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亚国际翻译学院3C栋2005室,璞玉捂着腰在努力上课,尽职尽责。
与此同时,一辆开往地中海岸的私人飞机起飞,白杨正坐在副驾驶,询问博士璞玉昨天的情况。
昨天,从璞玉出现在联盟武器库,到博士领着他将小蝴蝶拿走,白杨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
三年耗时费力,精心锻造,那枚代号“小蝴蝶”的微型机器原是联盟要交给地中海政府的。
博士不得不多问一嘴:“军长,小蝴蝶就......就这样让夫人拿走了吗?”
地中海政府那边交代不了,他们领头的胖子可不好对付。
“我担心他们不会轻易收下赔款。”博士继续说。
“嗯。”白杨应了声,“担心也没办法,小蝴蝶不在了。”
博士握住驾驶杆,点了点头,看了白杨一眼。
怎么不回答前面那个问题......
“夫人闹离婚。”白杨冷不丁开口了。
博士手一僵,飞机跟着晃了一下,他清清嗓子,问:“这,军长,跟小蝴蝶有什么关系吗?”
白杨双击显示屏,放大GPS红点定位,手指往下指了指,示意博士准备降落。
片刻后,博士听见他叹了口气。
“指望小蝴蝶给他出注意呢。”
螺旋桨划裂薄云,飞机绕了一个大弯,开始降落。
*
西西里亚民事局。
“阿嚏!”
璞玉揉揉鼻子,鼻头红彤彤,刚想开口说话,又来一下:“阿嚏!”
工作人员是个老奶奶,她扶了扶眼镜,抽一张纸递过去,玩笑道:“院长,谁在想你?”
璞玉拂了拂手,绕开档案袋细绳,将文件交给她。
“诺,资料都备齐了,这下可以了吧。”
老奶奶接过,眯起眼,摘下老花镜,张张凑近看。
半晌,她将资料整齐收好放进档案袋,原模原样递回给璞玉。
“院长先生,说过多少次了,离婚协议书必须两个人签字!”
璞玉嘴硬,急着道:“那不是上面是签了吗!”
老奶奶“哼哼”笑了两声,揪了一下璞玉耳垂,说教道:“我这个老太婆再怎么没你有文化,也比你多走了几十年路,那上边是他本人的签名?真是的......”
璞玉无法,撑开双臂摊在办公台上,不走了。
“那怎么办,您给我想想办法行不行?”
老奶奶撇了他一眼,拉着椅子凑近点,低声问:“院长,你们结婚有十年了吧?也恩恩爱爱的呀......好端端的,怎么你就突然想离婚了?”
璞玉头枕在胳膊肘,半晌,声音闷闷的:“您不懂。”
“是是是,院长最懂了。”老奶奶叹了口气,正了正眼镜,“这婚,你要实在想离啊,在我这撒泼没用。这不还有三十天呢吗,不如多花点功夫,说服他把字给签了。”
“他不乐意。”
“那你找点借口呀!”
“我不是找了嘛。”璞玉眼睛溜溜地看着她,人畜无害。
年逾古稀,头发灰白,老奶奶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红温一回。
她又羞又怒,食指颤巍巍对着璞玉:“哪有离婚说人家XX小的,堂堂亚院院长,你你你你......哎我不说了!走走走,别在这碍我办公,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
又失败了。
璞玉将档案袋扔在办公桌,躺在沙发上,拉过毯子,枕着手臂。
他没有回家,车开到一半拐了个方向,朝西西里亚国际翻译学院开来了。
办公室冷冰冰,不像家里,走到那个角落都能闻到雪松清香,每次闻到都控制不住想白杨。
璞玉缩了一下肩膀,喉咙一阵痒。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捂着口鼻站起身要去找水,两杯灌下去,没想到呛得更厉害。
挂钟显示时间下午15:00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璞玉扶着墙到大门,将门反锁,随后拉开角落隐秘的小柜子,拿出瓶药剂,三两下灌尽。
“咚咚咚”敲门声。
璞玉慌乱抹了抹嘴,应了一句:“怎么了?”
门外是秘书的声音:“这次地中海战地翻译报告出来了,院长您在忙吗?”
璞玉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三点半有个会议。
他走过去开门,教授都在外面等着。
“不好意思,”璞玉正了正衣服,“请进,随便坐吧。”
出于危险性和专业性两方面考虑,战地翻译不列入西西里亚国际翻译学院招生专业中,而由资深教授带队,向学生开放志愿报名渠道。
所有战地翻译队伍中,以璞玉为首的一队参加频率最高。
一来他是院长,理应首当其冲。
二来他每次战地翻译任务都完成出色。
这种拿半斤命放在天秤跟死神衡量的事,要没有一个能经得起吹的坐镇人,谁也不愿意沾边。
“院长,还得是您。我听说地中海那两个部落不好对付,飞机大炮的,阵仗一点不比大国闹起来的要小。”年轻点的教授还是愿意花点时间拍拍马屁。
老一点的就不行了,比如坐中间的这个,眉头紧蹙,声音冷冷:“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调查报告都看过吗?两个部落都用了毒气弹!”
这话一出,不敢笑了。
“什么?!”
其他人讶然,慌忙翻手上报告,又细细看了一遍,果然在“背景”那一栏看见三个标粗大字:毒气弹。
“小部落打仗,竟然敢用毒气弹?”
“西亚和平联盟不管这事吗?”
到这,众人视线聚集在璞玉身上,这一问,得他答。
“部落体量太小,和平条约下那么多大小国,管不过来很正常,我们不该怪到联盟头上。”璞玉这心偏得是有点太明显。
“这是重点吗?”老教授发话了,“院长就算再有胆量学识,下次出发前也应该了解清楚任务地点什么情况,毒气弹不是小事,这次侥幸活着回来,下次怎么办?”
“好了,你也少啰嗦几句,提醒提醒得了。”有别的教授开口。
“是是,”璞玉谦逊道,他认理,“多谢教授提醒,我下次注意。”
几个人这个一嘴那个一嘴,终于把这汇报搞定了。
璞玉站起身,将人送到门口。
他耳骨突然一痒,耳环频率颤动,是白杨请求通话的信号。
“院长,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璞玉点点头,关门的动作很快。
他捂了捂耳朵,接通信号。
“怎么了?”
“玉玉。”
那头声音低沉,璞玉隐约听到他倒吸一口冷气。
璞玉心急,脱口而出:“你在哪里!”
“我,”白杨闷哼了一声,像是忍得受不了,“我在地中海。”
脑子嗡鸣,血液在这句话之后凝住一般。
分针嘀嗒过十个小格,璞玉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压着嗓音怒吼:“你去那里干什么!”
电话那头没声音了,信号滋啦滋啦。
半晌,白杨没头没脑回了句:“疼。”
“咔哒”,信号中断。
*
地中海政府,某块领地。
不远处,一架轻型直升机紧急迫降,风压过来荡起阵阵芦苇。
穿黑色风衣,背着鲁格PC CarxinE的男人快步走下来,发丝被吹得凌乱。
秃头胖子哈着腰快步走过去,伸出手,“啪”,被璞玉不留情面拍开。
“我替你们当交涉员,两个部落之间连轴转,分文不收,你们就这样对我的妻子!?”
胖子肚子一咕噜,手背抹走前额的汗,弱弱解释:“这,院长,我是真不知道......他,他居然是......”
人高马大一男的,怎么就是“妻子”了呢!
“玉玉。”
白杨被博士扶着,一踉一跄往这边走来。
他腰间绕上厚厚的绷带,还是盖不住凌冽的伤口。
璞玉压在抢上的手指有些发白,他上前一步,直接将白杨背起来,往飞机方向走过去。
“受的什么伤?”璞玉问博士。
博士看了白杨一眼,说:“被首领手下划了一刀。”
“你怎么没拦住?”
博士又看了白杨一眼,说:“军长是替我拦,才......”
......
璞玉停步看他。
白杨微睁双眼。
坏了,博士咽了口唾沫,会错意了。
“不过伤口都包扎好了,夫人别担心,几日内就能恢复。”博士赶忙找补。
璞玉点点头,加快了脚步,突然一双手掌摸上他的脸,这里碰碰那里碰碰。
璞玉晃了晃脑袋。
“干嘛!”
胸膛贴着后背,白杨声音闷闷:“怕你哭。”
*
西西里亚国际翻译学院,医疗室。
璞玉静坐在床边看着白杨。
白杨很惜命,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璞玉很少见到他受伤,更别说这样躺在床上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
病态的苍白染上这样一张冷冽的脸实在太过诡异。
璞玉将离婚协议书拿起来,协议上的一字一句看了个遍,只等白杨起床签字。
“滴——”心率机突然响了一声。
......
“白杨,醒了就睁眼。”璞玉没好气道。
白杨有些苦恼地睁开眼睛,嘴角扬了扬,说:“被你发现了。”
“身体怎么样?”璞玉问。
白杨余光看见他手上拿着离婚协议书,反问:“我说不怎么样,你能别跟我离婚吗?”
“不行。”
“好吧,我同意。”
......
“你,”璞玉愣住,“你说什么?”
白杨语气淡淡,声音很平,像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说你要离婚,我同意。”
璞玉心一空。
他明明已经做好长久战的准备,钢甲坚盔的阵仗,结果敌人投降了。
“...那,那我们......”
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但是有个前提条件。”白杨突然开口。
“什么前提条件?”
“民事局给出的离婚等候时间是30天吧?”
“是的。”璞玉乖乖回答。
“这30天,我们把蜜月时候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30天后,如果你还想离,就离。”
“好。”
白杨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轻飘飘的纸。
璞玉接过来,入眼明晃晃的七个大字:蜜月协议书。
写文档的人或许一不小心把格式弄错了,六条协议密密麻麻地堆在纸张的上半部分,排版极其难看。
第一条,蜜月时期需维持伴侣身份,且期间不得提及“离婚”、“分手”等字眼。
第二条,蜜月时期不得吵架,如遇矛盾,必须用kiss或拥抱解决。
第三条,蜜月时期任意一方提出做/爱需求时,另外一方不得拒绝。(注:根据以往记录,为保证身心健康,身强体壮,一天次数不得超过5次,请乙方自重。)
......
璞玉看到第三条,径直将协议书甩到他脸上,质问:“白杨,你这你三条什么意思?我就这么倒贴?!”
没等白杨开口,璞玉又将纸给捡回来,拍拍灰尘。
“好像也是......毕竟我追的你。”
白杨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盯着他,闭口不言。
璞玉心里不是滋味。
他难道不说点什么?
“想明白了吗?”白杨系好扣子,站起身。
留都不留我。
白杨,你真行。
璞玉气笑了一下,爽快利落地签了名。
“那就这样。”
别后悔就是了。
第二天。
国际翻译学院院长开启了漫长的休假。
西亚和平联盟大小事务全盘交给博士处理,首领销声匿迹,一辆飞往圣莉亚大学的私人飞机驶向天空。
离婚倒计时,29天。