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浮沉录 第44章 第四十四回 江湖江山江城边

而降寒说出来了，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寒竹离开自己时，她两人都无比的伤心，各自都变成了那样孤寂的身影，无时无刻不思念对方，她们能说最心底的心事，能坚守的隐瞒对方最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可在秦愚身上，却又不同。

无忧并不希望秦愚回到冬地去，可她却不愿让秦愚因为自己背离了他的选择。

她更希望放秦愚离开。

可她却又无比的思念着他。

“不过有时候陪伴也不是朋友之间的。”

“那是什么？”

“两个人相对也不用说话，相看时，却什么都明白，纵使远隔千山万水，也能相依。”

“远隔千山万水也能？”无忧看向降寒。

只见他神色变了变，侧头扭向无忧：“对。”

无忧看不懂他的神色，但又是那样的神秘孤独，眼中的孤独往往最吸引人。

秦愚的孤独只在他自身，而降寒的孤独，却好像要勾走别人的魂，让别人也沉浸在他的世界之中。

有时连无忧也恍惚。

黄昏又要降临，傍晚的山路也越发的不好走。无忧和降寒下了马，牵着不愿在崎岖的山路路上行走的倔马，一直走到了半山腰，停在一个小寺庙门口。

小僧人带着无忧和降寒进了寺庙里面，正殿还有位和尚在做晚课，无忧和降寒不曾打扰，直接去小僧人准备的房间了。

用过晚饭，降寒问无忧她头上簪子的来历。

“哪一只？”

“银制的那个。”

“没什么特别吧，也没什么装饰，普通的银簪而已。”

“普通？”降寒笑了笑，说：“你是跟我装模作样，还是真的不知道？你这银簪是老款式，上面的镂空技术和流行的桃花戏蝶纹，得是十几年前的手艺了。”

“什么？”

“听我母亲讲过，这种流行的东西，大多是从上京啊，琅琊啊这些地方开始的，而且这个镂空桃花戏蝶的银雕技术，十几年前还不成熟，有你头上这样精致的簪子的人，一定不是个平头百姓。”降寒又咋舌：“得亏我品的仔细，就连秦叙恐怕也以为你这只是个现在地摊上那个粗制滥造的东西。”

这簪子上的银雕技术和现在比的确逊色，可桃花戏蝶的确是十几年前的流行图案了。

无忧听完有些发愣，她只说，是她那个好朋友送给她的，却不知道是这样贵重的礼物。

“不必紧张，金子银子放多少年也要和现在的市场一个价，除非这簪子是什么特殊的人的东西。就像同样是画纸与墨水，名家手里的就是价值连城，我手里的，却只能上茅厕用。”

无忧听完笑了半天，说明日到了山常郡，就要让降寒用墨水上茅房。

“我说的是画纸，你却说墨水！”

第二日离开寺庙时，无忧也不忘拜一拜寺庙里的菩萨，求他保佑秦愚和寒竹的平安。

好像遇到寺庙就为他们祈福已经成了无忧的习惯，双手举过头顶时，她也在仰望自己的**了。

又回到山常郡时，无忧还有些许感慨，上次为了救自己，喀尔丹羽和寒竹走到这里直接绕了过去，并没有真正进入城区，此刻她走在山常郡的街上，身边却没有了故人。

就在无忧想到这里时，降寒忽然递给了无忧一个香囊。

无忧有些惊讶，降寒示意无忧打开，无忧则解开系绳，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根项链，红绳上戴着一颗刻着鲤鱼的玉珠。

“这是做什么？”无忧有些疑惑。

“既然别的朋友会送你礼物，我也可以。”降寒微微笑着，低头对着无忧说话。

无忧愣了愣神，然后笑道：“这你也要比。”

“当然。”说着话，降寒就抬手把项链给无忧戴在了脖子上。

无忧这边还在出神，她闻到降寒的发间飘逸着一股无比勾人的香气，比起勾栏院里那些曼妙的佳人要清爽，又比街上的文人雅士要浓厚。

她看着已经站直的降寒，仍然在对着自己轻盈浅笑，那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魂魄已经找不到，回窍的路了。

无忧和降寒在城西的一家客栈投宿，已经采买了足够的干粮和衣物，明日还要继续向西去。

这家客栈满共这晚只收了三位客人，无忧、降寒，还有一位背着药箱的行者。

他的样子很像是客丹，粗布麻衣，发带逸逸，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无忧在走廊上往一楼看时，正好看见他往桌案后落座。

形态举止，仙风道骨，活脱像个在世神仙，悬壶济世好像是他传道悟理的修行。

无忧手里玩弄着自己的发带，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

“这好像是个云游医者。”

“不对，这一看就是妙手门的行者。”

无忧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降寒，笑问他有什么见解。

“其一，妙手门人都爱这身打扮，但仪态端庄，举止谦逊有礼。其二，普通医者，都会在药箱侧边挂着布袋，以用来收取诊费，但妙手门的行者，出诊不收诊费，这是规矩。其三，行者在无涯大陆行走，没什么目的，第一是收新徒弟，二是寻得贵人取得财富支持，三是寻找苦海女。”

无忧听到这里，心都漏跳了一拍。

“当然也有第四种，就是我这种人，云游行者，只是为了玩为了涨见识，不喜欢读万卷书，决定行万里路。”

“要我说读书走路一样重要。”无忧话还没说完，客栈大门忽然被破入，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帽斗的男人拔出双剑，就要杀那医者。

“你可是妙手门行者顾三郎？！”

“正是。”医者放下茶盅，从药箱里掏出自己的软剑，就准备迎敌。

“有人让我去你狗命！”杀手的话刚刚落在地上，接着这人就冲向了顾三郎，二人刀光剑影，瞬间这昏暗的客栈里就好似朗朗白昼，电光火石中，二人根本不分伯仲。

无忧感叹自己竟然也能遇到这样的场景，不由觉得自己有幸。

江湖厮杀向来逃不过爱恨情仇，家仇国恨，这现实里的，倒比话本更加精彩。

乌衣门的刺客吃的就是杀人的饭，招式步伐快准狠，顾三郎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明显看出已经落了下风，恐怕很快就要成为刀下魂了！

就在这时，降寒忽然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楼，从哒啦琴里面竟然掏出了一把剑来，很快就加入了进去。

降寒和顾三郎前后夹击，那杀手不一会儿就开始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无忧看得出降寒的功夫不错，要在顾三郎之上，狠辣程度不输那名刺客。

无忧这时才想起秦愚，他的剑法也是青君所教，魅族的功夫多是又狠又干净利落，轻盈干脆，果决十分。

那刺客敌不过二人，直接幻化成乌鸦跳出了窗户。

“告诉遁仙门门主，我顾三郎若害过先门主，则死无葬身之地！”

无忧跑到一楼时，顾三郎还在朝降寒解释，原先的遁仙门门主被寒疾缠身，顾三郎去路过琅琊郡，便去医治他，可第二天先门主就驾鹤归去了。如今的门主非要说是顾三郎，因为和先门主亡妻有旧情，因没有得到女人，如今加害于先门主，开了有毒的药方。

听到这里，无忧还是折服在现实之中。武林之中的故事总是悲惨又可笑。

“无论如何，小兄弟今日救我，是顾某欠下的人情！”说完话，顾三郎就要下跪感谢，被无忧和降寒赶紧扶了起来。

降寒只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江湖儿女本该做的，如今救了前辈，更是他三生有幸。

听到这里，无忧还在感叹。江湖本来是喧嚣晦暗的，好似如今天下也是这般。但晦暗的地方却仍有斑驳光影，能一点一点指引着方向。

行善从恶都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

告别顾三郎时，他还好心提醒无忧和降寒，琅江边的林子里好像有妖魔出没，让二人行路多加小心。

离开客栈后，无忧和降寒走在路上时，无忧才说起，自己曾经也有位朋友，像是顾三郎这样的人，和自己同路。

“小悠年纪不大，朋友还不少。”

“他也是个医者，可惜他骗了我。”

“骗了你？”

无忧点了点头，继续说：“我们遇到了匪贼受了伤，我以为他是要救我，最后却害了我。”

“那你的伤呢？”

“已经痊愈了。他带我去了北蛮寻找药材，他也是妙手门的人。”

无忧想起了在北蛮的日子，那璀璨的黄昏朝霞，漫山遍野的牛羊棚屋，一望无际的雪域，巍峨的长城。

想起喀尔丹羽告诉她人总会学会说谎。

初到上京时，其实无忧就去了玉塔，比起去严生塔，只是浅浅的望了两眼，这次她真的走进了玉塔。

玉塔是无涯大陆有名的浮屠，主殿所敬之佛亦是如来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