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有常。”
世事无常,我有常。
陈有常在心里默默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在庆幸什么。
陈有常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就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宋根将自己的视线从狗身上转到他的身上,接着跟随着他的脚步,看向门的外面。
宋根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嚼过去,却顺着食道,咽到了心里面。
陈有常,好名字。
宋根看着炕上的阳光,自己默默的和阳光玩儿了起来,他将手伸了出来,放到阳光底下。
太阳光照着他手掌间生命的纹路,宋根看着他的掌心,少年发出一道苦恼的声音,“啊,生命线怎么这么短啊,活得久点吧好吗,宋根。”
外面的天气挺暖和,陈有常出来找他妈,想商量商量将宋根留下的事儿。
刘美在喂鸡,一勺一勺的将桶里的鸡食倒在笼子里面的碗里,时不时就会有鸡上来啄她,不过她早已身经百战,于是她边用勺子左右驱赶鸡,边迅速的往碗里添下一勺。
起风了,家里苹果树的树叶又落下了许多。
陈有常的声音里带了点紧张,他看着他妈,有事儿要求她的意思。
“妈,能不能,让他留下?”
“你说什么?”刘美转头看他,手上就没注意。
被鸡啄了。
刘美看着手上的伤口,不以为意。
抬头对着陈有常说,“你想将他留下,你要知道,这是个很不现实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他父母是谁,就算无父无母,我要收养他,一个孩子要多大的花销,你了解过吗?”
明明天气暖和,陈有常却觉得冷气在一丝一丝的往骨头里入。
“你现在只和我说要留下他,儿子,我为什么要留下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刘美的话,是事实,陈有常让他收养一个人,家里一时间要多一个人,可他不是猫猫狗狗,这是个人。
是人,就得替他负责。
何况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风好像停了,云也遮住了阳光,鸡鸣声响起,吵的让人心烦。
陈有常双膝跪下,咚的一声。
“求你了,妈,我养他,我的饭,我们两个分着吃。”
刘美听的见鸡鸣声,听不见陈有常的声音。
她没有看陈有常,她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说了句真晦气,活到现在,喂了多少年鸡,竟然还能被啄到。
刘美没有管陈有常,她提着装着鸡食的桶进了家。
陈有常依旧在那里跪着,跪在天地之间,跪在狗的面前。
人狗相望。
“草,不知道的以为我给你跪呢,老子服了。”陈有常不见刚才的严肃,对着嘟嘟开玩笑,还摸了摸狗头。
不过他还是在跪着,换了个方向,对着屋子,他要跪到刘美同意为止。
屋子里,宋根一个没注意,就看见外面人怎么还跪上了。
背,挺立着,头,是只有砍掉才会让他低下的样子。
宋根这时候肆无忌惮的看着陈有常,寸头,瘦而不柴,筋道的力量,已有些成年男性的念头,可能由于常下地干活,皮肤黄却不黑,健康有力的男人。
明明是秋天,天气就算暖和,可也在微微转凉,上身却只穿了一个白色老头衫。
宋根不得不承认,陈有常身材真的不错,宽肩窄腰,可能单眼皮的缘故,看人总是觉得他烦你,看不惯你,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和人打架的缘故,陈有常的眉毛上面有道疤,不长,就在与眉尾连接的地方,眉心总是拧着,好像有数不尽的愁。
不知道笑的时候,会不会松开。
刘美在屋子里上香,给她爹娘,给她丈夫。
她磕头,一人三个。
再自言自语,对着三张遗照。
儿子非要留下一个人,不留下就一直跪着,这么不听话,也不知道随谁。
算了,随他去吧,又不是养不起,大不了,进城去,有什么干什么,不就一张嘴的事儿。
没什么难的,刘美,没什么难的。
外面儿子跪着,里面他娘跪着。
该来的,总会来的。
谁也不知道,今天是哪片下雨,哪片要将粮食盖上塑料布防止淋湿,说不来的。
宋根从炕上下来,拖拉着他的鞋子,一路走一路扶着墙,走哪儿扶哪儿,总算是走到院子里,走到陈有常的旁边。
陈有常的衣服在他身上,跟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样,袖子被宋根不知道卷了多少圈,还有裤腿,只露出了纤细的脚脖。
宋根太瘦了,瘦的令人害怕,瘦的要被风吹走。
陈有常从听到稀稀疏疏的声音开始就在皱眉,太凶了,宋根想把他的眉毛抚平,不明白怎么这么爱皱眉。
陈有常眼睛落在宋根身上,从脚到头,看向了宋根的眼睛,他冲宋根,“你下来做什么?!”
宋根一言不发,他先是跪了一条腿,这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陈有常听着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大,扶了他一把。
另一条腿也跪下,接着直起了他的腰,像陈有常的腰那样直。
陈有常的呼吸不知为何也重了起来,他看着宋根,死死的盯着他。
情,剪不断。
心,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