一眼空床板上的碗。
“吃这么少。”说话的尾音没有上扬变为疑问句,周珩像是早有预料。
“嗯,吃不下。”姜严收回视线,他保持着上半身的姿势,伸长腿比成了个“人”字,也不怕把人绊倒。
周珩把吹风机收进柜子里,走进阳台洗衣服去了。
姜严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心里莫名生起一股说不上滋味的失落。
周珩刚才去干什么了,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
“吃药。”
晾完衣服的周珩接了一杯温水,拆开一包药把颗粒倒进水里,用勺子搅拌之后递给姜严。
姜严接过杯子:“给我的?”那点刚刚眉头的失落消失得一干二净,变为惊喜。
“是给你的,毒药。”
姜严:“……”
他刚要仰头喝药,听到这话后硬生生地止住了,抬眼看周珩,一脸无语。
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喝药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
“能喝吗?”姜严干巴巴地问。
“喝不喝随你。”话虽这么说,但周珩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姜严的动作,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姜严仰起头,几口便喝光了。
他将杯子塞回周珩的手里,闭上眼睛吐舌头。
苦。太苦了,一点也不好喝。
药的苦味就像浪潮汹涌在口腔,霸占了其他感觉。
周珩又把杯子递过来,这次杯里装了半杯温水。他把一盒药放在姜严的床上。
“剩下这些一天吃三次,饭后吃。”周珩低声叮嘱道。
姜严喝完水后拿起药,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动了动嘴唇:“什么时候买的,我睡觉的时候吗?”
这个问题或许多此一举,但姜严还是想验证一下,刚才周珩出去是不是给他买药了。
周珩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谢谢。”道完谢,姜严皱起眉,意识到自己最近对周珩道谢的次数有点频繁。
再这样下去,一句“谢谢”就会变得轻飘飘不值一提,他欠周珩的人情会越来越多,还不清。
周珩这人看起来冷冷的,就像是给自己套了一层坚硬的外壳,但外壳之下,却藏着柔软的内里。
他每次帮忙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能让自己感受到从头到脚的暖意。
只说谢谢已经不够了。
姜严没有体弱多病,就是巧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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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汤烧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