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木这个村子穷的简直不像这个时代的地方,连一盏公用路灯都没有。夜幕繁星,草坝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恍若深渊之地。
“手可摘星辰,星辰,不就是星星吗——”
年十八将头枕在年十九的大腿上,身子平躺于杂草地上,左手搭着肚子,闭一只眼睛,右手悬在空中试图去抓天上的碎星,恍惚间好似手比天高。
年十九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动一动大腿,柔声问道。
“你又从哪听来的话?什么摘星辰?”
年十八被年十九搞得不舒服,撒娇嗯了几声,坐起身来回道。
“听村头家那土孩子说的,他成天在家读书,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但听着好似挺好读的哈,手可摘星辰。”
闻言,年十八根据气息,转头挑起年十九的下巴,双目微眯,一本正经说道。
“小九,你不好好学习祭祀礼,又跑去村头沾染土气做什么?巫老知道了定要打你呢!”
“少拿巫老吓唬我!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谁知道谁。”
年十九瞥头挣开年十八的手,瞪目说道,语气略微傲娇,她最漂亮,媚术天成,巫老最宠她了,才不会打她呢。
“哼~”
年十八宠溺笑笑,托起年十九的胸,没个正经样地说道。
“行行行,我不说,你不说,巫老什么都不知道。”
年十九早已习惯了年十八的小动作,假意生气道。
“哼!你可别搞我了,我这副身子是要留给月神的!”
“呦~”
听到年十九的玩笑话,年十八顿时来了些兴趣,一把扑倒年十九,压着年十九的双肩说道。
“你不说,我不说,月神怎么会知道我碰过你?”
“哼~他不知道最好。”
年十九用力抓住年十八的一只手,轻抚自己的脸颊,慢慢滑下至自己纤细的脖颈。
枭木村这个地方落后邪性,每年都会挑选村子里特殊命格的女子进这枭木堂,被选中的女子自出生便要一直待在这里,二十年里皆穿一身短款银灰色马褂和同色下裙,直至出嫁,被称为银女。
银女六岁后就要学习同房之术,为的就是二十岁出嫁后能伺候好月神,做月神神妃的同时恳请月神对枭木洒下福泽恩赐,保佑枭木无灾无患,百世平安。
年十八是第一百一十八个被选到这儿的银女,巫老嫌数字过大不好起名,索性将一百过后的银女全都重新编号,取后面两个数字命名即好,年十八的名字就此由来,她比年十九大一岁。
漆黑草坝上,年十八开腿跪在年十九身体两侧,俯身亲吻年十九的脖颈,枭木堂的银女基本都会拿姐妹练手,就像年十八和年十九这样。
年十九被亲得有些无感了,看着天空碎星竟有些好奇村子外是何景色,她试图冥想村子外的景貌,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心生萌动,一把揽住年十八的脖颈,小声问道。
“你想不想出这枭木村去看看外面的景色?”
“!”
年十八闻声心头猛地一颤,惊目起身。在这枭木堂里,萌生出堂的想法都是大忌,更别说出村了。
年十八顿感年十九的不对,这想法非常危险,在巫老的教导下,所有银女都觉得出堂就会沾染凡人的土气,且会被巫老责骂鞭打,故而皆不敢萌生如此想法。
年十八再次俯身,凑到年十九耳边低语。
“小九,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呢~”
“哼!”
年十九推开年十八坐起身,撇嘴不满道。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真没意思!出去看看有什么嘛?村头土孩子说的话我听不懂,你们说的话呢,我能听懂,但是!我不想听!就是很无聊啊!你知道吗?很……”
年十九说着说着突然停顿,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她没读过什么书,连“窒息”二字都从未听闻过。她觉得自己在这待了十九年,整日不是吃喝睡,就是练习行房之事,真的很无聊。
年十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摸摸年十九的头温声道。
“等做了月神神妃就好了,巫老说月宫有很多好看的景色,有伺候月神和月神妃的仙使,还有会说话的小玉兔,明湖水还能观看凡间土人的生活解闷……”
“嗯——!”
年十九烦躁扭动身子,发泄完又耷拉个脑袋,垂头丧气道。
“可是我明年才能嫁给月神,哎——你就好了,下个月就可以去月宫享福咯!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别这么想嘛。”
年十八捏捏年十九的左脸道。
“我先去月宫帮你探探路嘛,你明年来就有我照应着你啦。至于孤单嘛……就忍忍嘛,我去月宫也会想你的,你可不要理年二十和年二十一,二十二她们几个!”
年十八对年十九有种幼稚又成熟的占有欲,她很喜欢年十九又或是很爱年十九,但她无法明白这种情愫,只是一味地对年十九好。
“好好好!我要当个孤独的人了!”
年十九晃晃脑袋摇开年十八的手,顺势也捏捏年十八的左脸道。
“你不要总捏我脸,捏大了就不好看了!”
年十八含情脉脉盯着年十九,刚欲说些什么之际,一道强光突然精准照到年十八的脸上,光线明亮,连同着旁边的年十九也照的一清二楚。
“你们在这干什么!”
拿手电筒的老男人怒声质问道,身后跟了十几个枭木堂的礼师,他们都是负责教导和监管银女生活的人,年龄多是眼神犀利,五六十岁的老头。
“!”
年十八和年十九被吓得不知所措,慌忙起身站好,什么也不敢说,单是惊恐盯着前方那群礼师不语,等待暴风雨的来劲。
只见这些礼师纷纷排开,恭敬让出一条路来,巫老眼神冷峻深邃,衣着紫色棉布衣,手杵一黑藤长棍拐杖慢慢从暗处显现。
“赫!”
年十八和年十九见到巫老的瞬间,快速相视一颤,埋头不敢与其对视。她们怎么也没料到夜不归房这小事能惊动巫老,还让巫老亲自来现场抓包!
巫老眯眼打量二人一番,杵着拐杖慢慢上前。
“十八?”“十九?”
巫老叫二人名字时,故意抬头看看二人的神情,都很紧张不安……
“哼!”
巫老用力一震黑藤拐杖,鼻孔圆瞪,背过身去道。
“跟我回去!”
话音刚落,那十几位礼师就自觉分为两队分别站在年十八和年十九的身后,逼着二人回去。
……
枭木堂里的布局奇特,四方的宅院中央是酷似土楼的建筑,里面有很多厅堂房间,是银女学习和生活的地方,楼的外围则是礼师们的住所。
此时,各位银女都在眠房睡觉,而年十八和年十九则跪在一名为礼堂的空荡房内,这地方除了有几张座椅,别的什么都没有,屋顶也就只有一悬挂的橙光小灯泡照明,屋内黯淡十分。
巫老端坐于年十八和年十九前面的黑木漆椅上,压声问道。
“二位银女,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
年十八和年十九颤颤巍巍回道。
“可知道此时应当在眠房休息?”
“知……”
二人回答的声音渐渐变小。
“砰!”
巫老用力一震拐杖,闷重严肃的响声直击年十八,年十九二人心头,双双埋头不敢说话。
“目无堂规,忤逆堂教,作息不当,孤立同门,实为恶孽!罚跪三日!”
说完,巫老很快起身离开,临走前命人将门锁上,熄灯。
屋内呼的一下变暗,年十八年十九见状赶紧抓住对方的手,慢慢等待双目适应。
“巫老干嘛吹灯啊?怪吓人的这里。”
年十九小声问道。
“不知道啊,省灯油吧,底下的礼师都说他抠门。”
年十八的声音更小,生怕被外面的礼师听见自己蛐蛐巫老的话。
“哎,老抠门……对了!”
年十九忽想到什么,瞪目问道。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那啊?之前礼师见眠房关灯就直接走了,今天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
年十八立刻明白年十九的意思,异口同声道。
“有人告状!”
年十九气愤松开年十八的手,语气肯定说道。
“肯定是那个年二十二,那小屁孩最爱多管闲事!性子也神经的很,跟年二十三吵架了把火发我们身上,迟早把这焖火罐的嘴扇歪!”
“嗯嗯,有道理……”
年十八静静听着,眼神突暗,话锋一转道。
“你对她挺了解的嘛?连她跟年二十三吵架了都知道?小九呀小九,你日日不是盯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是跑出去玩,什么时候……才能多看看我呢?明明我与你的关系才是最好的啊,你理应最喜欢我啊……”
年十九本还怒火中烧,一听年十八这话,瞬间心虚起来,咽一口水略微紧张道。
“额……十八,我当然最爱你啦……”
“爱?”
爱是什么意思?年十八从未听过的字眼,皱眉不解。
“嘻嘻,爱就像土孩子他爸妈那样,朝夕相处,比喜欢要深得多得多!而且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一个人呢!我年十九这一辈子可就只爱年十八哦!”
年十九在暗处说着,极力感知年十八的气息,觉年十八脾气下去了才松口气嬉笑。
“哼~”
年十八对年十九这一说辞很是满意,嘴角上扬温声道。
“我也爱小九,一辈子都爱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