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期间不允许手机放身上。
苏可意在把手机放边上的前一个小时,登了下微博,她最近的私信爆满,好多年前发的微博陆陆续续收到很多善意的赞和评论,时不时就会有人@她,所以她有空的时候会上线回一下。
翻着收到的赞,忽然发现,林泽与的微博账号居然点赞了她的一条评论。
她一时没意识到那条评论是什么内容,点进去才知道,原来是她之前维护江天南的那条。
她评论的这条微博点赞有好几万,她的评论不在前排位置还挺沉的,没想到这都能被“他”翻出来。
看来这个皮下真的是闲得慌。
不对啊。
苏可意忽然想到,如果对方不是林泽与,为什么会给她点赞?
怀着忐忑而期盼的心情,苏可意编辑一条消息发了私信:【林泽与?】
早晨八点的江俪,阳光正好,金灿的光辉透过树叶的空隙朝四处发散。
六班的人差不多已经齐了,都站在班级专属的区域内,手上拿着的小东西很多,小扇子,冰凉贴,防晒霜,几颗等着教官不注意的时候准备偷偷塞进嘴里的糖果。
昨天放学前,军训的服装统一已经发放下去。现在放眼望去,偌大的空地上,全是着装相同的学生,戴着一样的帽子,分不清谁是谁。
有的学生已经被衣服丑哭。海蓝色的迷彩服,宽松的过分夸张,裤腰能有自己的两倍大,怎么可以比校服还难看,一穿上去立马臃肿一大圈,别说拍照,连照镜子都没有**了。
五班的阵营就在六班不远处,隔着有半个篮球场。
苏可意还在等着林泽与的回复,脑子里俩个小人架掐得热火朝天,一个正反一个反方,“那就是林泽与那就是林泽与”“你做梦啊那不是林泽与”,胜负未分,她听到周围没有预告的一阵骚动后,抬起了头。
太阳已经升高了点,被照到的地相比起阴凉处亮得晃眼。
他从光里走来,背后是万丈光芒。从过去到将来,苏可意都希望林泽与像现在一样,坦途一片。什么难关都磋不灭他心里的希望,什么挫折都不能让他低头,要永远发光发亮,瞩目而耀眼,不受拘束,行止由心。
林木不朽,泽润万物,与光同辉,万千世界应当由他来闯。
这不是口号,是祝愿。
目光相接的瞬间,心跳是前所未有的欢脱。她这一刻升起只想让自己知道的愿望,从过去到将来,希望她都能在他身边见证他的得意与风光。
【嗯。】
——林泽与微博的回复。
苏可意雀跃地原地蹦跶了下,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放到一边的花坛边上,排队前往五班正整顿着的队伍看了眼。
林泽与单手叉腰站着,神情有些不爽。
五班有点惨,站的地方迎光,刺得眼睛都半眯着无法全部睁开,他另一只手挡在额头遮阳。
大概是注意到苏可意的视线,他把遮阳的手放下来,改成两手叉腰,用鼻孔看人,表情仍然不爽,似乎起床气又犯了,逮谁都没好脸色,像是在说:“看什么看。”
苏可意差点笑出来,觉得他的表情看着很委屈,像是控诉不满但没有攻击力的纸老虎,张牙舞爪结果一张嘴发出的声音是“喵”。
*
六班的教官是个男的,看着有点凶,左边脸上有道疤,自我介绍说自己姓高。
他自我介绍还没结束,底下的学生已经在嘀嘀咕咕说小话,顺便给他取了外号:八哥,取自疤的谐音。
听着也挺“纸老虎”,但他长相凌厉,目光深沉,说话声音沙哑粗糙,身材魁梧,不像是“徒有其表”的。
八哥简单地说了点军训期间的纪律,说话要打报告,请假要有假单有证明,不能随意迟到早退之类。
其实差不多都是教导主任王强大课间反反复复不断强调的那些,六班的学生听着都有点“PTSD”,觉得太幻视王强了。
刚想顺便吐槽几句王强,结果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就看见他正背着手,偷偷躲在大树后边,一只手抱着树干,另一只手扶着眼镜,眯着眼往四周瞧,于是各班学生都只好乖乖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军训的第一天上午召开了动员大会,全部队伍集中在操场中央。
司令台上的领导们满满激情,说话掷地有声,从江中的历史说到国家的历史,从学生的体格教育到社会的健康普及,最后又说到军训的必要性。
李昊阳拉着脸,幽怨地盯着上面,脚一下下点着草坪,最烦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术:“你们一个两个的也别逃,有能耐全都下来一起训。”
这个年纪的学生最受不了训,站了一会儿就开始烦躁,可这种场面往往都是半小时打底,能在一个小时内结束就已经不错了。
李昊阳还好,在男生里边身高起“承上启下”作用,排在队伍的中间位置,还能拉人闲聊,说完游戏说篮球,嘻嘻哈哈的也不会很明显。
苏可意和贺嘉卉俩人就惨了,一个是排头另一个是排头的第二位,队伍最前面就站着正气凛然,目光坚毅的教官,做什么说什么都不方便。
一个小时就只能站着,真的太煎熬了。
最惨的还不是这,太阳逐渐上升,温度高起来,作为排头的苏可意没有一点遮光的东西。
苏可意感觉到自己脸被烤热了,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再补涂点防晒,她眯眼往太阳的方向看了眼,视线立马一片白芒,暗叹口气,不知道会不会被晒伤。
“可意,我们换换位置吧?”贺嘉卉低着头。
本来站在排头的应该是贺嘉卉,但她紫外线轻度过敏,所以苏可意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苏可意摇摇头。晒伤总比过敏好。
一抬眼发现八哥正站在她面前,皱着眉正打量她,若有所思地从她这扫到最后一排。
苏可意摆出一副很老实乖巧的样子,抿着唇,两手贴着裤缝,经验老道地不和他对视,默念:一二三木头人。
八哥不耐烦地开口了:“晒不晒?”
苏可意看到过很多军训的视频,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教官就喜欢明知故问地问问题,然后没事找事训人,于是她留有余地地回答:“不晒?”
八哥还是那副样子,不苟言笑,威风凛凛,低头看着她:“再问一遍,到底晒不晒?”
“晒。”管他呢,苏可意不想费这个劲说违心的话,这破天气怎么可能不晒,她脚底都烫起来了,明明就是很晒!
她马上就要成人干了!苏可意咬紧后槽牙。
“晒就排后面去,动作小点。”他又对苏可意后边的几个女生说:“都去后边,动作小点,一个个来。”
队伍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咪咪地来了个大换血,风水轮流转,刚还幸灾乐祸的李昊阳成了排头,生无可恋脸盯着司令台上的领导,眼里没了光,29°的天气,他的心是-29°的。
苏可意猫着腰到后边的时候,人群太混乱,踩到了一个人的鞋,当时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了,于是老是往地上找那双一晃而过的鞋。
三十分钟过去,这开幕差不多是到了下半场。
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开始懈怠,甚至个胆大的,直接盘腿坐足球场的草坪上了。
有了人开头,效仿者就多起来了,站在前面的还不敢这么放肆,可后边几排的人一个连着一个全坐下了,从高一到高二,没几个还站着。
台上的领导一看,眉头一拧,不说话了。
坐着的学生也机灵,知道注意形势,见状况不对,于是又一个个站起来,这么多人忽地从地上冒出来看起来还是挺壮观的,
都以为又要听一些教训人的话,没想到领导居然大手一挥,“大赦天下”一般的气度,嘴角抿直,妥协了:“都坐吧都坐。”
领导也是没想到,前边激昂地讲了这么多,都没见他们捧场鼓个掌,结果他这一句倒是反响热烈,掌声不绝,还有不像话的叫好声。
但也奈何不了什么,领导只能皱皱眉继续说下去。
站着无聊,坐久了也无聊。
这群年纪的孩子什么时候都要找点东西玩玩。
此刻他们屁股下边坐着的草坪就是最好的玩具。
几个人低头拔草,还很有公德心地知道青草不掐,专薅那些枯黄了的。
拔草拔着又觉得无聊,不知道是哪个人才起的头,居然开始用拔下来的草搭鸟巢。
李昊阳也搭了个,为了炫耀,还公然“偷渡”,悄摸摸地一点一寸挪两寸移,从前排挤到了后排,屁股后边的布料都脏了大片。
苏可意没兴趣筑巢,但觉得李昊阳这手艺还挺“巧夺天工”,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你,鸟人啊!”
李昊阳真无语,于是转身该换方向,另找他人炫耀。
她还在找那双鞋,但一直没看见,想着算了,和贺嘉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嘉嘉,你觉得莫淮北会不会是黑粽子呢?”
“听你这么描述,他好像还挺可能是的。”
苏可意沉思:“我也觉得,我在学校里观察过那么多男生,他是最符合的那个。气质像,身高像,我现在觉得他声音都很像了。”
“但你不是说黑粽子只对你说了两个字吗?”
苏可意无助地抱着头,垂头丧气,觉得找黑粽子找得真曲折,“对啊,但凡他能多说几个字,我就可以认得更准确一点了。而且那晚他还戴着口罩呢,本来就和真实的声音不一样了,现在都快过去一个月了,我都快要记不住那声‘谢谢’了。”
苏可意想起什么,脑洞大开地来了句:“要不我去做催眠吧,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说不定我就能想起一些被我遗漏的细节了。”
“但可意,你之前不是打算直接问莫淮北本人吗?你直接问不就能知道是不是他了吗?”
哪这么容易啊。
苏可意叹口气,“你想啊,莫淮北平时什么样子?阳光的,温柔的。可那天晚上的黑粽子,有点点阴沉,给人的感觉有点压抑。这和莫淮北平时的样子太不一样了,就像是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另一个面孔,说不定是他的秘密。如果我去问他,他会不会承认不一定,倒是很有可能不再理我了。”
贺嘉卉这么一听,也跟着苏可意开始犯难了,又好奇地问:“那要是莫淮北就是黑粽子,你想做什么啊?”
“嗯……”不知道。
贺嘉卉意味深长地笑着,语出惊人:“咬他吗?”
——想起他的时候,就觉得牙痒痒。忽然很想咬点什么。
苏可意想起曾经说过的话,这下对上具体的人,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其中八分是演的,故作扭捏:“……啊?这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