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摇摇欲坠,最后一息旖旎的暮色,湮灭在了行色匆匆中。
黑夜,如期而至。
晚十点的天色,说不上黑,但也只有月亮怜悯地打出一道微弱的光,铺向了黑漆漆的地面。
错落的树影,沙沙作响,不知道是不是风的缘故,亮光的地方时不时就会显现出几道黑色的影子,不出片刻,又消失不见。
走在路上总会感觉到后背一凉,就像是有什么人跟在身后。
男孩凌乱的脚步敲打在阴暗潮湿的泥土上,突然地,他闷哼一声,重重的跪跌在了地上,纤弱的腿被狠狠地插进了断裂的树枝里。
顿时,鲜血四溢,在白皙的皮肤上形成一条线状。
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手上拿着铁棍,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树上敲击,在安静的环境下发出“咚咚”的声响,使得压迫感急剧。
冷风吹过,不由得心生寒意。
被他们堵住的不是别人,正是沐甚。
面前站着的几张面孔熟悉而又令他胆颤。
“听说你要去找老师揭发我们?”
其中一个男生猛地揪起沐甚的头发,恶狠狠地质问道。
“我...我没有。”
沐甚感觉自己的头皮快撕裂了,像是有无数的针扎在自己的脑袋上。
“算你识相!”
那人放开了沐甚,顺便又大力地从后面踢了他一脚,使得男孩一时抓不住受力,正面跌了下去,肚子猝不及防地扎进了面前的石头上。
嘶......
沐甚捂着肚子,疼得冷汗直流,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半晌爬不起来。
刚才这两脚踢得实在太用力了,让他整个后背更是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刀子刮过一样。
就在沐甚以为对方不会再动手的时候,那只脚却忽然又踩到他身上,并且用鞋跟狠狠地碾磨着他的肩膀。
他的脚很用力,每碾压一次都伴随着沐甚隐忍的闷哼声。
“知道错了吗?”
男生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错了......”
沐甚哆嗦着回答。
“哪里错了?”
“我错,错......”
沐甚抬起头,眼神迷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努力睁开双眼想辨认对方的模样,可是怎么也做不到,最后竟直接昏厥了过去。
“去你的!真是软蛋!”男生松了脚,骂了句脏话。
另外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为沐甚晕倒而就此放过他,其中两个男生上前用绳子捆住沐甚的手和脚,将他吊在就近的一棵树上。
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干得多了,动作很熟练。
“老大,怎么玩?”
一个高个问旁边的男生,语气带着些讨好,毕恭毕敬。
被称作老大的男生名叫楚曳,他的身材高大,长相普通,唯独嘴角总是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楚曳是申大的大三学子,喜欢欺负弱小,特别是长得好看的,仗着自己势力大,他经常在学校玩弄那种弱美人,不分男女。
经他手的人,最终非死即伤。
楚曳走到吊起来的沐甚跟前,伸出手抚摸他俊俏的脸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后拿起一块砖头狠砸向他的脑袋。
沐甚吃痛地呻吟了一声,额头瞬间染出鲜血。
楚曳的目光落在他苍白憔悴的面庞,眼睛微眯,“段苏野,认识吗?”
沐甚瞳孔骤然缩紧——
“你是谁?”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但是被绳索牢牢绑在树上的他,又怎么能够轻易逃脱呢?
见状,他便拿出打火机,慢悠悠地点燃烟,“想不到啊......当初那个绯闻满天的男宠,现在居然混到了人人羡慕的特优班?”
吸了口烟后,楚曳吐了个烟圈,不屑地说道:“我都替学校蒙羞呢。”
“你胡说!当时明明就是你们污蔑我,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的......”
沐甚的脸瞬间煞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滑落,满脸激动地辩解道。
楚曳丢掉手里的烟头,对身后的人交代道,“你们都给我准备好东西,等会可要录下来!”
他舔了舔唇瓣,似乎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期待。
几个同样穿着黑色背心的男生听到这话纷纷点头,“知道知道!老大你尽管吩咐!保证办的妥妥帖帖!”
沐甚心脏骤停,瞳孔微缩,他惊恐地望向楚曳:“你要做什么?”
他挣扎着,却发现束缚行动的绳子居然松开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下一秒就感觉双腿酸软无力。
楚曳笑眯眯地凑过脸来,声音低沉悦耳,“当然是帮你爽快爽快,你说是吧?”
沐甚瞪圆眼睛,“你……你敢……”
楚曳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神秘莫测,“我不仅敢,而且我还有兴致玩个更刺激的。”
沐甚吓得身体不断颤抖起来,脑海里闪现各种可怖的画面。
他好想站起来逃跑,但是身体完全使不上劲。
怎么办......
不反抗的话,他都能想象得到这几个人的狠戾。
他们一定会自己弄的生不如死,好的话能留一条命,不好的话,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
但反抗的话,他们会更猖狂。
而且他现在这幅样子,分明就毫无还手之力,怕最后落得个更惨的境界。
“啊......”
就在沐甚无计可施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突然大叫一声。
“叫屁啊,那么大声干什么!”
楚曳不耐烦的打了旁边人一巴掌。
“老...老大,鬼...鬼啊....!”
那人惊恐万分的看着周围。
楚曳顺着男生手指方向望过去,顿时也愣住了,嘴角抽搐道,“哪呢?哪有......鬼.....?”
回过头的楚曳刚想骂人,就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庞就在自己面前,嘴角还挂着诡异笑容。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自己,像要将人吞吃入腹一般,阴森恐怖。
楚曳浑身汗毛倒竖,手中的烟也掉落到地上。
“这他妈...真...真是见鬼了...!”
楚曳忍不住哆嗦起来。
其他人看到鬼之后也纷纷惊惧起来。
呆楞的沐甚见状立马回过神,卯足了劲地爬起来,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颤颤巍巍地逃了出去。
鬼?他才不怕鬼。
这些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他不顾一切的奋力往前跑,试图甩掉那些可拍的家伙。
现在的他狼狈不已,满身的血迹,头发散乱,脸颊肿胀,嘴角破皮,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不知道跑了多久,沐甚才终于停歇下来,他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心脏跳动得很快。
他感觉自己全身每个细胞里都充斥着疼痛和撕裂,更糟糕的是,他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像被碾碎了一遍。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四周,只见到处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就像他那颗沉寂在黑暗中的心脏,没有一点希望可言。
就算逃出来了又怎么样?
难不成没有下一次吗?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地以凌辱他为乐,他就像个玩偶一样被他们随意摆布,任由他们肆意欺负,没有一点尊严。
一股彻骨的寒冷席卷四肢,他不禁苦涩地一笑,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是不是也算种解脱?
最起码不用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也不会麻烦别人。
这么想着,沐甚心里好像舒服多了。
但心里另一道声音又在反抗,不行,不行,不能有这种想法,他要逃,一定要逃,他抱紧双臂,努力保持着清醒。
可是,越是想保持清醒,脑袋就越昏沉。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他必须离开。
沐甚咬牙站起身,艰难的走出了这片黑暗的区域。
他没有时间休息片刻,他还要继续逃亡。
唔......
突然,腹部传出一刹的抽动,下一秒,疼痛感迅速扩散到四肢,直至大脑。
沐甚低头看了眼,发现一把短刀竟然插在了自己的腹部,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流出,染透了衣襟。
他咬紧牙关,想拔掉这把短刀,可那种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跑什么,我还没玩够呢。”
楚曳阴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沐甚,眼神冷漠而无情。
沐甚抬起手擦掉了额头的汗水,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想让自己恢复冷静。
可是,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行,不能死在他手里。
说那时快,沐甚咬牙忍住剧痛,用手紧握着短刀往外拔,变被动为主动,毫不留情地反向刺进了楚曳的肩膀上,对方吃痛地叫出了声。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
趁对方懈怠的片刻,沐甚又埋着头一股脑儿地向前跑!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顾不上左右,只知道后面像是有恶鬼般的追赶,面前的路越发宽阔,新鲜的空气就越像是救命稻草。
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心里这么想着,他跑的就愈发地快,以至于没来得及看清前方的动静就撞了上去。
“嘶,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意识到撞到人的沐甚,没有勇气抬头,只是又慌又害怕地低着头,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沐甚?”
听到自己的名字,沐甚整个人忍不住地僵了一下,反应迟钝似地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双极其漂亮但惶恐的眼睛。
“没事吧?”
清冷的嗓音,在沐甚听来是天籁之音,当他抬头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便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沐甚闭着眼睛,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听到了自己体内器官衰竭的声音,以及心脏停止跳动的“滴答”声......
但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眼前的人的衣衫。
他的嘴唇微张着,像是要说出什么来,但下一秒却失去了意识,然后一头栽进了那人的怀里,彻底昏迷不醒。
月光下残败的少年,红色的卫衣,被那双小手揪的褶皱不堪,肚子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里,正渗出大量的鲜红液体,顺着衣襟流淌下去,将裤子染成暗色。
还有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小脸,都显示着这个孩子遭受了怎样可怕的对待。
安与哲看了一眼,眉头重重的皱了起来。
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的他,本来就一身的酒精味让他难以忍受,所以想着抄小路赶紧回去清洗,谁曾想撞上了这么一出。
这人弄的自己又是一身血。
虽然安与哲没有洁癖,但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酒精和血腥味,尽管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也没改变这点。
“你往哪里......跑!”
追过来的楚曳冷不丁地撞上了一双冰冷的目光,听到来人暴怒的吼叫声,本就心情不佳的安与哲,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他阴沉着脸看向楚曳,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满脸写着,别烦我,给老子滚远点。
接收到讯息的楚曳,立马噤声。
妈的,今天是走什么背运?
先是遇见鬼,现在又遇到面前的这男人,浑身散发的戾气简直能杀死人,他真怕自己再呆在这儿,会被这男人打成猪头。
算了,回头再教训沐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说着,楚曳就飞快的跑开,消失在安与哲的视线里。
……
……
……
深不见底的夜幕上空飘着点点繁星,月亮被乌云遮挡得看不真切。
在这片漆黑中,只有一盏灯光微弱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整个房子照的透明而又朦胧。
安与哲将昏迷的沐甚带回了家。
他不知道沐甚的宿舍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朋友是谁,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处理伤口。
当然,在这期间还要承受一定程度的不适感。
因为眼前的人实在是......太脏了!
沐甚的衣服被撕裂成碎布挂在肩膀上,身上沾满了血迹,手臂和脚踝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脸色发黑,看着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他浑身没一点儿力气,全靠着安与哲把他扛到客厅沙发上。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休息时间,安与哲迅速麻溜地处理了沐甚身上的伤口。
大大小小的,不尽其数,还有很多旧伤,结了痂的又重新裂开,露出鲜红的肉,简直惨不忍睹,看的安与哲不禁心一颤。
他有想过,也见过学校霸凌的情况,但是都没有沐甚的严重。
这简直可以到了杀人的程度!
如果不是今天刚巧路过那里,恐怕沐甚现在已经死了吧?
安与哲加快了手下的动作,鲜红的血流淌出来染湿了他半边白衬衫。
最后包扎完之后,安与哲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他瘫坐在地板上喘息,而沐甚依旧躺在沙发上毫无动静。
安与哲又挽起碍事的袖子,清水混着酒精,给他擦拭着身躯,沐甚额间布满了汗珠,苍白如纸,嘴唇也因为脱水而干裂。
可是即使这样,都没有办法阻止那张妖孽般的脸颊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诱人,好似天生就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一般。
就这样忙活了近两个小时,安与哲才彻底把这个人彻底收拾干净。
沙发上的人呼吸声也逐渐平稳。
见此情景,安与哲方才松了口气,随后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出去,顺便把客厅的大灯关上。
只留下客厅里昏暗的壁灯还散发着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