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我的权利?”
织女失神,喃喃重复着,蒙在心脏上的那层麻木的尘埃,随着白九儿的话,被一下子吹散了。
被囚禁多年,她好像又重新看到了自己的心,看到心脏中疯狂跳动着的那份不甘和愤怒。
而眼中微弱的希冀如同风中的残烛,也摇曳不定,却又顽强地没有熄灭。
白九儿说的没错,她的人生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妥协了,应该反抗,应该——
拿回属于她的权利!
她被这个大胆到近乎叛逆的想法震慑住了,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可是……我的羽衣被他藏起来了,我不知道在哪里,我还有两个孩子……我……我不能……”
长期的压抑和牛郎有意无意的精神控制,以及母亲对孩子的天性,让她习惯性地寻找不能反抗的理由,恐惧着改变的代价。
白九儿没有不耐烦,同为女性,她理解她的恐惧,也能共情她对孩子的感情,哪怕——
孩子是她被强迫生下的,是一个QJF的孩子,这都不是她指责织女的理由。
反抗是需要勇气的,即便织女最终会为了孩子选择继续忍受,她也不会指责织女,也没有指责织女的权利和立场。
温柔的看着织女,白九儿的声音带着振奋人心的坚定:
“不着急,羽衣的下落,我们可以慢慢找,至于孩子,那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但即便如此,也不应成为束缚你追求自由和尊严的锁链。”
白九儿的声音压得更低,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过,织女,你仔细想想,你真的能忍受和一个不爱你且你不爱的人在一起吗?既然你对牛郎没有感情,在这样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你的孩子能健康成长吗?他们看到的只有父亲对母亲辛劳的漠视,是父亲对母亲呼来喝去的理所当然!”
“你希望你的儿子长大以后成为牛郎那样的人吗?你又希望你的女儿将来遇到一个和牛郎一样的丈夫吗?”
“织女,你要明白,不仅你的人生掌握在你的手上,连你孩子的人生也掌握在你手中,如果你真的想让他们将来幸福,你就更应该勇敢的选择反抗,勇敢的争取属于你的权利,以及象征着尊严的自由!”
不可否认,白九儿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织女内心最深的恐惧。
她看向一旁还在抽噎的儿子,又看了看摇篮里瘦弱的女儿,心如刀绞。
她不希望,一万个不希望!
不希望儿子和牛郎一样恶毒自私,也不希望女儿将来和自己一样凄惨可悲。
“真正的母爱,不是牺牲自己的一切去维持一个表面‘完整’实则扭曲的家,而是让自己变得强大、独立、快乐,成为孩子们的榜样,让他们知道,无论男女,都应该拥有追求自我价值和幸福的权利。”
“人生是多项选择,而不应该只有一个无法拒绝得答案。”
白九儿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织女干涸的心田:
“织女,一个活得憋屈、毫无尊严的母亲,给不了孩子真正的幸福。”
望着神色痛苦的织女,白九儿很心疼她,这不应该是她的命运。
仙子就该是自由的,是美丽的,是骄傲自信的:
“如果你真的为了他们好,就应该成为一个有尊严的母亲,然后教会他们的,如何有尊严的活着。”
随着白九儿一句句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话砸在心脏上,织女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清晰的痛苦所取代,那是认清现实后的阵痛,也是彻底觉醒后的坚定。
白九儿知道,火种已经埋下,现在需要的是具体的计划和信心。
“至于牛郎……”
白九儿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他以为藏起羽衣就能永远困住你?他以为用孩子和家务就能磨灭你的灵性?他不仅错了,还大错特错,我们能用来打破困局的武器,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牛郎藏起的羽衣不过是一件装饰品,真正的羽衣,还在织女的心里,还披在她的灵魂上。
凑近织女耳边,白九儿用极低的声音勾勒初步的计划:
“首先,我们要找到羽衣,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让你重新变得‘有价值’——不是作为洗衣做饭的价值,而是让他、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属于织女独一无二的价值!”
每一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价值,只是有些人被生活摧残的麻木了,早已忘记曾经与生俱来的天赋。
有人儿时擅长画画,有人听觉灵敏,有人幼时四肢柔软,但最终这些天赋会随着长大而被遗忘。
“我……我还能有什么价值?”
织女苦涩地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
“除了织些粗布换米粮,我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了仙衣的她,和凡人无异。
“不,你能。”
白九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忘了你是谁吗?你是最厉害的织女!你能织出漫天云霞!哪怕没有仙衣加持,你的织造技术也比普通人厉害,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织那些粗糙的土布,而是织出能让所有人惊叹的、独一无二的‘云锦’!”
“云锦?”
织女愣住了。
自从被囚于此,她早已放弃了那些精妙的织造技艺,牛郎也只让她织最普通、最容易换钱的粗布。
再说,现在的她,哪儿还能织出云锦。
但白九儿压根没跟她拒绝得机会:
“不,你能,你只是需要原材料,需要最好的丝线,或许还需要一些特殊的、带有灵气的材料。”
织女苦笑。
是啊,还需要带有灵气的材料呢。
材料又从哪里弄啊。
白九儿快速思考着:
“系统,可以帮我扫描附近区域吗?我需要一些可以用于高级织造的天然材料,并评估其价值。”
白九儿对系统的态度一直都很客气。
系统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毫不夸张的说,几乎算是再生父母了。
【扫描中……发现目标:后山悬崖生长有少量‘月华草’,其纤维蕴含微光,韧性极佳,溪流深处有老蚌,孕育数颗蕴含微弱水灵气的珍珠,均可作为附灵织物的基础材料。】
系统的语气虽然一直都很僵硬冰冷,但只要是白九儿提出的需求,它总是尽量满足。
很快,信息传入脑海,白九儿心中有了大概的计划:
“材料我来想办法,你需要做的,是重拾你的技艺,并在织造时,融入你的情感,你的不甘,你的渴望,你对天空和自由的向往!我们要织的,不是普通的布,而是……”
说到这儿,白九儿缓缓一笑,满脸都是张扬的自信:
“能宣告你归来的战旗!”
织女听着白九儿的话,看着她眼中坚定的光芒,仿佛也被注入了力量。
她总觉得白九儿比她还要相信自己。
被她的自信感染,织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种久违的、对于织造的激情和掌控感,似乎在慢慢苏醒。
是啊,她曾是天上最巧手的织女,怎能甘心就此埋没?
就在这时,牛郎不耐烦的声音从灶房传来:
“织女!水烧开了!还不快过来做饭!想饿死我们吗?”
织女身体一颤,习惯性地就要起身。
白九儿却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自己站了起来,朗声应道:
“牛郎大哥,大嫂有些不适,今天的晚饭我来做吧!”
她给了织女一个“交给我”的眼神,然后转身走向灶房。
她需要先稳住牛郎,取得暂时的信任和居住权,才能更好地实施计划。
看着白九儿走向灶房的背影,织女紧紧攥住了衣角,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恐惧,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正在破土重生。
这个突然出现的白九儿,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光。
她说的“另一种活法”,真的可能吗?
织女不知道答案,但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去尝试,去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