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落日海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印视杯的派对办得大失败，联邦与机甲协会不约而同地封锁了消息，无数在场媒体都收到了警告，要求他们对这一天发生的一切缄默。印视杯的八强赛也向后延期了几天，中心城的街道上充满了各式小道消息，走街串巷的人都在猜测那个神秘派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对眼前比较尴尬的局面，联邦议会想了一招高调高效的应对方式，就是趁着星域终端完工纪念日，搞一个旅游周，邀请来自星盟的各个种族来到蓝星，用更大的热闹将派对风波掩饰过去。

长达7天的狂欢式节庆活动点燃了中心城，街道上塞满了游客和路人，特别是中央广场附近，从早到晚充斥着食物和小甜点的香气。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布置着巨大的电子屏，当红歌星离珈正在举办一场粉丝见面会。

漫长的队伍一直延续到相隔两个街区，无数粉丝举着横幅和灯牌叫喊着离珈的名字，通常跟各种充满爱意的宣言搅拌在一起，将热爱播撒在整条街道上。

离珈已经挂着灿烂的假笑在桌前坐了2个小时，数不清自己签了多少张签字版，笑得脸都要僵了。他偷偷在桌上揉了下手腕，把假笑的幅度稍稍调大了几度，情绪饱满地抬起头面对下一个，哪知道迎面一个热吻就沾到了脸上。

几个保安反应迅速，赶紧把狂热的粉丝拉开，队伍里立时也传来了一阵疯狂的喧哗：

“啊——不许亲他！”

“哥哥！哥哥是我的！换我来亲——”

离珈终于破防了瞬间，假笑都要裂开了，在坐位上瞳孔地震了一会儿，自己遮了遮双眼前的位置，想让自己尽快回复平静。但是排队的人群一时没法冷静，原本就排得挤挤挨挨的队伍挤成一团，前方的几个人都被挤倒了，唉呀妈呀地叠成几堆。

经纪人在身后小声提醒，“过去，把人扶起来。”

离珈无语地瞥过去一眼，“有这个必要吗？”

经纪人也斜过来一眼，“你说呢，当红巨星离珈先生？你还想不想干了？”

他无奈地站起来，迎着泼面而来的尖叫声走进粉丝群里，伸手向趴在地上的人，一边捏起嗓子发出温柔亲切的声音，“亲爱的，你没事吧？”

对方把撒在地上的棕色长发聚拢起来，慢吞吞扭动着爬起来，消瘦冰凉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一个借力站直了，用离珈十分熟悉的声音回答，“本来没事，但是看了你精神分裂一样的表演，现在有点恶心。”

看清了她的脸，离珈的假笑面具彻底摔在地上，终于演不了点，凉飕飕地说：“你来这干什么，全城公敌麋因小姐？总不会想要我的签名吧？那按照你的性格脾气，应该用枪逼着我签给你啊，你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

“……”麋因这一趟是有正事的，所以不想跟他吵，而且现在众目睽睽，她更不想被人围观，于是低低的声音说，“我要谈谈，有要紧事。”

离珈直接被气笑了，嗤一声过后讥诮地低语，“你还要干什么？上天要不要？马上离开！”

麋因眨了眨眼，忽然面无表情地原地坐下，仰起头看着他，“我受伤了，要哥哥亲亲才能起来。”

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离珈脸部抽搐了几下，阴笑下是咬牙切齿的低语，“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拖走？！”

她也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你可以试试，效果一定比昨天的派对精彩。”

十分钟后，麋因坐在临时休息室里，面对着一脸阴沉怒意的离珈，两个人已经斗鸡一样互相看了半天。他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麋因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要进你们的星际种族户籍馆去看看。”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上天要不要？你怎么总是那么麻烦？还异想天开！你出生就是为了来克我的吗？”

麋因心烦地啧了一声，“这些话多的是人跟我说过，我都听厌烦了，上回这么说我的还是姓詹的。我劝你识相点，我总是能达成目的的，我现在还愿意用商量的态度，你应该拾阶而下。”

“……”离珈头痛地捂着脸，不想面对眼前的一切，真希望全部是一场噩梦。他冷静了半天，沉下心来换上了商量的语气，“那你说说，你想去种族户籍馆找什么东西？总得让我心里有点数吧？”

“我要找知了。”

他的反应是一脸懵逼，“找……什么？”

看来他是真的一点不知情，麋因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认真地解释，“主脑AI里记录了一条联邦顶级机密——天使坠落事件，新历110年，有东西坠落在中心城以南的平原，当时的联邦管她叫天使，收纳进了种族户籍馆，史称天使坠落之谜。我想找到这个天使。”

离珈用懵逼的表情听了半天，呐呐地回答：“反正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但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那种层级的机密，只有姚珈本人可以接触，我就算能进种族户籍馆，也没有用。”

麋因想了想，没有马上放弃，“你只要把我带进去就行，我可以自己找。”

他的脸色很惊诧，眼光复杂地看了过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能答应你？要是我偷偷把你夹带进种族户籍馆，被姚珈抓到了我就死定了！”

麋因轻微皱起眉，自己也很心虚地说：“就算被抓到，我肯定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那也不行！”他一副铁了心的模样，仿佛下一瞬就要以死相抗，麋因也没有办法，围绕着他转了两圈，默默地思考着什么。她的样子又把离珈吓着了，惶恐的眼光追着她看，期期艾艾说：“你在想什么能不能直接说出来？你不说话的时候怪可怕的……”

“你想见玛丽是不是？”

“什么？”

麋因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带你去见玛丽，只要你答应我，我们就互相帮助。”

“……”离珈被惊呆了，怔怔地看着她，“不、不是……你说什么？玛丽已经死了！”

“对，而且她不仅身体死了，精神也死了，所以我只能带你去看看她残留的记忆。”

“……你疯了？”

麋因的心情也很复杂，她不是很确定玛丽是否想要见他，只好站起来留下一句，“我要回去跟玛丽商量一下，你想好了就打给我。”

“等一下！”离珈看她越说越真，也嘀咕起来，把她喊住后冲到她对面，狠狠地盯着她，“你如果在骗我……如果你敢用玛丽来骗我……结果会很严重！”

麋因也看着他，一点不气，反而是同情，就像在看一个可怜的小智障，“你需要我对天发誓吗？我发誓，我要是骗你就被雷劈死好不好？”

他沉默地摆出一个哀怨的眼神，“你就是我的克星。”

“先别管我们之间算怎么回事，我只问你，到底想不想见玛丽？”

他霍然咒骂一声，“去他的！我不管了，我要去见玛丽！”

两个人等到了见面会结束，时间已经是傍晚，麋因把背包里的提米科玛掏出来打开，“上次见面时，我和玛丽接触留下了链接通道，应该还能用吧？”

屏幕上的小机器人回答：“用是可以用，但是你要带别人进去就不好办了。”

麋因掏出装胶囊的小玻璃瓶子，提米科玛立马呵斥了一句，“你再这么嗑下去，早晚会暴毙，死之前能给我找个靠谱的托付吗？后裔的人选有了吗？”

“……”麋因瞥了它一眼，吐槽说，“你比鲁比尼还烦人！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被一台电脑教训。”

离珈看着她吞下去一颗胶囊，然后她冰凉的爪子就探了过来，一把钳住他的手腕，把离珈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放心，我又占不到你的便宜。”麋因默默翻了个白眼，离珈刚要小小反击一句，忽然眼前一黑，闪烁过一阵电子流般的奇幻光彩，无数像素点般的粒子浪潮般翻滚涌起，最后粒子回归到各自的位置，变成了一副虚拟线框组成的人脸。

离珈已经惊呆了，僵硬地扭头四处看着，战兢兢地问身边的麋因，“这、这是什么地方？你给我干到哪来了？”

麋因伸手指了指上面，“你不是要见玛丽吗？她就在那里。”

离珈仅仅抬头望了一眼就迅速转开了目光，而且十分的不爽，“你骗我，而且骗得很不走心！我不相信你。”

麋因头痛了片刻，跟上面的玛丽商量，“你能不能变换个……他能认出来的样子？”

一个电子音缥缈地响起，“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麋因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没有办法，我需要他带我去星际种族户籍馆，他一定要见你一面才肯同意。”

虚拟线框融化成一团，滴坠下来在脚尖前凝聚成一条人形轮廓，最终变成微弱白光闪烁的玛丽，像一条圣洁的幽魂站在那里。

离珈又一次惊呆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又惊悚地看了看麋因，“这不是你做的吗？”

麋因懒得搭理他，跟玛丽叮嘱了几声，“时间有限，一颗药丸的时效过了，幻境就会崩塌，有什么话快点说。”

玛丽点点头，转身跟离珈说：“走吧，你不想在麋因面前讲悄悄话吧？”

离珈复杂地看着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条灵魂好像真的是玛丽，他瞬间情绪就崩溃了，抢上来两步，想去抓住她的手腕，但是手从她的轮廓中穿了过去。他呆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磕磕巴巴地问：“你、你现在是，一条幽魂了吗？所以我、我见鬼了吗？”

玛丽展露出一抹微笑，“你这么理解也行，这个地方你还记得吗？”

离珈一滞，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只柔软的皮制卡座里，周围的环境是个快餐馆，朱红色的鲜艳墙壁和鲜绿色的卡座座椅形成过分鲜明的对比。玛丽坐在对面，时光宛如倒退了十年。她没有什么变化，现在这副完好的模样反而是离珈心里对她最真实的印象，后期直到死前的憔悴凄惨样子，他倒记忆非常模糊了。

点唱机里正在播放一首老**歌，和现在流行的金属电子乐不同，是由真人女歌手演唱的，她的嗓音略微嘶哑，有砂砾的质感。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片刻，玛丽摸了摸自己面前的小茶杯，首先开口，“有话快点说，麋因已经提醒过了，时间很有限，现在这个幻境完全是靠她的精神力搭建起来的。”

离珈垂头皱了皱眉，“麋因说……我的记忆被修改过，她还说我们用你的大脑去兑换了人民联合会的入场券，这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是真的吗？”

玛丽想了想，平静地说：“这是姚珈干的，你没有参与，而且我知道，如果你事先知道了一定会全力反对的。”

“哥哥他……”离珈停了停，觉得自己无法再说下去，他的心涌起一阵剧痛，看见面前幽灵形态的玛丽，隐痛的后劲又上来了，复杂的情绪狂潮让他心烦意乱，一时间嘴巴都失去了功能。

“你大概非常恨哥哥吧，你也应该恨我的，如果我能再争气一点，当初不是一个软弱幼稚的小孩儿，今天就不会变成这样。”

玛丽摇摇头，“我不恨你们，我已经没有情绪了，因为我之前拜托麋因杀死了我的人性部分，所以现在这个玛丽只是一段程序而已，是主脑AI的一部分。”

他霎时抬头，震惊了一会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保持人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被固定在这里，离不开走不掉，也不能死，时间变成了一种单纯的概念。如果还用人类的思维来面对，最终的结果一定是疯掉。麋因提议过，她想彻底终结掉我，让玛丽这个人从世界上彻底消失，永眠于安宁里。但是那样对中心城的伤害过于严重，我不想看到蓝星人的生活一夜之间后退几十年，于是我和麋因商量了一下，仅仅把人性的那一部分杀死。”

“……”离珈只剩下惊愕的表情，呆滞地看着她，深呼吸了几个回合，眼光散落找不到一个焦点。

玛丽抬头，从墙上看了一眼时钟，她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两人面前的小茶杯里忽然装满了果茶，她感叹起来，“这里是不是很熟悉？这是我们最后的一点美好回忆，你当时说对了，姚珈只想利用我进入议会，他把我吃干抹净了。但是我没有后悔，我很早就明白自己家臣的地位，我也不会抛弃身份跑路，如果没有成为珈若的家臣，我早就死在下城区的街道陋巷里。我的结局没有很惨，我已经成为了中心城的一部分，这是一个相当光荣伟大的结局，我求仁得仁了。”

他苦笑了一声，抬起眼睛时，眼底含着两条亮晶晶的水分，“我不同意，这不是什么伟大的结局，这简直……太惨烈了。”

“我的命运我没有选择，但是我的命我总算自己做出选择了，这样很好，我很满意。”玛丽伸手覆盖在他手上，她的体温发凉，感觉就像空调冷气吹拂过皮肤，就是不像活人。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抱不平，那就帮助麋因吧，有一天她的愿望实现了，我相信我身上发生的惨剧再也不会发生了。”

随着烟尘消散，幻境崩裂，失魂落魄的离珈也从幻境里出来了。麋因还处在一种药效过劲了的头痛状态里，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随口问他：“谈得还好吗？”

离珈张了张嘴，犹豫地问：“我还是不太相信，这真的不是你做的局骗我吗？玛丽怎么可能一个劲地为你说好话？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她对我的评价都没这么高！”

“……那你怪谁？”麋因白了他一眼，“虽然还有几秒钟，我的鼻血就要流下来了，但是趁着电子化状态没完全结束，我还是可以让你跪在地上哭。”

说完她就感觉到鼻底湿漉漉的，流下了一道鲜红色的鼻血。

离珈悠长地叹了口气，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以无奈为主，“你是来求我帮忙的吧？你老是用威胁求人帮忙吗？”

“先礼后兵嘛。”麋因耸耸肩，“你要礼还是要兵？”

“……我要你……”他眯起眼睛，盯着麋因一个字一个字吐出，“离我远点……”

在经过了一整天的工作后

麋因：太好了，今天又是充满干劲又有意义的一天！

离珈：太棒了，今天又是活不起的一天……

麋因：那明天见？（向老铁发出坑蒙抢骗的邀请——）

离珈（掏出上吊绳）：好，如果我有明天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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