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离额角青筋狂跳,忙想反驳,忽然想到什么,佯作娇羞地低下头,为了脸红得更真实,他几乎半靠在楚瑶安身上:“像他那样的人物,动心也是正常的吧……”
他飞速瞥了眼身边人,眼神欲语还羞,“他其实不常在总舵,这次能远远看他一眼,我就很心满意足了,可惜,唉。不管你是真不喜欢他还是假不喜欢他,你最好都离他远点,我听说……唉。”
他连连叹气,秀眉轻蹙,却是不再继续说。
楚瑶安被勾起兴趣,追问:“听说什么?嗯?”
郭离头枕到她颈窝,心中泛起窃喜,双手虚虚环住她:“听说他修炼出了岔子,不仅进境困难,还落下些……隐疾,总之和他在一起,和当尼姑差不多。”
“你是说,”楚瑶安专心听八卦,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压低声音问,“他不能人道?”
郭离娇羞地蹭了蹭她,轻轻“嗯”了声,仰头耳语道:“道侣道侣,不能一起修道还怎么当伴侣,世间修士找另一半,除了感情寄托,还为了体验双修秘法的妙处,所以我已经对他死心了。”
莫明想到在温泉边看到的奇观,楚瑶安耳根飞红,心中叹了声“造孽”,手掌轻拍郭离后背:“这样啊。没事,世间男修千千万,过了这村还有别的店,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
郭离垂下头,随口胡扯几句,便学着情场失意的人,央楚瑶安陪他借酒浇愁。
美人撒娇,楚瑶安哪里忍心拒绝,加上郭离拿出来的酒甜丝丝,没什么酒味,更像是果汁,便敞开了连饮数十杯。
酒酣月圆,两人头抵头,肩并肩,真似一对好姐妹。
醉意熏染,楚瑶安也放下平日那些自己划定的界限,大着胆子问起郭离与温以成的过往纠葛。
“呵,原来他们是这样说的吗。”郭离听罢自己要以身相许回报温以成的版本,连声嗤笑,解释他当初中了奸计被卖给弱水村,开头确实是温以成救了他,但后面可大不相同。
“我求他帮我解毒,这样我就能自己回家,可他不答应,于是我就留在仁心谷想办法自救。但他限制我的一切,不让去这儿,不让去那儿,还悄悄在我身上留追踪印记,简直是个控制狂!”
郭离用力放下酒杯,眉毛拧成解不开的线团:“我原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有次吵嘴,他说我半夜跟踪他。”
“可笑,他不给我解毒,我还不能自己想办法吗?不过是偶然远远撞见过一次,竟就这般诬赖我,说得我好像是什么居心叵测的恶人。我看多半是他当时在做什么坏事,怕我告发他!”
他执酒壶又满上一杯,仰头饮尽才继续:“好在我当时机智,假装倾心于他,大胆示爱,搅得他烦不胜烦,终于让他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上次就想和你说,他这人谁也不信,和谁说话都想点个真言香,但这东西吸多了可不好,所以那天我才来打断你们。”
听到真言香,楚瑶安酒醒了大半,手指用力握住酒杯,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他也对你……用过?”
“是啊,我刚进仁心谷时,他天天点真言香,那时候我不懂,以为就是普通的檀香,直到很后面才知道那是什么。”郭离笑意苦涩,又灌下几杯酒,
“他还四处散布诋毁我的传言,我之所以被同门欺负,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做这么多,不过是害怕我发现他龌龊的秘密罢了。如今我名声坏了,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他才放心了。”
楚瑶安抿紧唇,脑海里温文尔雅无微不致的大师兄,与郭离口中的卑劣控制狂怎么也合不上,但对她用真言香的事,几乎已经坐实。
初见时自己为何因他几句话卸下心防,怎么会轻易把事情都交代了,一下都说得通了,都是真言香,那时她的至阴之血还未与众多毒物融合,对于真言香的抵抗力有限。
但相识以来的桩桩件件,那些不求回报的付出,小心克制的关心……
她胸口像堵了团烂泥,堵不死,又喘不顺气,入口的甜酒失了滋味,发苦发涩。
刚因酒意起的那股子畅意消散,她如入泥泞,挣不出又一时淹不死,不知怎么结束的这场酒局,浑浑噩噩间,已经缩进柔软的衾被,逃避般坠入黑甜。
*
五天后,仁心谷在仙盟的各项事宜处理完毕,江连点了三十个人同行,预备去弱水村查看魔气泄露一事。
因段家人还在仙盟,楚瑶安大多数时间在客院呆着。
自那天一齐喝过酒,她和郭离的关系突飞猛进,几乎到了同吃同眠的地步。看得秦素眼热,得空时也会来大被同眠,不过郭离总是睡在榻上,不肯与她二人同床共枕。
江连办事效率很高,在与楚瑶安达成交易的第三天,便拿到了段真亲笔写就的契约书,用的是蕴含天道之力的纸墨,效力同心魔誓类似。他保证不会将楚瑶安的行踪等透露给段家。
这趟本是为做成就而启程的出宗之旅草草结束,楚瑶安只做了零星成就,更多时间都在打坐修炼,蕴养新灵脉。
回到仁心谷,一切仿佛又回归正轨,学堂重新开课,温以成出宗次数减少,听他说,在调查魔气一事上,仙盟渐渐占了主位。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季泰和乐得放权,若不是仁心谷千年根基在此,他估摸着早就举宗搬迁了。
主要是这种魔气入侵,可大可小,有些地方被渗透数百年仍然不见打通与魔族的通道,有些地方几个月就变成仙魔战场。而通道一日不打通,便要时时派人去盯着,还得运转净化阵法,以免波及周遭,属实费人费力。
每次听到弱水村的消息,楚瑶安总会想起在心魔镜里见到的那个少年,他曾以一己之力处理掉这个大麻烦,但他也说过千年后会再生祸端,所以现在就是灾祸前夕?但愿仙盟能圆满解决。
“师妹,火力太大,会把丹炼糊的。”
温柔声线打断思绪,楚瑶安额头微疼,忙收敛灵力,轻瞥了眼温以成,他还是惯常那副好好师兄作派,听她说想学炼丹,每日辟了单独时间教她。
不仅炼丹材料不让她操心,连炼丹炉也准备妥当,玄级炼丹炉出手就是三个,只说是借给她用的,但刚拿到手崭崭新的模样,一看就是新购的。
他没再点过真言香,行止克制,偶有唐突之举,也多是无心的。譬如她放错材料顺序,他情急下抓住她的手,又或者第一次炼丹成功,她取丹时被烫到,他找来药膏替她敷。
再无逾矩之举,在仙盟时那个情动未成的吻,渐渐模糊不清。
楚瑶安曾打定主意,若温以成再点真言香,她便和他当面对质,要明明白白、坦坦荡荡说个清楚,可他不点,她就像泄了那口气,再没勇气去问他。
她有几天魔怔了似的,守在窗前不睡,就盯着温以成的房门,想看他什么时候再出来鬼祟行事,可她也没遇上过。
温以成种种蹊跷之举,再也没有出现。
她索性也躲进壳子里,不多想也不拒绝,坦然接受他的付出,初时受之有愧的忐忑也不再。
就连他去同季泰和说和,把试毒停了,只保留每日抽血,她也只是点点头,对他说:“大师兄有心了。”
她不敢戳破,想活在幻梦里,逃出段家后对她最好的大师兄,她不想失去,复仇之路何其艰难,她需要记住这世间的美好,记住一个美好的人。
“怎么又走神了?”温以成这次直接关上炉门,换了壶茶,指节叩了叩茶桌,“今天就到这罢,来喝口茶醒醒神,修炼不可操之过急,当劳逸结合。”
楚瑶安悻悻颔首,贝齿咬住下唇,双手直楞楞并在身侧,动作僵硬地坐下,拿起茶杯却不喝,光对着温以成发呆。
温以成叹了口气,手肘撑在桌上,朝她靠近了些:“师妹,你近来是有什么心事吗?好像从仙盟回来后,你就时常魂不守舍的,是那江连又做了什么?”
“没,没有。”楚瑶安移开视线,听到江连的名字,想起二人之间的合作,江连每天一个传音问进展,她都敷衍过去,其实什么也没做。
她也怕仁心谷背地里真的在做黑心买卖,于是选择缩头乌龟式的回避,连天香囊都不怎么打开,就怕看见张志平的尸首心虚。
“等弱水村的事平息,我们再出宗一趟吧,去把张志平的神魂找到。”她不提,温以成却主动说了。
简单一句话,就像是一把锤子,砸开她的壳,楚瑶安回视温以成:“为什么要等弱水村的事平息?他的尸体在仁心谷,去世时也在这里,神魂应当也不会远。”
“你有没有想过,张志平的死或许和乱石阵有关?挖人灵根这种事,符合魔族行事。”温以成笃定道。
“可他三年前就死了。”楚瑶安胸口发闷,声音也低下来。
温以成抿下一口茶,把种种行迹往魔族身上靠,很多地方看似合理,若不是她亲耳听顾玉成说过要通知云家之类的话,恐怕也会被带偏,眼前人一时变得遥远。
他嘴唇张合,头头是道,不疾不徐,真似端方君子,磊落光明。
“砰!”
楚瑶安重重放下茶杯,温以成话说了一半顿住,有些呆愣地看向她:“怎么了?”
她不想再听他胡扯瞎掰,单刀直入提议:“师兄,我想先找到张志平的神魂,能不能今天就开始?究竟是不是魔族所为,找到他不就知道了。”
温以成很快恢复神色,笑容渐深,语气宠溺:“好,不过要准备些材料,晚些可好?”
“具体要什么材料?我帮你一起准备。”她坐直身子,面无表情说道。
温以成摇摇头:“都是现成的,宗内都有,只是要花点时间去准备,今晚子时,我来找你。”
楚瑶安看他面色不似作假,心下稍定:“好。”
然而这一晚,温以成并未出现,只来了一封花笺,竹影为底,海棠为景,其上书“弱水村有变,寻魂一事暂缓,勿急”。
花笺上熏了他常用的杏仁香,楚瑶安摩挲纸面,一片怅然漫过心间。
“果然……”
夏夜炎炎,她辗转反侧,彻夜失眠。
翌日清晨,楚瑶安书桌上多了个长条形木盒,里面躺着一块银制罗盘,罗盘下垫着一张叠成块的纸。
传音玉亮起,江连冷淡的声音在脑中荡开:“东西收到了?寻魂标,具体使用方法在盒子最底下,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仁心谷主力就会回来,届时恐行动不便。”
原来大师兄真不是故意拖延。
楚瑶安松了口气:“知道了。”
有加更!真的!今天晚点或者明天双更!
最近太忙了,我写写写,写写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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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难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