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磨牙期后至 第10章 露脸·心碎

下午第四节是体育课。

五班和六班的体育课在课表上的安排是同时段。这就意味着，苏可意能在体育课上看见林泽与。

“是哪个天才排出来的课表！好人一生平安！”

“可意，你之前说过，把体育课安排在下午第一节是傻缺行为。”

那可不，体育课安排在太阳最烈的时候是正常人能想的出来的吗？

苏可意换脸很快，嬉皮笑脸：“我才是傻缺。”

贺嘉卉：“可那是体育课啊。”

苏可意：“我最喜欢体育课。”

贺嘉卉：“那也喜欢跑步吗？”

苏可意发挥了博爱精神，很大方：“姑且，暂时，爱一下。”

“……”

贺嘉卉在给她绑双马尾的鱼骨辫。工序还挺复杂的，要从发际线那块开始往下编，然后一绺一绺地把旁边的头发加进去。

贺嘉卉的一通操作，把坐在后边的李昊阳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没想到扎个头发也有这么多花样。还有五分钟午休课结束，他本来想偷偷去操场打篮球，结果被硬控在这了。

苏可意左手拿了块小镜子，手上扒拉着刘海，有点纠结。她拿着梳子梳刘海，忽然一手把刘海全薅起来，像天线宝宝头上的小啾啾，竖在头顶。

苏可意顶着光洁的额头，露出整张白净的小脸，问贺嘉卉的意见：“嘉嘉，你说我要不要把刘海全给梳上去？”

“梳上去？为什么忽然想梳上去了？”

这刘海，还是苏可意前不久刚剪的。

苏可意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显得很专注，“我刚刚思考了下，要是我把整张脸都露出来，会不会更容易让人看清楚我的长相？是不是就会让人更容易记得我？”

苏可意话中的“人”特指林泽与，追星女孩的眼里只有自家偶像算个男人，其他异性一律都只是性别。

当然，黑粽子除外，黑粽子得算第三性别，因为他是大帅哥，帅哥和男性之间有壁，偶像则是和所有人隔着次元。

可苍天可鉴，她真的没有什么“狼子野心”。偶像近在眼前换谁都按耐不住想多看几眼，完全就是本能反应。

其实，苏可意现在占着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最近天气都挺好。

地利——五班六班是兄弟班且只隔堵墙。

人和——五班好多和她玩得来的女孩子。

她要是好高骛远一点，完全可以定个大目标：和林泽与处上朋友，纯友谊的那种。

但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挺本分老实没敢太异想天开，只想着在偶像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好印象好印象，印象都没有，哪可能凭空冒出来一个“好”？

所以，怎么能让他对她有那么一丢丢的记忆呢？

这一问题就有够苏可意绞尽脑汁的了。

为此她已经非常努力地刷脸了，包括但不限于——经常在林泽与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来回转悠，跑操集合的时候施施然地从他面前走过，姚光明在五班坐班晚修的时候勤奋地来问问题等等等等。

唉。

就是不知道她的努力有没有用。

应该没用吧，感觉他就没往她这看过一眼。

果然是隔着次元，他根本看不到她。

苏可意望着头顶横幅上的大字，心生怅惘，语出惊人：“要是我长得奇丑无比也挺好的，至少突出啊。”

“……”贺嘉卉内心os：你认真的吗？

当然不是。

苏可意一秒钟就改了话术，只要后悔得够快就能够当做什么都没说过：“不行，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我没有任何不满。”然后抬头看天，神神叨叨，妄图将自己的胡言乱语撤回：“老天爷，你就当没听见啊。”

贺嘉卉笑点太低，手上一抖，漏了束头发，只好解开一点重新再编好，无意间将她的头发扯下来一根。

苏可意就拿着这根头发，吹了下，似乎是已经魔怔了：“一下子变出72个我肯定能让人印象深刻。”

贺嘉卉脑补出72个苏可意围着林泽与说“我是苏可意我是苏可意”的场景，笑得花枝乱颤。

苏可意从口袋里拿出个发卡，蓝色的，是林泽与的应援色，将刘海往后一掀，夹住。

李昊阳看完全程，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拿笔轻轻地戳了下苏可意的肩膀，跃跃欲试地说：“喂，能不能让我也玩一下你的头发？”

玩？

她的头发？

苏可意白眼翻过来，摆着大人的架子，“没大没小的。”

你为老不尊。

李昊阳嘴巴翕动了下，想起她之前对他的武力压制，闭嘴了。

*

苏可意在班里的人缘很好，一方面是因为她看起来无害还可爱，小个子也有小个子的好，总能让人产生保护欲。

人和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谁见了苏可意的第一眼都会产生好感，觉得她软萌单纯没心机。

就连一直被她压制着的李昊阳，当时知道他的同桌是她时，都经不住要逗她，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常常带零食和玩具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直到后来他俩掐了一架，见识到了她的真人不露相的武力值。

现在长大了受了很多教育，养成了是非观，知道她当时是对的，他的行为是错的，他不应该给女生乱取绰号，也不应该随意取笑别人的生理缺陷。

但那时候不懂，只觉得你真是个金刚芭比，简直就一暴力狂。

苏可意小的时候做事真的挺风风火火的，一言不合就跟人掐架，而且还是边哭边打，哭声很大，力气也很大。小孩子都没轻没重，不懂得忍让，把人抓出血来也不怕，所以往往两败俱伤。

苏往有次拉着苏可意要和人家讲理，说我女儿脸都被抓花了，要毁容的，你儿子得道歉。然后看见对方的伤顿时就哑火了，双方家长一声接一声叹气，互相搀扶着，都快哭了，“养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但现在要是李昊阳把苏可意以前的“丰功伟绩”摆出来，估计也没人信，毕竟眼前这个笑得甜美，声音柔软，长相可爱，皮肤白皙，不经意见就在卖萌的的少女真的就是妥妥的甜妹啊甜妹！

就像一块香饽饽，苏可意身边无时无刻会围上一圈女孩子，她好像格外有同性缘。此刻她和一群女生正叽叽喳喳地聊得火热，内容无非就是最普遍的那些吃穿用和有趣的小八卦。

而在正北方位相距十五米左右的位置则与这截然不同。

历史再次重现。

树荫下站着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林泽与双手插兜，随意地站着，脸上没有表情，眸色平淡，抬着下巴说是看天空倒不如说是在走神。

而以他为中心，半径为五米的圈里，是完全而绝对的冷清。

在这之前，他这一亩半分地也曾有人踏足。

第一个：“林泽与，你篮球会打吗？我们缺个中锋，你来呗。”

“不会。”

第二个：“林泽与你好，我是XX班的XXX，请问我们能互换联系方式吗？”

“不能。”

第三个：“林泽与，我是你的粉丝，给我一个你的签名行不行？”

“不行。”

后来这位“三不”哥，干脆以他的“不会”“不能”“不行”开始已读乱回起了所有人。

体育老师：“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不会。”

“？”

体育老师双手叉腰，皱眉，挂着脸，没想到班里冒出来个刺头。他拿起脖子上挂着哨子短促地吹了声，开始立威，一挥手，“那算了，全都跑步去吧。”

操场上有四个班在塑胶跑道上慢跑。

苏可意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个班，从中精准地抓出了林泽与。

不是因为她带着粉丝雷达，抛开粉丝滤镜，他也实在是很突出。

林泽与跑的就像是在演偶像剧，只是他并不是刻意演的，他自身条件摆在这，手脚协调有节奏，双手摆动的幅度很小，步子迈得不大但足以跟上大家的速度。

其他人已经开始喘气累得学狗吐舌，但他看着还是十拿九稳，轻松随意的样子，眉头都没皱一个，就连额头上的碎发也像是用了固定喷雾一样，丝毫没有乱。

腿长真好。不知道林泽与和黑粽子谁更高。

苏可意正看得入神，左脚上的鞋跟被后面的人踩住，她惯性地踉跄了下，转头威胁性地瞪了眼笑得心虚的李昊洋，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趿拉着快掉的鞋子，退出队伍到旁边。

百无聊赖的林泽与慢悠悠跑在班级后边，刺眼的太阳光照来，他眼睛微眯了下，目光在前边蹬着小短腿，吃力地赶上了队伍的少女身上顿了一秒，心如止水，似只是随意一瞥。

*

做完热身后，队伍解散，体育老师将挂着哨子的绳子甩在背后，让大家自由活动。

苏可意和贺嘉卉拿了羽毛球在打，她俩平时是有默契，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午饭吃什么，要不要去上厕所。

但在羽毛球上默契发挥不了作用，俩人都是半吊子，一会儿打太高一会儿直接砸地，没几个能接的住。

距离一缩再缩，俩人之间只有四米左右了才终于能好好打几个来回。

路过的李昊洋嘲笑了她俩一顿，说她俩是在玩羽毛球版你拍一我拍二，然后大摇大摆往器材室里去了。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和几个男生找出了个立定跳远的垫子铺在观众席下边，在比谁跳得远。

最青春的年华里，痛苦最铭心，快乐也最简单，比个跳远也给他们比出热闹，鼓掌声起哄声连绵不绝。

李昊洋见苏可意过来，直接拉走正要跳的兄弟，拍了拍掌控制住场面，坏心思都在上扬的眼尾上，很“二”很幼稚地在那喊：“现在向我们迎面走来的是高一五班跳远女王苏可意！”

苏可意嘴角一抽，受不了他，非要玩尬的是吗？

李昊洋带头：“掌声欢迎！”

围着的人还真就听他话了。

人堆里空出一条道，起跳的位置就等着苏可意去站了，有点要逼人上梁山的意思。

但李昊洋可能要失望了，她姑奶奶虽然体育是不咋好，跑个八百能跑掉她一条命，但偏偏立定跳远从小学开始就能跳到满分了，只是后来分班了他不知道而已。

俩人交战这么多次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苏可意不推脱，笑得很有王者风范，很有底气地对她孙子说：“李昊阳，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实力。”

李昊阳是很称职的氛围组，很夸张地睁大眼，像是被震慑到傻了的样子。

贺嘉卉在旁边悄悄扯了扯苏可意。

苏可意以为她担心自己，胳膊曲着往左往右做热身，语气自信：“没事嘉嘉，我超牛的。”

“不是。”贺嘉卉压低声音，提醒说：“你偶像就坐在观众席上。”

苏可意顿了下，热身动作慢下来，抬头朝左斜放方看，视线在倒数第四排的位置定住，隐约中和一双淡漠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林泽与居然上体育课还随身携带了顶鸭舌帽，此刻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掩在帽子的阴影下，远远看去，显得那双眼睛看着脉脉含情。

苏可意按住怦怦跳的心，转头拍了拍贺嘉卉的肩，更自信了，笃定：“我人如其名，苏可意，超级可以！”

就算是不可以也要可以了，多好一个露脸机会啊，她绝对绝对不能在自家偶像面前丢人。

苏可意站在起跳线后，来回挥摆手臂，微微俯身，目光坚定地盯着满分，非常专业地做了起跳的预备姿势。

然后——

也非常专业地……落地了。

当屁股被震得一疼时，脑子随之一白，她原本还欢跃跳动的心也一并碎了。

稀巴烂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