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舞纱合上门,打着哈欠走楼梯,半眯的眼恰好和上方的稀咲铁太对视。
稀咲铁太保证自己的视线一点都不明显。
但还是看见山田舞纱放下捂着嘴的手,有些玩味地笑起来。
“好奇?”
稀咲铁太从未见过山田舞纱真正疲倦的模样,她像个被不停扭动发条的人偶那样精力无限。
偶然露出的一点神态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敛。
但他见过山田舞纱发怒,那是毫无征兆的暴雨,上一秒还如常的带着微笑,下一秒就能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
山田舞纱会用砸东西的方式宣泄怒火,她的情绪不表现在脸上,全部灌输入行动之中。
为了能让自己的心情恢复最佳状态,突兀的玻璃及陶瓷制品在房子里随处可见,只是因为山田舞纱觉得这两种材质砸起来的声音好听。
稀咲铁太的眼神偏离了半刻,他看着山田舞纱一步步走上阶梯,直到站在他的面前。
他额角凝出冷汗。
一直到现在,稀咲铁太还无法判断山田舞纱发怒的征兆。
诚然道,他很不喜欢那种噼里啪啦的动静。
而在这之上,稀咲铁太更厌恶着那些犹如乌云废沼般的负面情绪。
当事人山田舞纱的心情稀咲铁太尚未得知,但他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双腿深陷淤泥中,连同鼻端的空气都变得沉甸甸。
曾有一次玻璃碎片划到了他的眼睑,再偏离两毫米就会伤害到眼球。
稀咲铁太不否认当时他的心率飙升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速度。
他考虑过是这件事情带来的后遗症,这才让他每次听见这种声音,心脏就会游到耳边咚咚跳。
但不是。
很遗憾,他从一开始就会如此反应,就像是他代替山田舞纱承受了焦虑、沮丧,或是直白的痛苦。
稀咲铁太以为自己会很快处理好这件事,就像每一次轻而易举解开那些高年段的数学题一样。
直到半间修二说他最近有些奇怪。
稀咲铁太第一时间想到的名字就是山田舞纱。
他才醒悟,这份起初被他轻视的兼职已经影响到他多深。
“没有。”
稀咲铁太强迫自己去看山田舞纱的眼睛,或许能从里面窥见一些启示,好让他有所准备。
山田舞纱绕过他,靠在冰箱上喝着一瓶醒神的冰水。
“我就是看重你这一点啊,稀咲。”山田舞纱晃晃空瓶子,“对我来说好奇心是很难控制的,你能做到我觉得很厉害,所以请继续保持吧。”
“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了。”
他们合约在山田舞纱结业的那天终止。
稀咲铁太还在咀嚼着山田舞纱的词意,这是告诫吗。
却见山田舞纱靠近了,“我可以透露一点哦。”
她突然的举动让稀咲铁太后退了半步。
“就当是,最后的道歉。”山田舞纱看着稀咲铁太眼睑上那道浅色的划痕。
稀咲铁太听懂了山田舞纱指的是什么,他又想到那天血糊住了半只眼,是山田舞纱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医院。
出乎意料的是,山田舞纱的道歉非常诚恳,没有一点犹豫。
她说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
稀咲铁太甩开了她的手,那片陌生的温热却仍在手心难以抹去。
山田舞纱简直太可恶了,他想。
*
就算稀咲铁太克制不住好奇心,趁着那天她不在时,推开了没有锁的地下室,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山田舞纱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是嘴上说了禁止。
她和进入这个房子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其中最频繁的就是清洁人员。
有时候他们也会去推开,说着似真似假的“忘记”这一借口,讪讪笑。
其中有些人摸着脑袋感到奇怪,这不就是一个杂物间吗。
也正是因此,山田舞纱不会责怪他们。
或许在和她有联系的人里,只有菊池歩梦会惊讶,说她的工作室真乱。
但山田舞纱要的不是这个反应,她在期望什么,她也不知道。
要是许愿能成功,她想回到六年前,回到十八年前,尚在子宫的时刻。
但山田舞纱明白这是行不通的,为了减少回头看的念头,她就必须找点乐子。
好在她不用像稀咲铁太一样抑制好奇,这就撞到了一枚紫水晶。
…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啊。”黄濑凉太撑着脑袋说。
山田舞纱微笑道:“我每天的心情都不错呢,黄濑桑。”
黑川伊佐那答应了她的邀约,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好事。
山田舞纱迫不及待想看见他戴上自己买的耳钉了。
“黑川君,能再次见到你真高兴!”山田舞纱提前为黑川伊佐那点好了食物。
他身后跟班换了个人,是个额头上爬着可怖疤痕平头男,虽然发型很没品,但比上回那个刺青男要好。
山田舞纱不太想听见男人在她耳边大呼小叫。
于是她朝鹤蝶笑了下,“你好。”
鹤蝶一愣,黑川伊佐那说要来见一个人,居然是上次不小心撞到他的那个女孩子吗。
不过她似乎没有认出他来。
“呃…你好。”鹤蝶微微颔首。
黑川伊佐那一句话没说,拉开山田舞纱对面的凳子坐下了。
等到鹤蝶用手肘顶了下黑川伊佐那的小臂,黑川伊佐那才抬起眼。
对面的少女微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嘴巴上亮晶晶的,一双黑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察觉到他的视线,山田舞纱瞥过去看了下鹤蝶,又快速地返回来。
黑川伊佐那眯了眯眼,身体向前倾了下。
接着只是把双腿交叠在一起,又靠回椅背。
见山田舞纱的眉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抬起又落下,情绪暴露无遗。
黑川伊佐那突然觉得这人像是个把线连在他身上的人偶。
有点蠢。
看来黑川伊佐那并没有和这个跟班提过她啊,而且现在也没有介绍两人认识的意思。
山田舞纱判断出了这一点,内心并不沮丧,她朝鹤蝶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山田舞纱。”
“我叫做鹤蝶。”鹤蝶看了眼黑川伊佐那,和山田舞纱互换了姓名。
山田舞纱听着鹤蝶的声音,总觉得很耳熟,还有这不算常见的名字……
她盯着鹤蝶,直到对方抽着嘴角往后挪,才不甘愿地说出句她一直很鄙夷的话。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山田舞纱从来不会把这句用在搭讪上,要是谁用这句话来和她搭讪,她绝对投以最藐视的眼神。
但现在她没在搭讪鹤蝶,所以不算。
鹤蝶:“啊……”
“你们聊的很开心吗。”黑川伊佐那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山田舞纱没再纠结鹤蝶,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间转换。
吃醋了?
好恶心。
鹤蝶隔着衣服摸上手臂,不知道为何起了阵鸡皮疙瘩……
就当他想再细看山田舞纱时,少女从善如流地转变了口风,她偏过头对黑川伊佐那说:“抱歉抱歉,差点忘了正事。”
山田舞纱从包里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推到黑川伊佐那的面前。
“这是上次说的赔偿费。”
鹤蝶瞪大了眼睛,什么赔偿费,难道是黑川伊佐那在那以后又找上了山田舞纱吗。
虽然在多数人眼里天竺首领是个睚眦必报的刽子手。
但鹤蝶知道黑川伊佐那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记仇。
而且,对面女孩的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笑容,怎么看怎么自愿,一点都没被不良胁迫的模样。
反倒像在促成一场她精心策划的交易。
黑川伊佐那拿起那个信封,哼笑一声,“看吧鹤蝶,就算把那袋东西当作费用,命运也看不过去。”
“王的决策是不容置疑的,鹤蝶。”
这是什么阿宅的话吗,山田舞纱有些懵了。
她看向鹤蝶,企图在对方脸上找到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但可惜的是,鹤蝶下压着眉毛,看上去居然在思考。
搞什么,在她面前说只有他们俩知道的暗号吗?
不知道鹤蝶想到了什么,他也爽朗一笑,那张布着疤痕的面庞增添几分阳光。
他问:“你是怎么碰到山田的啊,伊佐那。”
伊佐那这是在提醒他上回收了山田舞纱的购物袋,他还想着还回去的事。
鹤蝶并不觉得羞恼,黑川伊佐那对亲近的人才会记得这些细节。
他感到有些怀念,黑川伊佐那最近做的事情让他很不安,那个当年在福利院拉起他的手的黑川伊佐那好像越来越远了。
鹤蝶很害怕,黑川伊佐那会一步步靠近直到坠入地狱之中。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你们在说什么呀,好像很开心呢。”山田舞纱看不下去了,她拿出为黑川伊佐那挑选的耳钉,“这个是歉礼,我觉得和黑川君十分相配。”
黑川伊佐那像是才发现还有山田舞纱这个人一样,斜着眼瞥过来,嘴里回答着鹤蝶的问题:“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别这么蠢的叫我,山田。”
他看都没看一眼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拿起信封抽走两张纸钞,对鹤蝶晃了晃,“走。”
鹤蝶看了眼山田舞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伊佐那不需要这些赔偿。”
“那么,我们先走了。”
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口,直到风铃声逐渐趋于平静。
山田舞纱看着没有动过的盒子和茶点,还有几乎没有动过的信封。
牙齿咬合摩擦的吱呀声从唇缝泄出。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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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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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两回合的相互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