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穿书） 第28章 第 28 章

这次会面安排在一处更为隐秘的私人会所。苏颖再次出现在沈衍面前时，身上还带着室外的湿气，她脱下微湿的外套，露出里面依旧宽松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一种早有所料的、近乎胜利者的从容。

“又见面了，沈先生。比我预想的，更快一点。”

“别说废话。”沈衍今天经历了太多，耐心早已耗尽，脸色冷得像冰，“是你联合某某科技做的局？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他直接抛出猜测，锐利的目光紧锁着苏颖，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提到“某某科技”，苏颖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深刻的厌恶，那情绪真实而强烈，不像作伪。“联合做局？”她几乎是嗤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屈辱，“这件事情到底对我有什么好处？沈先生，从头到尾，我都是受害者！”

沈衍微微一怔，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某某科技的王总前段时间因为商业贿赂罪进去了，是你做的？”

“哼，”苏颖眼神冰冷，“真是便宜他了。要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可不止这一个罪名。其他参与其中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她的话语带着狠绝，向沈衍揭露了那晚更不堪的真相——那位王总先是威逼利诱，让她去陪沈明泽，在她严词拒绝后，竟卑鄙地给她下药，将她送到了沈明泽的房间。她是在完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遭遇了这一切。

“你本事不小。”沈衍评价道，语气听不出褒贬。他之后让人更加深入调查时，还了解到，某某科技不仅王总落马，公司本身也因被匿名举报偷税漏税，面临巨额补税和罚款。甚至连当晚的那家酒店，也在不久后因消防和治安问题被公安机关严厉处罚，要求停业整改一个月。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竟然都出自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年轻女孩之手。

“彼此彼此，”苏颖迎上他的目光，“和你谈交易，至少目前看来，你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

“视频你怎么来的？又怎么保证别人手上不会有备份？”这是沈衍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我醒来后发现房间里有人非法安装了摄像头。”苏颖冷静回答，“我拿到了存储卡，复制了视频。然后，我就匿名报警了，举报那家酒店存在摄像头。剩下的，都交给公安机关去处理了。”她的方法干脆利落，既拿到了关键证据，又在一定程度上借助了法律手段清除了部分潜在隐患。

沈衍又就其他几个关键细节仔细询问了苏颖，从事情的发生，到她的谋划，是怎么想到找他的，以及如何获得他的消息，苏颖都一一如实作答，逻辑清晰，态度合作。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沈衍最终开口，声音沉稳，“但我不同意发布我们订婚的消息。钱，我会给你，孩子，沈家也会负责，将他好好抚养长大。”

“不行！”苏颖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固执，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眼神复杂而坚定，“孩子必须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已经是……不幸的产物，我不想他一生下来就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私心想让他知道，他的母亲是谁，是一个怎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短暂存在过的身份。”

苏颖对腹中孩子的感情极其复杂。最初得知怀孕时，她只有恶心、震惊和恐惧，第一时间就想打掉。却因为身体原因，她不得不留下这个孩子。她曾十分厌恶这个提醒着她屈辱经历的小生命，但随着时间推移，感受着胎动，一种母性的本能和理智告诉她，孩子是无辜的。

她歉疚于让孩子以这种方式来到世上，但她确实没有勇气和能力独自抚养他，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刺痛她的伤口。她不忿，她怨恨，凭她一己之力难以撼动沈明泽那样的庞然大物，于是，她将目光转向了沈明泽的儿子，精心策划了这场交易。她能给这个孩子的，只剩下一个虚假却体面的出身，和一个优渥的的成长环境了。

面对苏颖在这一点上的寸步不让，看着她眼中那份混合着痛苦、决绝和一丝母性微光的固执，沈衍知道，这已是她的底线，他无法再强行改变。

“可以。”沈衍退让一步，但加强了控制，“但订婚消息不能大范围传播，仅限于必要的圈子知晓。而且，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我的安排。订婚消息放出后，我们没有必要一起公开露面，我会以保护你和孩子安全为由，尽量少的泄露你的个人信息。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国，你安心待产。孩子出生后，落户、抚养，以及你的……‘死讯’，我都会安排妥当，确保天衣无缝。”

“你能全部安排妥当，当然是最好的。”苏颖评估着他的条件，点了点头。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沈衍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充满威慑力，“你要信守诺言。一切结束后，我们之间，你与沈家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瓜葛。否则，后果你清楚。”

苏颖迎着他的目光，郑重说道，“我发誓，我会信守诺言，你最好，也能像你说到的那样做。”

“我会的。”沈衍站起身，“我现在就安排人，保护你的安全。从现在起，直到你‘离开’，他们会负责你的起居和与外界的联系。有什么事，直接和他们说。”

“没问题。”苏颖没有异议，她知道这是监控，也是保护。她赌对了，找到沈衍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两人终于在这暴雨倾盆的夜晚，达成了这场交易，双方建立了一定的信任基础。

事情暂时处理完毕，沈衍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轻轻吐出一口气。无疑，苏颖是个聪明且目标明确的人，她还算配合。这场交易他需要掌握主导地位，能牢牢地控制交易的进度，目前看来只要后续不出大的纰漏，这场风波能愉快解决掉。

他需要把这件事告诉顾清。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天色黑沉如墨，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吞噬。雨刮器在车前窗徒劳地左右摆动，勉强划开一片清晰的视野。沈衍开车驶向顾清的住处。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随着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逐渐在他心中扩散开来。很奇怪，顾清自中午给他发过那条说要“下午有事”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复。他之后发的解释晚上不能吃饭的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

沈衍来到顾清住处敲门，无人应答。他用顾清之前给他的钥匙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他打开灯，客厅、卧室、画室……空无一人。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像匆忙离开的样子，但就是没有顾清的身影。

手机不回复，人不知去向。这件事，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沈衍刚刚因处理完苏颖事宜而稍显平静的心湖，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和难以抑制的急躁。

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密集而急促，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预示着某种不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等待，在此刻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这一刻，一种远比担心安全更尖锐、更熟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衍的理智堤坝。一种近乎本能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他又一次失去了顾清的踪迹，失去了对顾清的掌控。

七年前那个雨夜，顾清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地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没有告别，没有解释，所有的联系方式被斩断，像人间蒸发一样。他发了疯似的寻找。那种失去方向、失去锚点的茫然与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将这个人重新纳入自己的视野，重新建立起掌控。

只有时刻掌握顾清的行踪、知晓他的动态，确认他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沈衍才能感到一丝心安。这甚至成了一种病态的执念。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从失去顾清的噩梦中惊醒，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都必须立刻联系张叔，得到一句“顾先生一切安好”的确认，那颗狂跳的心才能缓缓落回原地。

他无法忍受顾清脱离他的掌控范围，哪怕只是一时片刻。那种深刻入骨的被抛弃的恐惧，他害怕历史重演，害怕顾清再一次，像七年前那样，决绝地、无声无息地，抽身离开，留下他一个人面对无尽的空虚和再次被遗弃的痛楚。

他走到客厅沙发边，缓缓坐下。房间里属于顾清的气息无处不在，却又空荡得让他心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用理性分析——手机没电了？在顾女士家留宿了？和朋友聚会喝醉了，忘了看手机？

每一个看似合理的推测，都无法真正安抚他内心那头名为“失控”的野兽。

他不能失去顾清，绝不能。这种失联的状态，无异于将他重新推回七年前那个无助而疯狂的雨夜。他必须找到他，立刻，马上。

小顾还没发疯呢，小沈要先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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