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最后还是把小孩儿抱了回来。主要还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意外撞见的,如果为了自保就杀他,他太无辜,而她虽然活了很久是个老妖怪,但还想做个人,做人就不能随便杀人。
她在山里的屋子都是自己就地取材搭建的,早年和某位工匠学过,搭的木屋还很漂亮,被她打断腿的司宁被放在客房里。
巫月一边炒菜,一边思考到底该拿那个俘虏怎么办,直接弄死不太好,放了就更不好,难道就这样养着?好麻烦啊!
太倒霉了!
她瘪着嘴再一次在心里念叨自己这倒霉的运气。
她照例给自己做了一菜一汤,吃完后就来到客房,坐在木床边盯着司宁发呆。
司宁早在闻到饭菜香的时候就饿了,但他不敢吭声,忍着疼躺在木床上不动弹,他身边啥也没有,背包已经被巫月收走,连口水也喝不到。巫月这会儿又坐在他面前发呆,那双仿佛无机质的眼睛,看得司小少爷心里惶惶。
巫月想了很久,在司宁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想到个好办法:“只要你失忆不记得我,那我就安全了,也能放你走。”
“啊?”司宁捂着肚子茫然抬头,听清话之后心里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要怎么失忆?”
“两种办法。”巫月盯着司宁的脑袋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回想自己看过的医书。
司宁忍不住抱住头往床里面缩了缩,一动腿又开始痛,他咬牙压住喉咙里的痛呼,看着自己断了的那条腿鼻子发酸。
等他出去了……
巫月根本没注意这些,她站起身转身正要去准备有可能让司宁失忆的东西,走了两步又回过来看向司宁的腿。
治不治?治好得太快,他会跑,到时候他还没失忆可怎么办?治得太慢,他又容易跛,这腿还是她打断的……
司宁被巫月盯得害怕,又开始忍不住发抖,一抖腿更疼,他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之前的反抗带来断腿的结果,后来的安静乖顺反而让他活下来,此刻他明白顺从才是他该做的。他闭着眼睛伏在床上,能更明显地感受到巫月的目光,心里害怕却控制着自己不发抖。
很快,那道视线移开,有脚步声远去,就在司宁要松口气的时候,脚步声又回来,随后是浓郁的菜香,然后又是巫月离开的动静。
司宁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就看到那木质的大碗里满得冒尖的饭菜,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他咽咽唾沫,看看门口没人,忍耐许久后才迟疑地端起来吃了一点点。
味道很正常,真的是饭吗?
司宁等了一会儿,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才将还剩一点温热的饭菜全吃完。
巫月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月光格外明亮,一束月光从树木枝叶的缝隙里照进来,不提灯都能看清小院里的情况。
巫月本来想着热一热中午剩下的饭将就一下,毕竟她过去都这样,但是等打开柜子才想起来,中午的剩饭给人吃了,碗都还没拿回来。
家里多一个人真麻烦!
巫月冷着一张脸心想,无奈地起锅烧饭,等吃完天已经全黑,星子洋洋洒洒挂在天上,她洗完碗才想起还有一个人,无奈地装一大碗饭带去给他。
走进客房,第一眼看见的是满脸窘迫倒在地上,正艰难爬起来的司宁,他看到巫月又忍不住要哭,还没消肿的眼睛里都是泪。
“我,我腿疼!”少年哭唧唧地诉说委屈,虽然知道面前这妖怪不可能安慰他,可是他忍不住啊!被全家人娇气呵护长大的小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下午他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没忍住,慢慢挪到外面解决生理需求,就差一点点他就要弄脏屋子,也弄脏自己了!他不仅在荒郊野外直接脱裤子,解决完都还没有洗手!
跑这一趟,时不时就会碰到断了的那条腿,他觉得断了的腿已经不是他的一部分,疼到大脑下意识屏蔽伤处的知觉。
反正这一下午,他又累又疼,羞耻度爆表,他想回家!
巫月看着字面意义上泪流满面的人,无语地放下碗,上前把人给抱起来,随后出门又拿了药箱和水盆来,开始处理司宁一下午搞出来的伤口,还有他被她踢断的腿。
司宁流着泪呆愣愣地看着巫月动作轻柔小心地给自己擦伤口涂药,看断腿的情况,还用银针针灸,给腿骨复位,然后敷药上夹板,每个动作都格外细致,除了复位那一下,司宁都没感觉到多少疼痛,还觉得挺舒服!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几个大字。
真!变!态!啊!
难道这些妖怪都有这样的爱好吗?把人腿打断之后,再小心治疗包扎?妈妈啊!他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一个人出门了!更不跑到深山老林里探险了!如果他还能回去的话……
巫月这几千年,自然也不是只闲着四处躲,但凡能安稳地在一个地方待几年,她便要找个工做,才能养活自己,在学完之前几十年都不会换行业,自然学得再慢也能学好。
她出师做能开医馆的大夫时,还被当时的皇帝召去处理大灾后的疫病,也是一位小有名声的良医。
巫月再进来时,提着一个竹编的小桌,直接放在木榻上,把碗放上去,再把司宁扶起来,然后就出门了。
司宁以为她不会再进来的时候,她又抱着一床厚被子走进来,坐在不远处盯着司宁吃饭。
她的盯视,直接让司宁胃口缩减三分之二,匆匆几口就放下筷子,哪怕根本没吃饱,也咽不下去。
“有,有事吗?”
“吃饱了?”
巫月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格外亮,声音又脆又冷,让司宁下意识一抖。
“吃、吃饱了!”
巫月盯一眼他的碗,又看看一旁他中午吃了还没洗的空碗,眉头轻轻蹙起,语气冷冽喝道:“浪费!吃完!”
司宁被吓得一抖,连忙端起碗委屈巴巴地努力往嘴里塞他匆匆忙忙地把一碗饭撑完,噎得直拍胸口才把饭咽下去。
巫月走过来,拿起碗,把人抱起来放旁边,然后垫上带来的被子,又把人塞回去,盖好被子,一气呵成做完所有,就拿着碗出门了。
司宁呆呆地被安排进棉被里,看着被合上的门,月光从小窗透进来,他一时茫然又恍惚。
现在这样算什么情况?
巫月冷着脸洗碗,再次后悔自己做事冲动,把洗干净的碗往旁边一放,她盯着客房门,满脸的烦躁和懊恼。
要不,还是把人解决了丢山沟里去,养着也太麻烦了!
过一会儿她又犹豫着否决刚刚的想法,药都采回来给他用上了,真把他丢山沟里去,那她今天下午的忙碌不就白费?
犹豫到第二天早上,巫月还没想好到底是继续找办法把人弄失忆,还是把人直接丢进山旮旯里,司宁带着的包里,手机响了。
司宁是富家小少爷,还是登山爱好者,自然装备很齐全,背包里的手机自带卫星定位,位置实时分享给他的家人,即使在深山老林里也有信号,只是巫月不知道。
巫月听到手机铃声,找出手机之后,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心虚得很。她想挂掉这个电话,但是她没买过手机,看着这个砖块一样的东西,拿起来还不断震动,吓了她一跳,手忙脚乱下还不小心点了接听。
“喂,宁宁,你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啊?长衡山那么大,你都走得那么深入,也够了,快回来吧!你爷爷也想你啦!”
说话的是一位声音和蔼的老人,喋喋不休说着家人对宁宁的想念,还有自己给宁宁准备的东西,一直用各种理由哄着孩子,想要把人哄回家。
巫月却听得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点到挂断,巫月拿着手机手心都在冒汗。她猛地站起来,冲向客房。
门砰的一声响,把司宁吵醒,还不等他脑子清醒,巫月已经一把抓住他衣领,把他从床上扯起来,语气森森:“我问你,你家人知道你在这儿?”
司宁茫然看向巫月,在巫月忍不住摇晃他的时候看清她手上的手机,他心里顿时开始紧张,逆着光他也看不清巫月的神情,眼神闪烁半天,才故作镇定解释。
“我出门的时候,和爸爸妈妈说了要来长衡山,他们当然知道我在这儿。”
巫月虽然一直独自生活,但并不是完全不接触人,也就是最近这十多年很少下山,当然能看出司宁在撒谎,再结合一下刚刚那个老人说的话,巫月整个气场都冷下来了。
“你撒谎!”
巫月冷冷地看向司宁,心里迅速下决定,她伸手将司宁从被子里拖出来,放到小院中央,然后又去把他的背包等东西全部收拾好,找出一个小木板,把他放上去。
司宁看着巫月这一系列行动,心里莫名害怕,他抓木板边沿看着巫月进进出出,问出口的时候,声音都是嘶哑的。
“你要做什么?”
巫月没说话,确定屋子里没有留下他的一根头发丝之后,她拖着这个木板,往长衡山更里面走去。
司宁直觉自己是要被毁尸灭迹,想要爬走却又被揪回来绑在木板上,两人越走越深,头上的树木也越来越高,枝叶越来越繁茂,光越来越少。
直到到了一个陡坡,巫月拖着司宁停下来。
巫月盯着司宁,两人相对无言,巫月把绑缚他的藤蔓松开,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
“希望你运气不错。”
司宁伸手想要抓住巫月,却被巫月强行扯下来往陡坡一丢,他不受控制地向下滚去,视线里最后一幕是鬼魅一样的少女把他的背包物品朝着他丢过来。
巫月盯着人一直往下滚,滚过杂草从,滚进灌木丛,直到彻底看不到人,她转身回到小屋,也开始收拾东西。
她得搬家!要是有人要来找那家伙,肯定会到这里来,她不能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