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落妄归处 第17章 灯影簪柔

残阳最后一缕光掠过练剑场的石栏，掌心有着师兄指节薄茧的触感——那触感糙得真切，却比任何锦缎都让他安心。他小步跟着沈烬往膳房走，发间的桂花木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桃木的温润蹭过耳廓，痒得他忍不住弯起嘴角，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走慢点，没人跟你抢晚膳。”沈烬见他步子迈得急，像只追着糖的小兽，伸手揽住他的肩，刻意放慢了脚步。指尖触到少年肩头单薄的衣料，心里又软了几分——这孩子，总想着快点、再快点，却忘了自己还只是个需要被护着的小不点。

顾妄却摇了摇头，反而将沈烬的手攥得更紧，指节都微微泛白：“我想快点吃完，好跟师兄回屋舍，你答应陪我看心法卷的，不能说话不算数。”他仰头看沈烬，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光，生怕师兄反悔。

沈烬失笑，指尖替他拂去肩上沾着的桂花花瓣，花瓣小巧，落在少年浅青的衣襟上，像点了颗白玉：“好，不骗你。就算你想看到三更天，师兄也陪你。”

膳房里飘着小米粥的暖香，混着柴火的烟火气，格外暖胃。小弟子见他们来，笑着端上两碗冒着热气的粥，粥面浮着层薄薄的米油，旁边还摆着一碟脆生生的酱黄瓜，两个白面馒头蒸得蓬松雪白。顾妄眼睛一亮，拿起馒头先凑到鼻尖闻了闻，麦香混着热气漫过来，他小心翼翼掰下一半，递到沈烬嘴边：“师兄，你吃。”

沈烬张口接住，馒头的清甜在舌尖散开，看着少年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吹着气的模样，眼底的温柔漫过眉梢，连带着声音都放得更软：“粥烫，慢点喝，没人跟你抢。”他拿起筷子替顾妄拨了拨粥里的米，让热气散得快些，指尖偶尔蹭过少年的手背，触到一片微凉，便下意识用掌心裹住他的手暖了暖。

顾妄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加快了喝粥的速度，粥汁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他满心想的都是快点喝完，好拉着师兄回偏殿，听他讲心法卷里那些绕口的口诀。沈烬见他这番模样，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粥渍，指尖蹭过他软嫩的脸颊：“别急，心法卷又不会跑，慢慢喝。”

吃完晚膳，暮色已浓得化不开，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纸罩，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并肩往偏殿走，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肩并肩、手牵手，像要在地上缠成密不可分的一团。顾妄走在沈烬身侧，忽然想起白日练剑时，师兄从身后抱着他手教剑的模样，耳廓悄悄发烫，抬头问道：“师兄，现在我每日跟师尊练心法，你一个人在练剑场，会孤单吗？”

沈烬低头看他，见他眼底藏着几分忐忑，像怕自己被丢下的小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指尖蹭过那支桂花木簪，触感温润：“不会。你每次练完心法就来找我，我怎会孤单。”

顾妄面上露出喜色，伸手抱住沈烬的胳膊，将脸颊贴在他的袖子上，蹭了蹭那股熟悉的桂香，“我一定快点练完，绝不耽误，早点去找师兄。”

回到屋舍，沈烬先替顾妄倒了杯温水，又从书案上取出心法卷，小心翼翼摊开，怕纸页脆，他特意先在指尖沾了点水，轻轻抚平褶皱。“今日先看两页，‘松风入脉’和‘气随剑走’，看不懂的地方用墨点记下来，明日问师尊，师尊讲的会更通透。”

顾妄点头，凑在沈烬身边坐下，脑袋几乎要靠到他肩上。鼻尖蹭到师兄衣料上的味道，混着淡淡的墨香，让他心里格外踏实，可目光却总忍不住从书页上飘开，落在沈烬的侧脸上——师兄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嘴唇抿着时带着几分认真，连说话时的气息都温柔得很。

他看得入了神，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沈烬的指尖——师兄的指尖带着练剑磨出的薄茧，碰上去糙糙的，却总让他忍不住想再碰一下。

沈烬讲解的声音一顿，侧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笑意，却故意板起脸：“专心。”

顾妄连忙收回手，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他跟着沈烬的声音念心法，可注意力却总在师兄的指尖上——那指尖划过书页时，指节微微用力，薄茧蹭过纸页，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落在他的心尖上。

看了不过两页，顾妄的眼皮便开始打架，头一点一点的，像只困极了的小鸡。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师兄，我好困，眼睛都睁不开了。”

“困了就睡吧。”沈烬收起心法卷，小心翼翼地卷好，放进书匣里。他走到床边，替顾妄铺好床褥：“明日要早起跟师尊练心法，可不能迟到。”

顾妄点头，却不肯上床，拉着沈烬的手不肯放，仰头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师兄，你替我梳头发好不好？”沈烬被他缠得没辙，笑着摇了摇头，取过木梳走到他身后，将木簪取下放好，指尖分开他的发丝，慢慢梳理着打结的地方，生怕弄疼他。梳完后，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顾妄的发顶：“好了，快睡吧。”

顾妄乖乖躺下，却还是拉着沈烬的手不放，直到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才沉沉睡去。沈烬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他指尖轻轻触到顾妄放在枕边的木雕兔子，桃木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今日练剑时，小师弟攥着木剑，认真地说“要保护师兄”的模样；想起他把馒头掰给自己，眼里亮晶晶说“师兄吃”的模样；想起他走在路上，紧紧抱着自己胳膊，怕被丢下的模样。那些细碎的瞬间，像颗颗蜜糖，慢慢在心里化开，甜得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沈烬轻轻起身，替顾妄把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又俯身吹灭了桌案上的灯笼。暖黄的光消失的瞬间，偏殿里只剩下窗外桂树的影子，和少年均匀的呼吸声。他站在床边，静静看了顾妄一会儿，才轻轻带上门，悄悄离开。

门外的桂花香趁着夜风飘进来，落在榻边，沾了点少年的发梢，像为这段悄然生长的情意，添了一抹温柔又清甜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