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暮春睁开眼,又是完全陌生的环境,身上的疼痛感告诉他,他还活着。暮春扭过头,眼泪默默地从他眼角滑出,耳边响起吊儿郎当又有点年老的声音,“醒了?”听到他继续吐槽着,“不是!老夫出去找个草药的功夫,你们两个怎么搞成了这样…”
暮春只是默默地问着,“他呢?”
“谁?”
“顾溪歭。”
“庆王他去皇宫了,据说陛下急召…”
“他还会来嘛?”暮春坐了起来,撕裂带来的疼痛感袭来,让他眉头一皱。
就听到樾軓无奈地说着,“疼就对!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只会乱来!!!已经涂药了,过几日就好了…”
暮春看着樾軓抬着下巴示意着床头上的药,说着,“药在那…醒来就自己涂吧…”
在暮春诧异地目光下,樾軓匆忙地为自己辟谣着,“老夫可怎么都没干,是庆王帮你涂的药!!!你们这些小年轻也是,下手没轻没重的!!要不是老夫医术高明,制的药好,你至少还要疼个七八日日!!”
暮春垂下头来,说了一句, “多谢!樾大夫…”又沉默躺了回去,看着樾軓似乎想去了什么,拍拍自己脑袋,对他说着,“对了,对了,老夫差点忘了!庆王给你留了一个箱子,说你醒来转交给你…差点忘了…”
看着暮春着急起身,樾軓又将他按在了床上,说着,“别动,你知道在哪嘛?你就动,老夫去帮你拿…”
暮春乖乖地坐在床上,等着樾軓将箱子拿来,听到樾軓抱怨着,“还挺沉的…”然后递到了暮春手上。
暮春一打开,就看到一封信还有一沓银票,几锭黄金,白银,还有一袋碎银子。
暮春拿起了那封信而箱子被樾軓拿走了,眼睛亮亮盯着这个箱子,细数着那一沓银票,嘴里念叨着,“发财了~”
暮春打开了那一份信,是十分简约的文字写着:暮春,你还记得我们归来时的那一轮落日嘛?很温暖不是嘛?鸟儿自由地天际翱翔,风轻轻吹低着草地,而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欣赏着那一轮落日,那时候,我无比庆幸着我还活着。
暮春,你还记得漳州下的第一场雪嘛?那是我第一次摸到雪,应该从五岁起,为了让我能够活下来,我的医生禁止我踏出那间病房,而窗户也紧紧紧闭着。我无比渴望的摸到窗外飘落的雪花,尽管后来被尘封在瓶子里雪被送到我手上,我依旧只能隔着瓶子感受着那份冰凉…那时我又无比的庆幸着自己能来这个世界,真正摸到了雪,打起第一次雪仗。
可当有人死在我的面前时,我又在想着,“为何是我?”“为何是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一个世界,死亡带给我的依旧是无尽的痛苦…
或许是边境因战火而流离失所的人的哭泣,或许是筱婷临死前绝望的眼神,或许是靖城万千被选中而选中哑妻的呐喊,或许是州城那失去女儿父亲的滚烫包子,似乎让都我无比坚定着,只要自己还活着,至少看到他们绝望的眼神,听到他们呐喊着声音,结束他们的痛苦的声音…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我似乎又庆幸着,至少在这个世界的我还活着,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暮春,如果你觉得冰糖葫芦不好吃,那就不吃了,这天下还有很多十分好吃的东西,去寻找你喜欢的东西吧…你看过海嘛?你有到西北荒漠嘛?据说那里黄沙满天…暮春,听闻有一处悬崖,唤天地呀,据说那里可以看到天地的界限…暮春,不必困于我这,不如出去走走,去看看盼望已经这个万千世界吧。
所以,暮春,不要死,要为自己活着,去追寻你期待已经的自由吧,不必困于我。
暮春,请多保重。
顾溪歭
而暮春永远都不知道,这句话之后还有着一句话。顾溪歭看着被尘封的信,无声地笑着说着,“等事情结束了,如果我还活着,我回会找你…”可这句话没落在信中。
顾溪歭耳边传来着春陶的声音, “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办好了…”春陶递给他一个箱子,继续说着,“王府大部分的资产都在这了,已经换成银票了…”
在春陶无比同情以及无奈的眼神之下,顾溪歭问道,“怎么了,春陶…发生什么事了吗?”
春陶无奈地摇摇头,垂头丧气着。
顾溪歭看到春陶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这可不像你呀春陶~”
“那奴婢说了,殿下不许打奴婢也不许骂奴婢!!”
“不会,我会这样嘛?!”
顾溪歭看着春陶又退到门口那,躲在门的后面大声说着,“殿下!好可怜~被人骗了身还要变换家产给他!!!”
“才没有!春陶!”
“明明就是!!!”
听到春陶说着,“不过,殿下,周小姐那里怎么办?”
顾溪歭无奈地说着,“她和鸿帟哥哥已经和了,她肯定会答应解除婚约的。”
“可是…殿下,你又要送暮公子离开…”
“嗯…”
“春陶不明白…殿下已看清自己的心意,而暮公子也喜欢着殿下,既然如此,殿下为何还要送暮公子离开…”
“春陶,我母后死了…筱婷也死了…战争还没结束呢…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战场上…我不想暮春也随我而去…他还没为自己真正活过呢…我不想他再被困于我这…”
“可是…殿下…”春陶最终没说什么,因为他们已经见证了太多人的死亡了。
春陶沉默了一会儿单膝下跪,誓死效忠,“春陶会拼尽一切保护好殿下的,殿下放心…”
顾溪歭拉起春陶,说着,“我也尽力保护春陶,保护你们每一个…” 然后信放入箱子,合上,抱着箱子,说着,“走吧…去干完最后一件事吧…”
“是,殿下。”
眼泪滴落到纸上,墨水随着泪花蔓延开,樾軓慌张看向暮春,然后手忙脚乱的,低声说着,“不是,暮公子,你怎么了?”
“他不会再来了…”
跳跃的话语让樾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暮春说的是谁,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什么?”
“顾溪歭,他不会再来了…”暮春垂头低声说道。
可樾軓似乎没有被他低落的情绪感染,欣喜地说道,“那很好呀,升官发财死相公,你占了两样…”
“他没死…”
“老夫知道没死!可是你们已经一刀两断了,和死了没区别了…”
看着暮春又的眼泪又落下,樾軓着急忙慌地看着暮春,尴尬地说着,“别哭啊!老夫不说了!”然后箱子递给暮春,从里面拿出两张银票,就跑了,说着,“就诊费!”
“还给我!”
暮春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樾軓真的是怕了,只能还给了暮春,低声抱怨着,“老夫,真是怕了你了…一个男的怎么老是哭…”
“我没哭…你走!”
“好好好…老夫不说了,老夫马上离开。”
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暮春低头保证箱子抽泣了起来…怀中的玉佩散发着无限凉意…
等暮春再次醒来,身上的衣服似乎又被换了一身,脸上的泪痕早已被擦干。耳边响起着樾軓的声音,说着,“庆王他来了,知道你醒了,他后面又走了…”
暮春沉默着…
“醒来就先吃药吧,你气郁于胸,长此下去不好…老夫也不知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身体是自己的…别辜负自己…”
“知道了…”可暮春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樾軓生平少有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着,“爱喝不喝…”然后往暮春怀里扔了一瓶药,说着,“之前答应你们的,治疤痕的。”
“我不需要了…”暮春淡淡地开口道,听到这一声,樾軓也开始恼火了,“不是!你们之前求着老夫去弄,老夫千辛万苦的弄来,你又不要了!!!”
暮春听到樾軓气哼哼地继续说道,“老夫不管,你必须要!答应给老夫的钱也要给老夫!庆王应该没有钱了,老夫要从你的箱子里拿!”
于是樾軓从箱子里取出两张银票,朝暮春哼了一声,说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真是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的…不可取啊~”然后感叹着,“不过,还年轻,难免如此…”
樾軓看了一眼暮春继续说着,“药跟饭菜都在桌上…”然后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暮春望着门口的那个方向,心脏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绝望地想着,顾溪歭,活着好痛苦…如果我死在了那一场火灾里,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疼了。顾溪歭既然不要我…为什么又要救我呢?还是只是随手一救而已,和你就救的每一个一样…
等暮春再次被噩梦惊醒,似乎听到了顾溪歭的声音,低声地说着,“暮春…你醒了…”
欣喜与绝望交织包围暮春。暮春看着那一张熟悉的脸,眼下的乌青诉说他也睡得不好…
暮春抬起头,拍开了他递过来的毛巾,恶狠狠地说着,“顾溪歭,竟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暮公子?!” 一声气愤地声音响起,可下一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春陶就被樾軓架了起来,嘴也被捂了起来。眼看就要压不住了。樾軓看向身旁的佐一,说着,“别看着呀!佐大人,过来帮呀…”
“佐一,你敢?!”她的嘴又被樾軓捂住了,樾軓对着暮春和顾溪歭讪讪笑着,“你们继续…我们三个还有点事…”然后跑出来屋外,关上了房门…
顾溪歭捡起地上的脸帕,说着,“暮春,不吃东西不好…”
暮春赌气地背对着顾溪歭,听到他继续说着,“暮春,之后我不会再来了。这一世我救过你,而上一世你为我而死;我的母亲因你而死,我也灭了你的国家,我们扯平了…之后我不会再来了,请好好保重…”
顾溪歭将脸帕放在架子上,看着暮春的背影,然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又是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眼泪再次从眼眶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