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雲上大学之后,因为她没有按照何大伯的意愿,把高考志愿填在Y市本地,而是报考了一所离Y市相隔差不多300公里的医科大。
人前,邻里乡亲都夸何蔚雲有本事,成绩好性格好人也乖乖巧巧的,何大伯压着怒气没发火。
人后,在大学还没开学那段假期,何大伯抢走她的录取通知书,一遍又一遍的拿那些果照威胁她,逼她不准去学校。
何蔚雲是寻着机会,给弟弟通风报信。
趁何大伯何大娘都没在家的时候,拿了录取通知书收拾了行李。
然后又从主卧的柜子里偷了一千多块钱,买了张去W大的火车票,才能去上学的。
何大伯当然气疯了,抓着何大娘就给她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拳打脚踢,砸了一地的东西。
何蔚雲大一开学还没两个月,何大伯便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和何大娘一起,拖着行李坐火车去了W大,甚至提前给W大的老师打了电话。
去了之后无外乎是威胁和继续压迫,何蔚雲不肯辞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兼职。
兼职赚的钱可以供她读书做生活费,还有当做她弟弟在这里的开销。
何大伯几次三番的到她工作的店里去闹,还给她买了条洁白无瑕的公主裙,想要亲手给她换上,甚至在学校的公告栏贴了她的果照……
何蔚雲怎么能妥协呢?明明是这群恶魔在步步紧逼。
她沉默,崩溃,压抑着眼泪。
她的心里防线在法律的边缘来来回回拉扯了无数次。
她想杀了他!
她想杀了他们!
杀了这对令人作呕的狗男女!
后来,她真的杀了他们。
用菜刀,一刀一刀,将他们砍成了臊子。
然后用装肥料的蛇皮袋子,将他们抛了尸。
他们都不无辜。
可结局,是只有她一人生还。
站在她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蹲局子判死刑的,跳了河丢了命的……
何蔚霖为了保护姐姐,在警察搜查的时候,主动暴露吸引人力,然后在警局里将罪名全部揽到他身上。
杀的三个人,明明都不是好人,都在欺诈好人,却让苦苦在黑暗中挣扎起舞的人,被判了死刑。
看完系统传过来的记忆,沈宴清恨不得立即飞进去给何鹏(何大伯)那个老东西一巴掌!
这老东西,实在太阴险恶心了!
沈宴清看了剧情,当然知道是何鹏这个老东西对何父的刹车动了手脚,才导致刹车失灵出了车祸。
而且这老东西实在恶心坏了,霸了何父何母的赔偿金就算了,还又当又立!还是个炼铜癖!
这哪是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分明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沈晏清更是恨不得立马去看看他的小朋友,对他亲亲抱抱,给他世界上最好的。
好在,他穿越的时间还不算太晚。
原主沈晏清,和主角团唯二的交集,大概就是一次放学,刚好看到路边有卖糖炒栗子和糖葫芦的,买了两份,打算带回去给五岁的妹妹吃。
然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奔跑着欢笑着结伴回家的学生,有为了生活积极向上的小商贩。
沈晏清背着书包,拿着两份小食,一转眼便见到站在拐角不起眼的地方,那里没有光。
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孩,穿着不合身洗的发白的薄外套,手里拿着刚刚从地上捡起来别人丢的饮料瓶子,肩胛骨瘦削的将外套高高撑起,
面容紧绷,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单眼皮,嘴唇偏薄,眼神凌厉透着股漠不关心的冷峻。
沈晏清看到旁边有几个高个子点的小胖子,对着他指指点点,嘴里吐着什么。
手里拿着糖炒栗子和糖葫芦,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生,甩了甩左肩上的书包,向来温煦的面容此刻染上几分生气。
他跨着大步子,赶走了那围在小孩身边喋喋不休的那几个胖小子。
然后蹲下身,露出一个如往日般和煦温暖的笑容,将手里的一份小食塞进小孩的手里。
小孩被手里塞进来的那份暖意,冷峻的面容明显愣怔了几瞬。
沈晏清又笑了笑,他本来就长得好看,一张白净如玉的脸,眉眼温润,一双丹凤眼里似含了满天星辰,普普通通的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种别样的少年人独具的青春洋溢,笑起来又含着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沈晏清摸了摸他的脑袋,已经过了变声期的声音清朗和润,道了句“请你吃”。
接着便又站起来,趁着小孩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将什么快速塞进他的外套口袋里,挥了挥手,便自顾离去。
这算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再见时,沈晏清已经读高三了。
小孩身上挂了彩,眉弓还有两边的嘴角都带着青紫,他两只手揣在黑白色的校服兜里,走在道上,校服被吹得鼓鼓的。
旁边是避之不及绕道而走的学生,他却不在意,脸上还是那副冷峻紧绷的样子。
沈晏清初见还没认出来,他长的很快,不过一个学期没见,都快长到他下巴了。
沈晏清见不得少年人阴郁冷峻,和身边同行的同学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几步追上他,肩膀和肩膀在同一直线上。
见他好像被惊了下,冷冽的视线瞥过来,沈晏清笑了笑,扭过头率先和他打了声招呼。
“嗨,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他是想问小孩怎么弄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但他们好像还不是很熟,沈晏清便放弃了。
小孩睁着双眼睛盯着他的脸,没说话。
沈晏清以为他没听到,便又重复了遍。
直到他看着小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与他耳朵大小明显不符的助听器来,左耳款的,白色的,看起来被主人保护的很好,但上面有几道很明显被擦过的划痕,沈晏清看得清清楚楚。
沈晏清愣了愣,看着小孩一边将脑袋靠近过来,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耳,便立刻又调整了情绪,重复了声:“嗨,你怎么在这儿?”
他这次听清楚了,两只手比划着什么,面容认真,可沈晏清看不懂。
不过也没事,沈晏清专信看不懂听不懂的笑笑就好了,便又对着少年点点头,露出个干净的笑容。
两人走出拐角,沈晏清看到前面有一家药店,便拉着少年的手腕。
看着少年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微微屈身凑近他的左耳,道了句:“你在这等我一下,一定要等我!”
沈晏清背着书包冲进了那家药店,匆匆要过几包棉签,碘伏,还有几卷绷带和云南白药喷雾,便付过钱,又跑出来。
出门又看到旁边摊位上卖着热气腾腾的年糕,又要了十块钱的年糕。
沈晏清一边等,一边用眼睛盯着还站在拐角处的少年。
他也在看着他,只是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又会不自觉的将眼睛挪开,移到两只鞋面上,两只手依旧插在兜里,安安静静的站在。
沈晏清笑了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容易害羞。
接过东西,几步跑到少年的面前,将手里装着年糕的纸皮油袋子递过去。
小孩不肯伸手,他便强制的将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扣在他的手腕上,跑!
呼呼。
那一片是刚收割过的麦田,一垛又一垛的麦杆堆放在一起,天上染着几片色彩瑰丽的红烧云,离得近的那几朵云,有的像鱼,有的像小狗,有的单纯像云。
跑得快了有点刹不住车,沈晏清弯着腰笑了好久,何蔚霖任由他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笑。
何蔚霖的体力很好,至少比他好过太多,连气都没喘过一下的。
他拉着他在田埂边坐下,将还泛着热气的年糕纸袋放在他手里示意他吃,然后打开碘伏棉签给他消毒,又拿过云南白药在他手指关节处喷了几下。
他一只手捏着袋子,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温柔的动作。
“你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沈晏清提醒他。
他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眼眸低垂,遮住眼底的浮色。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往后,沈晏清都没能再在那个拐角处见到这个瘦削冷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