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尚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最近总是心焦,尤其是潭飞絮每次找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好像是在迫切的希望把凌霜拖入万劫不复似的。
云尚还在犹豫,她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做的太过,至少凌霜不像是别的正道修士那样总是一脸不屑于鄙夷之色,凌霜对她还是很尊敬的。
她就是觉得,凌霜不是把她当成一个魔修来看待,就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人,一个她从来想都不敢想的,普普通通活着的人。最近云尚总是再想,是不是在凌霜眼里,他看待每一个人的第一眼,都是真心觉得所有人都是一样,不分高低贵贱的。
潭飞絮问了她的身世,想要从不幸的出发点打动凌霜。没错,她生来就是魔修,不是半道入门,她是邪术血胎,从出生除了做一个魔修,根本没有选择。
断了血供她立刻就会衰弱至死,每月她都需要许多血来修炼。这根本是个没有尽头的天文数字,等她的修为在上两个境界,她就得和她爹当年一样每年都要到处屠城又或是与强横的异兽恶战才能补足。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又或是觉得她很不幸,又或是倒霉,只是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是这般。
一个好的魔修,这种傻子一样的话她从未想过,就只是面对那张脸,面对那单纯清澈的,好似还没有被玷污的灵魂,云尚第一次质疑,这样做是不是错的,她的人生是不是从起点就很悲哀呢?
潭飞絮要她和凌霜说,其实他们很多人都不是自愿成为魔修的,只是因为生来没得选,而他们也想要活下去。
像是撼天宗那样的宗门世上数不胜数,反抗的人都会失去容身之所,甚至被逼的无路可走只能靠着堕道苟延残存。
没错,这些都是事实,实际上修魔堕道大部分人都是被逼的,只是他们除了修魔也可以选择窝囊的活着,又或是作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又或者放下一切,无论是血海深仇,又或是悲愤之心,他们其实可以选择远走高飞去别的地方闯荡又或是隐世而存。
当云尚看着凌霜时,那颗从未怀疑过所行之道的心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裂隙,种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云尚回头,她看向潭飞絮,但是潭飞絮已经不在了,就像是一个魅影,一个完全虚假的她想象出来的东西一般。
午夜,杨武王朝赤夏家海聚集阁,泽沐然坐在上房看着窗外发着呆。
不夜老祖敲了敲门,提着茶壶推开房门,一人自然而然越过不夜老祖踏入房内。
泽沐然微微偏头,看清来者那和他如出一辙的样貌,一身灰衣搭配着棕绿,也是蹙眉,但却很快转为自嘲的笑,看向不夜老祖: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果然,有那么个东西在赤夏家,就算是你也不愿意回去吧。”
不夜老祖面不改色,斟茶二杯,一个奉给那灰衣,一杯奉给了泽沐然,也道:
“你的方子很好,现在这茶不会苦了。”
灰衣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优雅的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奶茶,冷着脸:
“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泽沐然挑眉:
“这次要怎样?你吞掉我,还是我吞掉你?”
那灰衣将那一杯奶茶一饮而尽,舔了舔唇角:
“不,你送来的切片我们已经拿到,这次我是来给你送核的。我们最近有了些进展,对于迁越的消耗研发了一种塔布核心。以此来补充在外活动的个体,已达成更长的活动时间,弥补不断塑造个体融合延续所造成的不合理消耗。”
泽沐然偏偏头:
“哦?这么说,我可以一直不回去?”
灰衣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自其中取出一个极小的核心,只有一颗黄豆的大小,但那耀眼的光辉却几乎填满了整个屋子。
泽沐然关了窗,伸手,那一枚核就这样递到他的掌心,几乎是与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就融入了进去。
泽沐然沉寂半晌,似乎还在消化这一枚核所传递的信息,但很快泽沐然露出一抹癫狂至极的阴笑:
“这真的很方便,我会完成我的使命,作为泽沐然。”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二人同时道:
“为了共同的理念,为了最后的终点。”
“为了共同的理念,为了最后的终点。”
灰衣点点头:
“那么,我现在要到我该去的位置上。”
说罢灰衣当场融化,露出里面的人,迁越而去,到他该去的位置上去。
不夜老祖清了清嗓:
“进来吧。”
门外近来两个影卫,拖着不能动弹的人出去,重新掩上了门,不夜老祖坐下,摘下手上的纳戒放在桌案上:
“你要的东西我备齐了,只是,这次我们需要做什么?”
泽沐然微微眯眼,推开了窗户,继续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陷入深思。
不夜老祖也并不急躁,只是静静等候,直到泽沐然从窗边下来,坐到桌案对面,把玩着玉件,又拿走了纳戒含在口中吞下,才百无聊赖的感慨道:
“你说的对,我们显然是没什么耐心,我们总是急迫的,恨不得马上就能得到定论。”
不夜老祖沉默了,他只是等待,等待泽沐然口中说的终点,等待着赤夏家从他手中解脱的时日。
泽沐然揉着那小把件的棱角,那是一只马形状的玉器,泽沐然将其立在桌案上,目光阴鸷:
“替我扫清以墨轩家为中心的二十三个王朝内所有百年底蕴的势力。不夜,属于你们人类的时代,即将开场了。”
不夜老祖瞳孔巨震,猛的抬头,他看向泽沐然,但是那里却空无一物,只有那一只奔腾的玉马屹立在茶案上。
那烈马的洁白的玉雕双眼上布满了裂纹,破裂的掉落着碎玉,不夜老祖伸出手,但却是在剧烈颤抖着的。
他不明白什么才是属于人类的时代,但他却前所未有的觉得,一切,终将颠覆。而距离赤家摆脱泽沐然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另一边,血傀教,云尚忧心忡忡,凌霜的那些话,总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以至于如今的奢靡享乐,爱妾傍身,都变得食之无味。
泽沐然在外敲门:
“教主。”
云尚心烦,又是潭飞絮,神出鬼没的,这种时候还来扰她,白日明明还突然离去把她晾在一边。
云尚懒散的翻了个身:
“我不在,有事明日再说。”
泽沐然没说什么,他只是站在门口,手中躺着一枚邪气四溢的嫣红铜钱。
他知道云尚今天白日在想什么,也读懂她眼底的动摇,但,结局,什么都不会改变,可他却没有那么多时间。
深夜天空下起一层薄雪,门窗之上透过烛火投出缠绵的影子,里面穿出暧昧的轻笑呢喃。
泽沐然站了一夜,飞雪落在他的鼻尖,泽沐然微微仰头,看着翻飞的雪花被风吹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皎洁温柔的笑颜。仿佛他的时间凝滞在这一刻许久,直到黑夜遮蔽了最后一抹雾蒙蒙的月光,泽沐然才垂下头。
一早,云尚睡眼朦胧的推开房门,当即愣住,惊诧莫名,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略有心虚:
“潭飞絮!你,你怎么没走?我以为你走了的。”
风雪覆盖在面前之人的身上一层,显然人掸过几次,脚下的积雪很平坦,但却要更厚一些。
泽沐然只是浅笑,攥紧了手里的铜钱,眼尾微红,声音好听:
“教主,我吃醋了。”
云尚心中一颤,上前替人掸了掸身上的雪花,面上却已然羞红一片:
“别胡说,你真讨厌。”
嘴上这么说,云尚却已经掩了门拉着人朝自己的书房去,泽沐然不语,只是注视着云尚拉着他的手,跟着人一直走到书房的院子里,这才用指尖,轻轻勾住云尚的手指。
云尚一愣,慌张的转过头看向人,就见潭飞絮无奈的从她笑笑,那神情好似再说,不行吗?云尚心口莫名微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想要立刻把人拉到暗处扑倒缠绵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