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磨牙期后至 第16章 命中注定·流言蜚语

信任本身是件困难的事，但相信你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苏可意的追星日记》

*

负责板报的同学不用参与课间跑操。不少同学之前已经来毛遂自荐，也不考虑自己会不会画画，字写得好不好看，只要能逃过跑操，就算只有那么一丝机会都要参一脚。

挺符合江中某条校训的——寻机。

苏可意觉得自己要是做了官肯定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毕竟她可是拒绝了一切贿赂和“美人计”。

美人计——来自李昊洋。

贿赂——来自李昊阳的美人计。

苏可意按照实际需求选了两个有画画功底的女生。

公布结果的时候虽然有些人不情不愿，但也知道苏可意并不偏私，要不然贺嘉卉和李昊阳早就占了俩名额了，所以即使是有怨气也都彻底发泄给了跑道和教导主任王强。

王强早就习惯了，墨镜一戴，手往后一背，利利索索当个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活个畅快。

但不知道王强知不知道，应该是不知道，他戴着墨镜的样子特别像算命的。

都不用在旁边摆什么“不准不要钱”的牌子，他身上就有种天然的信赖感，让人不受控制的就想把手伸出来让他给卜一卦占个吉凶。

其实这在某方面也算是一种天赋，是老天赏饭吃，可惜他并不爱吃这碗饭。

苏可意从司令台上下来，她刚刚把请假说明书呈给了教导主任，这会儿正憋笑，因为刚刚有位同学被教导主任一盯，慌了神，张嘴就是请教：“您瞧瞧我是不是有血光之灾？”

王强墨镜一摘，两只眼睛一凌，很可怕的语调：“你现在是有了。”

苏可意脑子里全是教导主任那一瞬噎了下的表情，她退到塑胶跑道边上，视线转向一抹明黄色的旗帜。

苏可意脚步微微一顿，慢走几步，视野里出现一抹随风飘扬的荧光绿时，她嘴角微微扬起，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侧头偏向后方。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能记得那一瞬间有力的心跳。

其实我知道他会从我旁边跑过，但绝对绝对不知道，时间和方向控制的居然这么精准，会直接撞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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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当时我会觉得自己很幸运,无敌幸运。但现在嘛，我觉得是命中注定？

啊，好肉麻呀。

但我觉得雷阵雨老师就喜欢我肉麻bushi : )

哼哼哼，他的小心思已经被我看透了。”

——选摘自《sky老师和雷阵雨老师的恋爱日常》

*

苏可意慢慢平复好心情，仍然是喜上眉梢。她从兜里拿出打印好的彩印纸发下去，拿了只白色粉笔将偌大的黑板分成了三个区域，“我们一人分一个区域吧。”

两个女生因为不用跑操正喜气洋洋的，听到苏可意安排立马高兴地答应。

校门口的黑板有三块，苏可意她们负责的是最大的。此时除了六班的学生，其他两块的黑板被另外两个班的学生占着。

跑操已经结束，广播的音乐被暂停。王强又在洋洋洒洒地发表上周总结，抑扬顿挫激情的像是在发表什么获奖感言。

姚光明站在五班队伍前面，头顶上的太阳刺眼，他眯着眼看向王强，啧啧感叹，这老王一天到晚怎么就是使不完的牛劲。

校门口的广播用不上，处于切断状态，这边暂时处于相对安静的环境。

因此，苏可意就算是不想听，那些话也还是主动地往她耳朵里钻。

——“就那个叫林泽与的，装的要死。你还不知道啊？镜头里的全是人设，实际上呢？呵呵。所以活该啊，长了张小白脸真把自己当什么了，在娱乐圈不是照样混不开。”

——“我看他在镜头里不是挺会笑的，怎么一见着我们就绷着个脸了，死跩，以为自己是谁啊。”

——“势利眼呗，我们又给不了他钱，诶，你没听过一个成语，见钱眼开？他是见钱眼笑。”

——“娱乐圈那地方，你懂的……”

“……”

苏可意拿着粉笔的手稍稍用力，粉笔从中间断开，在黑板上留下一个入木三分的圆点，指甲在黑板上刮蹭，一声刺挠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密密麻麻长满了手臂。

苏可意抿了唇，余光往那边瞥了眼，围在一块的几乎都是男生。长相不算特别挫，甚至算清秀，十五六岁本该热血青春的年纪，明明念过那么多年书，可说出来的话却和网络上的无脑喷子没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对男生的宽容度太高，愚蠢被说成可爱，没素质说是真性情，连孙志杰这样的人渣也被描述成被林泽与欺负的受害者。

包庇男生的理由一个又一个，却总爱无限夸大女生的缺点。

要是男生妒忌起来，哪还有女生什么事。

苏可意忽而问了句：“倩倩，我们班黑板报的主题是‘剔除思想污垢，打击封建腐朽，争做人格健全好少年’吗？”

音量不小，语气拐着弯，像是故意针对的谁，怎么听都刻意，很容易让人对号入座。

果然，那群男生纷纷停下话头，都一个两个眼神不屑地往她这投来。

以前苏可意的爸爸妈妈带她去过江俪市的动物园。她向来欢脱，不怕生，见到新奇的东西就站在那盯着看。

动物园里有条蟒蛇，有十几米长，大概成年人手臂一般粗，挺立着在那盯着玻璃外的人看，好几个小孩当场哭闹要走。

和父母走散了的苏可意孤身站着，蛇居高临下地用竖瞳孔看她，仅一窗之隔。

她想起了那条蛇，那时看她的眼神也是这样阴冷湿漉。

被问的同学闻言不明所以，看苏可意模样挺认真的，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翻了下彩印才回答她：“不是，我们班的主题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培养批判性思维，不传谣不造谣。’ ”

蛇似是觉得被挑衅，竖着的身体一下伸长，三角头贴着玻璃，朝她吐着信子。

苏可意那时没退缩，反而把眼睛瞪大，目不转睛，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低了。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蛇移开了头。

苏可意身上就是有这么股劲头，可爱乖巧爱撒娇的是她，强势张扬放狠话的也是她，遇强她更强。

苏可意歪了歪头，打败了蟒蛇的少女扬起得意的笑。

*

苏可意出校门时想到有东西落在了画板报那。原路返回拿了东西再次出来时，103号线公交已经开走，只好坐着等下一班。

江俪的公交系统以前是20分钟一班车。但很多时候其实做不到，有次苏可意就等了得有四十分钟。

但后来新上任的市长说了，现在江俪的经济开始走上坡路了，交通建设也不能掉队，交通便捷程度最能体现一个城市的发展状况，不管是居民还是游客都要保证时刻有车能坐。

有一个一心为民着想的父母官，江俪能发展这么快，今年还跻身全省五大文明城市不是没有道理的。

得益于此，苏可意只需要在站牌边再等个十分钟就能上车了。

这点时间苏可意没有浪费，她拿着手机在绘画软件上一点点地勾勒人物基础线条。

苏可意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忽然觉醒画画技能，一没人看着她，她就把家里的白墙涂了个遍，铅笔油画棒彩铅轮番上阵，把她爹妈惊掉了下巴。

读幼儿园了被玩得很好的朋友夸张地一句句“小画家”喊着，最后还真的在市级画画比赛上捧了个奖杯和官方认证的“小画家”称号。

追林泽与后因为粉丝群里没有一个会画图的，于是自自告奋勇地承包了绘图工作，时不时按照林泽与的形象画个Q版小人供同担存图，哦，就连林泽与超话头像都是她画的。

她应该算是林泽与的最大的粉。

以前苏可意画的都是看着温柔绅士有亲和力的林泽与，这次，她想画一个更接近实际的。

要跩要酷。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帅。

这几天江俪高中并不平静，水面上看着无事，底下暗流汹涌，到处流传着关于林泽与的细碎话语。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苏可意的解释根本没有效果。她申请了查监控，但现在审批还没通过，估计还得一两天。

她觉得有点无能为力了，有点丧气，但看到林泽与气定神闲的样子，一下子激励了她，是啊，他都没放弃，她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事在人为，一定会有转机。

她重拾热情，思考这几天空闲的时候她还能做点什么。

日历上被圈出来的日期提醒了她，马上就到林泽与出道一周年了，她想在那天交出这幅画，算是纪念，也算是，告别。

苏可意头低着太久，抬头想转转脖子，还没转完一圈，视线在某处一滞，没转完的脖子就此暂停动作。

不远的站牌边，他低着头，身高几乎和站牌持平，视线散漫随意地投在手机上。

和早餐店那天一样，他站得并不端正，一条腿站着承受身体所有重量，另一条别在后边微曲着，脚尖点着地。

手机在他手里显得小小一只，看着像是被四指裹住。他的拇指不急不躁一下又一下地在屏幕上滑动，眸子淡淡的始终没有变化，不知道是在浏览什么。

在两个人视线接上轨的时候，苏可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头的位置有点奇怪，头歪着贴在了右边的肩上，目光旁若无人地放在他身上。

很很很诡异。

像是断了头。

但死不瞑目。

蔑视地看他。

“……”我说没死你信吗？

一瞬间热血直逼向耳朵，苏可意“瞑目”了，故作自然地缓缓回正，手还捏了捏脖子，假装是落枕了。

一辆公交车停下。

苏可意在反光的车窗里看见林泽与两指捏着手机转了半圈。手机落进掌心，他头随之抬起，两只手跟着手机一起揣进了兜里。

公交车离开了。

对面的一排排的树重新归入视野。

苏可意收回视线，又不经意一样瞥他一眼，在捋思绪要怎么构图。

余光里看见一个人影逐渐走近。

人影在她边上停住，出声了：“苏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