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囚 第1章 第一章 相识

成海的春天是个很温柔的地方，树上的枝桠像是按照规定的时间冒出了嫩绿，风也不像冬天那般冷冽，反而带着点泥土的味道，整个人都被吹得懒洋洋的，在楼下遛弯的人们凑到了一起，晒着太阳打扑克。

屋内的阳光也很好，窗户没开，太阳只是懒洋洋的洒在整个病房里，春天里的阳光不像在夏天那样毒辣，沈南辰坐在病床旁，床上坐着一个挂着吊瓶的女人，女人面容憔悴却嘴角带笑。

女人大抵是活不长了，她带着帽子，穿着病服，整个人瘦的似乎都快要脱相了。

“原来你知道她。”女人轻轻的笑着，她目光柔柔的往着窗外，“我以为这个故事没人会记得了。”

点滴一点点顺着胶管挤进血管里，女人心脏有些疼，她缓了缓开口问沈南辰，“路叔叔和你提起的她吗？”

沈南辰是她的丈夫，两个人从谈恋爱到结婚非常快，像是按了加速键一般，好在两个人的夫妻感情一直还算稳定，只是过了些年，孩子也上了小学，直到她查出癌症，整个人像迅速衰败的花一样。

但女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对这样的死亡更像是期待了很久的模样。

沈南辰看着女人，面容悲哀，他欲言又止了很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最终只是仓促的低了低头，略带着自嘲的口吻笑道，“到最后，我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

他嘲笑自己无能的爱，更嘲笑自己的无法脱身，最终还是没忍住的泪流满面。

“顾锦世，你实话告诉我，如果不是我这双眼睛，你会和我结婚吗？”沈南辰头没抬起来，声音闷闷的传进了顾锦世的耳朵，顾锦世伸出手浅浅的握住了沈南辰的手，手背上滴了几滴沈南辰的眼泪，又被他浅浅的擦去。

“我不知道，大概不会吧。”顾锦世像是安慰般的用力抓了抓，“那是我用了很多年都没熬过去的梦，我醒不来了。”

是她不想醒来了，她想在梦里自欺欺人的爱那个人一辈子。

沈南辰头发挡在眼前，他微微的抬起头，红着眼眶看了好一会顾锦世的脸，“疼吗？”

顾锦世摇头，“你知道的，这种死亡大概是我最好的结局，我不在意的。”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很久，直到病房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小女孩，她眼睛和沈南辰极像，蹦蹦跳跳的跑向了顾锦世，扑到了顾锦世的怀里，“妈妈！前两天的考试成绩下来啦！我班级第一名喔！”

顾锦世笑得温婉，她看着怀里的孩子伸手把她额前的头发整理好，“这么厉害啊，那让爸爸奖励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奖励啊？”

孩子抱着顾锦世不肯撒手，“我不要什么奖励，我想要妈妈活着。”

“沈锦曼，来爸爸这里，别压到妈妈伤口了。”沈南辰抹了把脸，把孩子抱到了怀里，“待会让奶奶过来接你先回去好不好？爸爸和妈妈有点事情要说，回去给你带你喜欢吃的小龙虾。”

沈锦曼瘪了瘪嘴，等奶奶来接孩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这场你所谓的梦，给我讲讲吧。”沈南辰坐回到椅子上，给顾锦世掖了掖被子。

顾锦世思绪像是飘了很远，过了很久她才慢慢的开口，“故事啊，好多年前了。”

沈南辰看着面前的顾锦世，她眼里闪烁的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光，即使整个人都消瘦的单薄，却在回忆起那个人的时候，依然会涌起很漂亮的光。

“她叫许诺，我和她初见的时候是在船上，我对她一见钟情，但是真正开始了解彼此是在成海大厦里的一次案子里，我那时候才知道她是警察。”

“其实就船上那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顾锦世歪着头笑。

她们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像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缠缠绵绵很久很久。

顾锦世终于是把这场展览办完了，她的展览举办在成海隔壁的城市里，是个和成海很像的城市，但是比成海要小很多，大马路朝天树都没种几棵，但空气质量实在是比成海要好上几百倍，典型的生活养老城市。

顾锦世百无聊赖的坐在等船处拿着相机到处拍，相机里的大海波光粼粼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好无聊啊，顾锦世兴致缺缺的把相机放了下来，一张一张的翻刚才拍的照片，却猛地在相机里发现了一个身影。

照片里的身影看起来很苗条，她穿着黑色衬衫，袖子不规则的挽了上去，露出了有些青筋的手臂，过肩的头发正好从一侧垂下来，金属镜框压在她的鼻梁上，倒是带着几分禁欲的味道。

顾锦世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照片主人公，看到真人的时候还是小小的讶异了一下，倒是说不上人有多好看，只是那种气质在人群中实在是显眼，疏离感带来的禁欲感和看起来有些肌肉线条的手臂加上高挑的身高。

太完美了，顾锦世感叹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想个办法搭讪。

“你好。”顾锦世站到了女人身边，看着她拿了一些吃的，自己也跟着拿了一个面包，“你的这个手链很好看，在哪里买的？”

女人看了她一眼，礼貌的笑了一下，“网上搜黑曜石手链就可以了。”说完拿着东西就去了结账处，顾锦世拿着面包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跟了上去。

等到顾锦世买单的时候，顾锦世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在不远处行李箱上的包里，坐船的人不多，她没想那么多行李箱放在原地就跑过来了。

这下尴大尬了。

就在顾锦世准备说不要了的时候，一只手拿着手机递到了扫码器下，扫码器滴了一声紧接着响起了付款成功的机械音。

顾锦世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看手上的面包，看着女人的背影一挑眉，“谢谢你啊，我手机就在那边，不然我加你个好友把钱还给你吧。”

女人笑着晃了晃手，“不贵，举手之劳，下次别忘了带。”

顾锦世以为自己的爱情到此就夭折了，结果在上船的时候带着行李箱以为自己要摔个脸着地的时候，被人一把捞了起来。

行李箱就没那么幸运了，乒呤乓啷倒了一地，相机顺着动作从身侧晃到脖子前差点没把她勒死，顾锦世赶紧伸手把相机从脖子上拿了下来，抬起头就看到了眼里带着笑意的女人。

顾锦世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觉得今天这个概率，顾锦世觉得自己应该去买彩票。

“怎么样，没事吧。”女人帮她把行李箱扶正，“这里有个坎，小心点。”

顾锦世把相机放到了箱子上，准备一股脑全推到房间的时候，女人在她身后帮她拎起了一个最重的包，行李箱一下如释重负，轱辘都跑快了。

“你住这里啊。”女人帮顾锦世把行李放到门口，“我住你斜对面。”

顾锦世点了点头，打开门以后就把行李推进了房间，“我叫顾锦世。”

女人看着顾锦世愣了一下，最后也笑着回她，“许诺。”

“你先收拾东西吧，这个船晃悠悠的有几天，还是得住舒服点的。”许诺推了推眼镜，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被顾锦世叫住了。

“马上饭点了，我收拾一下待会一起吃个饭？”顾锦世无意识的抓了抓门把手，“呃，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还是两次。”好像是怕许诺会拒绝，顾锦世又补充了一句。

许诺看着顾锦世，突然的笑了，“好。”

顾锦世看着许诺的笑，脸有些发烫，几乎快要烧起来，“加个微信吧？我弄好了微信叫你。”

许诺看着顾锦世没说话，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加上了好友。

实在是以一种顾锦世没想到的方式加了微信，顾锦世关上门的时候人都是懵的，心脏跳的很快，手心里也都是汗，呼吸都切换了手动挡。

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取向问题，从高中的时候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候她就已经完美自洽了。

顾锦世把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收拾的差不多以后给许诺发了个消息，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甲板上，这个船不算小，两边有几个小房间，房间的走廊尽头就是甲板，栏杆围了一圈，甲板正中央上插着国旗。

顾锦世的手机叮得响了一下，打开来一看是许诺发的消息，问她在哪里。

“我在甲板这里。”顾锦世回到，她发消息的时候低着头，头发被海风吹的乱七八糟，消息终于发出去以后把手机揣到兜里和头发做斗争。

她终于把自己的头发理顺，顺着海风站着，把头发挽到了耳后。

吹了好一会的海风都没等到许诺人，她扭过头打算去找找许诺，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这个人走丢了，结果一扭头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的许诺，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锦世，头发因为不长并没有和顾锦世一样吹的很狼狈。

“看你吹海风吹的入神，没叫你。”许诺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拿出皮筋递给了顾锦世，“用吗？”

顾锦世看着皮筋，笑了一下摇摇头，从衣角上把鲨鱼夹拿了下来，两三下把头发固定在了脑后，“风是挺大的，这个天气吹风很舒服。”顾锦世揉了揉鬓角，从上面揉下来两撮毛，跟着许诺肩并肩的往餐厅走去。

“你自己一个人坐船吗？”顾锦世侧过头看许诺，许诺正低着头看脚下的台阶，听到顾锦世的问题轻轻的笑了一下。

“嗯，自己一个人。”

两个人无言的走到了餐厅，餐厅里一股饭香钻进了顾锦世的鼻子里，经过下午的折腾，她感觉自己现在饿的能吃一大碗饭。

船上的餐厅和外面的不一样，反而更像是学校里的食堂，只有少数的几个阿姨在里面打着菜，顾锦世弯腰点了几个菜。

“你吃这么少啊？”许诺看着顾锦世点的饭，抬头就看见了顾锦世的笑，两眼飘忽不定，许诺轻轻的挑了下眉了然。

许诺点的时候多点了两个菜，要付款的时候被顾锦世拦了下来。

“请你的。”顾锦世笑着晃了晃手机，许诺倒是大大方方，“好。”

许诺多拿了一个小碗，在顾锦世疑惑的眼神中把饭菜盛了出来，放到顾锦世的面前，“可以一起吃。”

顾锦世笑着把碗扶到中间，“谢谢。”然后把饭端了过来放到旁边。

“你很漂亮不用减肥。”许诺把筷子递给顾锦世，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吃饭。

餐厅现在的人不算多，大概只有四五个人，统一的拿着手机翘着二郎腿刷视频看，碗里的饭吃的飞快。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顾锦世夹了一筷子的菜塞进嘴里，准备开始找话题。

“心理顾问。”许诺回她，低着头认真的吃饭，又突然抬起头看着顾锦世，“那你呢？”

“摄影师。”顾锦世笑了一下，“你是住在成海吗？”

“嗯，我工作在那边，这次只是去那边的学校有个演讲，顺便在路上休息两天。”许诺这次头都没抬，顾锦世点了点头却突然发觉低着头的许诺又看不到，默默的补了句，“喔。”

这顿饭吃的和顾锦世想象中的不一样，许诺一直都是淡淡的态度，顾锦世到最后都有点不知道能聊什么话题了。

顾锦世有点挫败，她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感情对象，吃完饭以后两个人分开各自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